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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下アイドル

【耽美】暗戀該如何上位?簡單,睡他。小受一覺醒來,發現自己跟暗戀六年的人酒後亂性了。正當他認為自己會被攻掃地出門的時,攻淡定地問他,“你要跟我交往試試嗎?” #雙男主 #男男 #耽美 #廣播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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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七點,柏西穿著剛買的黑色大衣,端著熱可可。 坐在廣場的長椅上看音樂表演。 他長得好看,又偏偏有一雙很無辜的眼睛,看上去就軟綿綿的沒什麼脾氣。 很好接近的樣子,坐下來才十分鐘,就有人躍躍欲試地想跟他搭訕。 你好,你是M大的學生嗎? 柏西抬起頭,發現是個挺年輕的男生,長得挺高。 臉微微有些紅,侷促地看著他,一眼就能瞧出目的不純。 我是這附近M大的學生,看你有點眼熟。 那男生支支吾吾說著自己都不信的話,“能跟你加個微信嗎?」 柏西心裡有點納悶,自己是把gay寫臉上了麼。 他禮貌性地笑了下,回道,“不好意思,不能。」 我也不是學生,只是在等人。 那男生還不死心,還堅持不懈地找話題:“你是等誰。」 朋友嗎? 柏西皺了皺眉,正想把人打發走,一抬起頭。 卻看見他等的人正從十米外的地方朝他這兒走。 十米開外,戚尋今天也穿了一身黑,腰細腿長。 走在廣場上也像在走T臺,一雙桃花眼,高鼻薄唇。 本應該是招蜂惹蝶的長相,卻因為過於冰冷的氣質。 顯得高不可攀。 柏西一看見戚尋就下意識笑了起來,到了嘴邊的話也全都忘了。 他看也沒再看那搭話的大學生一眼,隨手把喝完的熱可可扔進垃圾桶。 拔腿就往戚尋那兒跑去。 那男生阻攔不及,眼睜睜望著他跑向一個身材高大的英俊男人。 知道自己是徹底沒戲了,只能無奈地摸了摸鼻子。 走了。 戚尋看見柏西往自己這兒跑來,就沒再動,而是站在原地站等他。 他倆約好了今天一起吃晚飯,但他還有工作沒忙完。 柏西就先到他公司旁邊的廣場等了會兒。 等柏西跑到面前,他輕輕扶了下柏西的手臂,問道。 等很久了嗎? 沒有,我也就剛來了十分鐘。 柏西對他笑笑,圍巾包住大半張臉,只能看見彎彎的眼睛。 兩個人一起往廣場外走。 戚尋的車停在了公司地下車庫,所以是開柏西的車去餐廳。 開車的時候,戚尋還戴著耳機跟助理語音,交代工作上的後續。 柏西看上去是在專心開車,眼神卻總是不自覺往戚尋身上看。 他上次見戚尋已經是上個月的事情了,最近戚尋工作很忙。 他就很自覺沒有去打擾,一直到戚尋空閒了點。 才試探性約戚尋吃飯。 見不到戚尋的時候,柏西的日子過得也平靜安穩。 和往常沒什麼不同。 但是等他真的見到人了,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很想戚尋。 連等紅綠燈的時候,他都要假裝漫不經心地扭過頭去多看幾眼。 戚尋還在語音,他在工作中的樣子一向有些冷淡。 看著比平時還要不好親近,但他稜角分明的側臉。 低垂的眼睫,線條漂亮的嘴唇,在柏西看來都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。 他必須拼命剋制,才能假裝出一副正經面具。 想到這裡,柏西不由暗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。 他認識戚尋好歹也十來年了,暗戀戚尋也六年了。 守著一個朋友的身份一步也不敢逾矩,本來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。 他對戚尋的喜歡能夠慢慢淡去,可沒想到,他到現在連對期戚尋的臉都沒能脫敏。 紅綠燈跳到了綠燈,停滯的車流重新向前。 柏西開著車駛過十字路口,腦子裡亂七八糟地回憶著自己暗戀戚尋的這幾年。 他跟戚尋的關係說來也簡單,兩家的父母算是生意場上的朋友。 所以他跟戚尋其實很早就認識。 但戚尋打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,優秀,聰慧,他比戚尋小了兩歲。 沒什麼上進心,日子過得懶懶散散,自然也就沒什麼交集。 如果他沒有在高中喜歡上戚尋,那他跟戚尋應該會一直維持這樣的狀態。 說不上朋友,卻也能勉強算個熟人。 可偏偏他在十八歲,情竇初開的年紀,喜歡上了戚尋。 還一發不可收拾。 這場遲來的暗戀像夏日裡的野薔薇,潛滋暗長。 收都收不住。 他特意考去了戚尋的大學,用了兩年時間終於在戚尋身邊掛上號。 成功從“不怎麼熟的熟人”,變成了能跟戚尋約飯看電影的朋友。 偶爾還能去戚尋家裡串個門,生日也會互送禮物。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。 他跟戚尋的關係,自始至終都沒有再進一步。 到如今他大學畢業已經兩年了,他還是沒有敢跟戚尋告白。 甚至不敢讓他知道自己的喜歡,就這樣一個人默默暗戀。 認真且慫。 用他發小梁頌的話來說,就是白瞎了這一張好臉。 柏西在心裡嘆了一口氣,他倒是一直承認自己很慫。 但這還不是因為戚尋太難追了,這些年找戚尋告白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。 還不是全都折戟在了半路。 他並不覺得自己告白會有什麼勝算。 他好不容易才在戚尋的生活裡佔據了一席之地,又怎麼敢輕易拿這段關係冒險。 在開車去找停車位的時候,柏西不著邊際地想。 他是不是該去找個寺廟拜一拜,許個姻緣什麼的。 聽辦公室的小姑娘說還挺靈的,沒準兒諸位神佛看他可憐。 一個心軟就讓他得償所願了。 他想到這兒,不由自主就笑了一下,雖然是沒譜的事情。 但是幻想一下也很快樂,幻想又不犯法。 但他沒想到的是,雖然他還沒有去虔誠地供香。 但也許他暗戀得過於苦逼,神佛真的應允了他的許願。 僅僅五個小時後,他的願望就實現了。 在跟戚尋吃完晚飯後,他又去了戚尋家一起看了球賽。 球賽最後誰輸誰贏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,這一天。 在酒精的催化下,他成功睡到了自己朝思暮想了六年的人。 柏西醒過來的時候人還有點懵,屋子裡暗沉沉的。 讓人的大腦也變得遲鈍了。 他一睜開眼看見的就是對面灰色的牆面,深木色的衣櫃上放著幾個玻璃燈罩。 還有一個藍色的玻璃擺件。 柏西眨眨眼,他的腦袋還有點疼,但不妨礙他認出那櫃子上的擺件還是他自己送給戚尋的。 這是戚尋的臥室。 意識到這點後,柏西立刻就被嚇清醒了。 他蹭得從床上坐了起來,然後就“嘶”了一聲。 腰軟得不像話,某個不可言說的地方包括大腿附近都隱隱作痛……他慘白著臉在室內看了一圈。 床上只剩下他一個人,戚尋不在臥室。 他瘋狂回憶昨天都發生了什麼,只能隱約記起他昨天跟戚尋吃完飯。 又來戚尋家一起看球賽,看球賽的過程裡他倆都喝了酒。 一開始只是淺淺幾杯,但後面也不知道怎麼的。 聊起了大學的事情,酒也越喝越多………再然後。 他好像就藉著酒勁,抱住了戚尋……記憶到這裡戛然而止。 柏西再也想不起來後面都發生了什麼,他喝斷片了。 把最重要的環節給忘得一乾二淨。 但他記不記得已經不重要了,他掀開被子看了一眼。 就憑鎖骨上的咬痕和手腕上的抓痕,任何一個成年人昨天發生了什麼。 他跟戚尋睡了,在兩個人都喝多了酒的情況下。 他不知道自己昨天都幹了點什麼,但按照他對戚尋的瞭解。 像戚尋這種自律到極點的人,是不會主動對他做什麼的。 多半是他借酒發瘋,硬把戚尋給推了,戚尋估計也醉得厲害。 酒精的催化下兩個人就真睡了。 柏西呆坐在床上,頭髮亂蓬蓬的,腦子裡一片空白。 隔了好幾秒,他才嗷得一聲,把臉埋進了手掌心。 這都什麼事兒啊………他認真地思考自己是應該繼續裝睡,還是趁著戚尋不在趕緊逃跑。 但不等他考慮出一個結果,臥室內浴室的門就打開了。 戚尋擦著頭髮從門內走出來,跟坐在床上的柏西打了個照面。 戚尋沒穿上衣,只穿了一條黑色的睡褲,結實有力的上半身赤裸著。 腹肌十分漂亮,胸前皮膚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幾道抓痕。 鎖骨上還有個顯眼的牙印。 柏西心裡咯噔一下,分分鐘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。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,能在戚尋身上留下這麼多痕跡的人。 只能是他了。 他沒想到戚尋壓根沒出去,只是在洗澡,這下可好。 裝睡和逃跑一個都來不及了。 他只能呆呆地看著戚尋走近,然後又坐在了他身邊。 等戚尋坐下來,他才發現戚尋的嘴唇也破了,很明顯是被咬破的。 柏西徹底說不出話了,默默地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。 不知道該說什麼打開這個尷尬又沉默的早晨。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,戚尋就先開口了,“你醒了。」 身上難受嗎? 他上下打量柏西幾眼,又道,“抱歉,昨天事發突然。」 我沒有做安全措施。 你現在起得來嗎,要不要我抱你去浴室? 柏西被這話問得差點嗆住,他驚恐地看著戚尋。 不知道他怎麼能這麼淡定地跟他說“沒做安全措施”。 而戚尋還面色平靜地看著他,甚至準備伸手來抱他洗澡。 柏西光速退後,伸出一隻手抵在身前,彷彿一個被非禮的貞潔烈女。 不用! 他激動得聲音都有點變形,“我自己能去洗澡!」 戚尋果然停住了。 他望著柏西這戒備的姿態,挑了挑眉,像是有點疑惑。 但還是收回了手,重新坐直。 氣氛似乎變得更凝重了。 過了幾秒,戚尋才說道,“那行吧,你自己洗澡。」 衣櫃裡有浴袍。 我去準備早飯,有什麼需要你就叫我。 說完這話,戚尋就出去了,把臥室留給柏西。 柏西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,都鬧不明白現在是什麼狀況。 在他的想象裡,戚尋不說是怒不可遏,最起碼也應該是冷淡迴避。 因為戚尋有點兒精神潔癖,相當討厭人碰他,連被愛慕者抓了手都會拿溼巾擦手。 如今他藉著醉酒,跟戚尋發生了實質性的關係。 戚尋居然還能這麼淡定,甚至能鎮定自若地問他能不能起床……柏西揉了一把臉。 不知道是他和戚尋誰不對勁。 他又在床上坐了會兒,才撐著直不起來的腰,小心翼翼從床上挪下來。 慢吞吞走進了浴室裡。 他泡在浴缸裡,溫熱的水覆蓋過他的肩膀,皮膚。 柏西閉著眼,仰著頭,苦中作樂地想,也許他該慶幸跟戚尋這幾年的友誼還算堅固。 所以即使發生了這種意外,戚尋也沒想跟他翻臉。 但要是時間能倒回一天前,他說什麼也不會喝那瓶酒。 柏西磨磨蹭蹭洗完了澡,穿著戚尋的浴袍在鏡子前吹頭髮。 這衣服他穿著嫌大,鬆鬆垮垮,露出修長的脖頸和大片的胸前肌膚。 他其實長得很好看,亞麻色的半長髮,皮膚很白。 五官精緻,眼睛卻很圓很潤,笑起來會露出個小酒窩。 是一看就會讓人心生好感的長相。 這些年追過他的男男女女其實也不少,如果不是他一心在戚尋這棵樹上吊著。 少說也該交往過七八個情人了。 可偏偏,他吸引來再多的人,也始終打動不了他心儀的那一個。 柏西洩氣地放下了吹風機,在浴室裡又站了會兒。 實在是沒法再拖延了,他才不情不願地從浴室裡走了出去。 來到餐廳的時候,戚尋已經換好灰色的居家服。 坐在餐桌前等著他,晨光裡,他的眼睛呈現出一種疏離的琥珀色。 不笑的時候更顯得凌厲,像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。 桌上放著兩份白粥,七七八八擺了數十樣小菜和點心。 都很清淡,是柏西喜歡吃的那家粵菜的外賣。 柏西沉默地在戚尋對面坐下,他的椅子上放著軟墊和靠枕。 他坐下也不會太難受。 「先吃點早飯吧,”戚尋看著他,“不然你沒有力氣。」 柏西想了想也是,乖乖拿起勺子喝粥。 他現在有點破罐子破摔,反正他在戚尋面前一向沒有主動權。 索性等著戚尋來宣告兩人的結局。 等柏西吃得差不多了,戚尋也放下了筷子,拿餐巾擦了下嘴角。 他問柏西,“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麼,關於昨晚?」 來了。 戚尋到底還是問他了。 柏西放下勺子,一直超速跳動的心臟砰砰撞擊著胸口。 他不敢看戚尋的眼睛,低頭看著桌子,想了想。 還是掙扎著想把這件事含糊過去。 昨晚就是個意外,我喝多了,你也喝多了,要不這事情就這麼過去吧。 他咬了咬嘴唇,聲音更小了一點,“就什麼當沒發生……”他私心裡是希望這件事揭過去的。 他巴不得戚尋能忘了這事。 戚尋卻頗為不可思議地抬了抬眉。 他知道柏西一向性子軟,但沒想到會軟到這個份上。 他的視線落在柏西的脖子上,靠近鎖骨有個很深的吻痕。 是他昨天弄出來的。 雖然昨天這事確實是個意外,他跟柏西被酒精控制了大腦。 但他還沒有醉到神智出離,早上起來後還能回憶起大部分事情。 他知道自己昨天不算溫柔,甚至可以說是粗暴。 即使這場情事不算單方面的強迫,也說不上多麼溫存。 柏西也完全可以要求他負責。 但柏西卻說,就當什麼都沒發生。 戚尋看著柏西的眼神多了點無奈。 柏西,別低著頭,看著我。 他說道。 柏西不大樂意地抬起頭,像個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。 他看著柏西,“關於昨天的事情,確實是意外。」 我們兩個都喝醉了。 但我並不會因此就逃避我的責任。 柏西聽到這裡,慌忙搖了搖頭,想說這事兒大半責任在他。 垂涎戚尋美色的也是他,戚尋倒也沒必要往身上攬。 但他還沒開口,就聽見戚尋又輕描淡寫投下來一個炸彈。 炸得他魂飛魄散。 也許你不記得了,但你昨天抱著我,說你喜歡我。 戚尋說出這幾句話的時候很平靜,並沒有質問也沒有厭惡。 就像在說今天天氣還不錯。 但柏西卻完全呆住了,嘴唇微張,眼睛也瞪圓了。 因為他是真的不記得了,他但凡還有一絲神智。 都絕對會阻止昨天的自己說出這些話。 他怎麼就把真心話給說出來了! 酒精果然害人不淺! 他結結巴巴地試圖補救,“不是。」 「我那是,我喝醉了……”但戚尋沒給他撒謊的機會。 又說道,“你說你從高中就喜歡我,喜歡了六年。」 還問我為什麼沒有看出來你喜歡我。 說到這裡,戚尋看了看他,“抱歉,我確實一直沒看出來。」 柏西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了。 他連最後一塊遮羞布也沒了,暗戀戚尋並不丟人。 但是被戚尋這樣輕描淡寫地捅破,他還是感覺到了一絲難言的羞恥。 好像所有秘密都被攤開在了陽光下。 他聽見戚尋在對面問,“你真的很喜歡我嗎,柏西。」 想跟我交往的那種喜歡? 這個問題問得柏西心口有點疼。 他看著戚尋,抿了抿嘴唇, 比起他的難堪和不安。 戚尋自始至終沒什麼情緒流露,並不咄咄逼人。 也沒露出排斥,只是冷靜。 但就是因為這樣,他的心口才愈發沉下去。 柏西在短暫的沉默後,點了點頭。 事已至此,也沒什麼好隱瞞的,戚尋能問出這樣的話。 根本就沒有給他狡辯的餘地。 是的,我喜歡你。 柏西的手在浴衣上攥緊又鬆開,心裡除了難過。 也有一絲輕鬆。 暗戀六年,他終於能把自己的喜歡宣之於口。 但是這六年實在過於冗長沉重,他竟然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。 他對著戚尋很勉強地笑了笑,回答了戚尋的問題。 我當然想跟你交往,做夢都想,喜歡你六年也是真的。 我高中就喜歡你,最後考去S大也有你的原因。 想離你近一點。 跟你當朋友也是我故意的,但我知道你不會接受我。 所以我沒有想過更進一步。 我本來覺得時間長了,總有一天我會不喜歡你。 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,這一天什麼時候會來。 柏西抿了抿嘴唇,到最後才敢看著戚尋的眼睛。 很抱歉,但昨天真的不是我故意的,我……我沒想過用這種方式。 得到你。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難以啟齒,又有點懇切。 他確實不是故意的,但他怕戚尋誤會他,怕戚尋覺得他是故意灌醉了他。 他很緊張地看著戚尋,生怕在戚尋臉上看到厭惡的神情。 但好在戚尋沒有,只是露出了一點詫異。 柏西抽了抽鼻子,有點想哭,早知道他這一腔暗戀會在今天被戳破。 他還不如找個風清日朗的日子,搞個浪漫點的告白呢。 這樣哪怕是被拒絕,以後回憶起來,也算留了個浪漫的收尾。 他小聲問戚尋,“你現在是不是,挺反感我的……”他甚至沒敢用“討厭”這個詞。 怕自己承受不住。 但戚尋抬起頭,像是不知道他為什麼問出這個問題。 「沒有,”戚尋搖了搖頭,“喜歡我又不犯法。」 柏西不合時宜地被這句話逗的有點想笑,這真是戚尋式的回答。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,喝了口水,最大的秘密也已經暴露了。 他現在反而有些坦然了。 最壞的結果就是他跟戚尋徹底無法當朋友。 他從暗戀戚尋的那天起,其實就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。 畢竟能夠暗戀成真的人只是少數,以悲劇收場才是常見的結局。 就是他可能要花很久的時間去放下戚尋……柏西腦子裡一片混亂,思緒飄忽得很遠。 但他還沒想完,就聽見戚尋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。 柏西。 他被這一聲喚回神智,抬起了頭。 他跟對面的戚尋對上了視線。 晨光裡,戚尋渾身都被鍍上了一層柔光,英挺的五官有種迷人的慵懶。 像一隻漫不經心的豹子,饜足後流露出了幾分溫柔。 戚尋認真地看過來,用一貫的冷淡口吻問他,“你要跟我交往試試嗎?」 以結婚為前提的那種。 柏西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。 他露出茫然的神色,懷疑這個早上給他的衝擊力實在太大。 以至於他的臆想變成了實體。 他傻乎乎地問戚尋:“你剛剛說話了嗎?」 「說了,”戚尋神色平靜地又複述了一遍。 問你要不要跟我交往。 客廳裡響起了啪得一聲脆響。 柏西手裡的杯子掉在了地上,摔得四分五裂,裡面的水淌了一地。 全都灑在了淺木色的地板上。 他驚天動地咳嗽了起來,臉都快給憋紅了。 五秒鐘前,他還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承受任何結局。 但現在這個場景實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力。 他做夢都不敢做這麼離譜的! 柏西咬了咬舌尖,疼痛讓他清醒了一點。 他簡直不明白戚尋在想什麼,他自認為自己關於戚尋的研究已經能接近滿分。 卻還是跟不上戚尋的腦回路。 他充滿迷惑地看著戚尋,眼睛瞪得圓溜溜,像個炸毛的貓。 戚尋看得有些好笑,唇角都往上翹了翹。 柏西已經不咳嗽了,他的手指在桌子邊緣上摳了幾下。 明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,但他還是小心翼翼的。 抱著萬分之一的期望問戚尋:“你為什麼會說想跟我交往……你是同情我嗎,還是。」 有一點喜歡我? 他最後三個字問得很輕,像咖啡杯上的熱氣。 輕飄飄融在冬日的空氣裡。 他心裡知道這個可能性極低,但是問出口的一瞬間。 心臟還是雀躍地跳動了兩下。 萬一呢……人總會有點不切實際的幻想。 但戚尋一如既往地誠實。 他說道,“不是同情,但也還說不上喜歡。」 柏西,我不想騙你。 柏西腦海裡的粉色泡沫吧唧一下碎了。 他乾巴巴地“哦”了一聲,侷促地看著戚尋。 那是為什麼? 你不想失去我這個朋友? 要真是這樣,他倒是也值得驕傲一下,這說明他在戚尋心裡還挺有份量。 戚尋說道:“我覺得我們可以戀愛試試,今天過後。」 我們已經很難再當朋友了,為什麼不考慮換一種關係。 你喜歡我,我對你也很熟悉,比起去跟陌生人接觸磨合。 我們在一起反而要好得多。 這幾年我父母一直頻繁給我安排相親,但我都沒去見。 因為我很討厭浪費時間。 但如果對象是你,我覺得可以接受。 柏西的心臟因為這最後一句話,沒出息地又加速蹦噠了幾下。 他跟戚尋當了這麼些年的朋友,當然知道戚尋大學就出櫃了。 雖然現在同性婚姻已經合法,但畢竟不是社會主流。 戚尋當時出櫃驚掉了一堆人的下巴,跟家裡僵持了許久才得到了同意。 而戚尋的爸媽在想通以後,立刻就跟普天下所有家長一樣開始操心兒子的婚事。 等戚尋大學一畢業就積極安排相親,並不因為他的性取向就允許他逃脫婚姻的制裁。 只是戚尋幾乎沒同意過。 柏西很容易就領會了戚尋的意思。 他跟戚尋門當戶對的,相貌性格也不差,彼此知根知底。 戚尋估計也是被家裡催婚催煩了,恰巧發現他這顆窩邊草居然對自己有非分之想。 就想抓來培養試試。 反正都是相親,跟陌生人還是跟他這個朋友,又有多大的區別。 戚尋坦率地看著柏西:“如果你願意,我們可以先交往。」 要是相處順利,也可以考慮結婚。 雖然對戚尋會說出的話有心理準備,但柏西還是被震的有些頭暈眼花。 手心都要冒汗。 他還在這兒糾結戚尋會不會對他培養出心動呢,戚尋都能考慮結婚了? 不知道的還以為戚尋上趕著要追他呢? 他有點傻乎乎地看著戚尋,覺得他既像沾著糖霜的毒藥。 也像一個瑰麗迷醉的美夢。 如果換個人提出這樣的要求,他一定覺得那人失心瘋了。 交往是這麼隨便的事情嗎,只需要單方面的好感和另一方的不討厭就可以成立嗎? 如果談了兩天就後悔了怎麼辦? 但偏偏提出這話的人是戚尋。 是他暗戀已久,朝思暮想的戚尋。 柏西沒出息地嚥了下口水,像個被胡蘿蔔吊住的兔子。 猶豫著吃還是不吃。 仔細想想,如果他真的和戚尋交往,吃虧的人反而是戚尋。 畢竟他才是暗戀的那一個。 他倆試著談戀愛,萬一成功了,那就是老天開眼。 天賜姻緣,他一朝翻身把歌唱,過去的苦逼暗戀一筆勾銷。 而就算沒成功,他也不過是被打回原形,接受自己原本的結局。 柏西抿了抿嘴唇,望著戚尋晨光裡輪廓深邃的臉。 被蠱得神志不清,一個“好”字幾乎要脫口而出。 但在他開口之前,戚尋又補充了一句:“你不用急著給我回答。」 你可以好好考慮兩天。 這句話很容易給人一種錯覺,彷彿柏西才是佔據了主動權的那個。 但他知道這只是戚尋不動聲色的貼心,他順著戚尋的話點了頭。 好,我,我再考慮考慮。 他想,也是應該給彼此一個考慮的時間,沒準戚尋清醒以後。 突然就後悔了,不想跟他試試了。 柏西並沒有在戚尋家留太久。 這一個早上的經歷對他來說堪稱玄幻,雖然戚尋看上去一切如常。 但他卻像一個潛逃的犯罪分子,恨不得速速逃離作案現場。 戚尋家裡沒有適合他尺碼的衣服,好在附近就是商圈。 秘書買了衣服送來以後,柏西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辭。 戚尋也沒有強硬挽留他,知道他需要一點時間思考。 他們昨天回來的時候開的是柏西的車,但柏西今天的身體狀況顯然不適合自己開車回家。 戚尋又在車庫裡重新挑了輛越野,對柏西說道:“我先送你回去。」 你的車我讓助理之後開去你家。 柏西扣著安全帶,胡亂點頭說好。 他不知道戚尋為什麼能做到這麼自然,但反正他是沒戚尋這功力。 他一上車就假裝睡覺。 過了大半個小時,柏西感覺到戚尋碰了碰他的手。 醒一下,下車了。 柏西睜開眼,稀裡糊塗地跟著下了車,卻發現面前不是他家。 而是醫院。 他不明所以地望著戚尋。 戚尋鎖了車,拉著他往前走,“昨天沒做安全措施。」 可能傷到你了,約了醫生給你檢查一下。 柏西一下子從臉紅到耳朵根,差點原地冒煙。 這一個早上他接受的雷霆之擊已經夠多了。 他試圖從戚尋手中掙脫,不怎麼配合,“我沒事。」 「不需要這麼緊張,我不需要檢查……”戚尋卻轉頭看了他一眼。 眼神嚴肅又認真,不怒自威,“必須去,你不想之後發燒再被送來吧。」 柏西被他一看就又蔫了,也不掙扎了,乖乖跟著往前走。 檢查的過程比柏西想的好一點,這是傢俬立醫院。 院長是戚尋認識的人,醫生也上了年紀,挺和善的樣子。 對年輕人的這些事情波瀾不驚。 戚尋全程都陪著柏西,幾乎代替了柏西回答問題。 醫生眼神在兩人間掃視了幾下,大概誤以為他們是對青澀的情侶。 還笑著調侃了柏西一句,“年輕人別害羞,你男朋友對你蠻好的。」 柏西扯了扯嘴角,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。 戚尋就是這樣矛盾,明明是冷淡疏離的性格,卻又矛盾地又細緻耐心。 責任心也很強,對任何事情都不會逃避。 就像現在,戚尋並不喜歡他,但是戚尋覺得現在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責任。 就一定會照顧他,對他負責。 剛才戚尋對他提出了交往。 但如果他豁的出去一點,直接趁勢要求戚尋跟自己結婚。 戚尋也搞不好真的會答應。 柏西看了看戚尋的側臉,又喜歡他又覺得有點鬱悶。 就是這種反差般的溫柔,把他牢牢給蠱住了六年。 醫生檢查完說問題不大,開了幾個藥膏,讓柏西記得抹。 出了醫院,戚尋才送柏西回了家。 但他送的地址不是柏西自己獨居的公寓,而是柏西爸媽的別墅。 跟戚尋爸媽家離得不遠。 柏西也沒異議。 他畢業以後就單獨買了一套高層公寓,但也時不時回家住。 兩邊跑的時間基本差不多。 到了家門口,遠遠地就能看見他家院子裡的木芙蓉。 顏色豔麗地掛在枝頭。 戚尋沒有進去,在大門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車。 柏西的手放在了車門上,又回頭看了戚尋一眼。 戚尋也看著他。 車內空間狹窄,戚尋的眼睛很黑也很亮,像一泓深泉。 倒映著柏西的影子。 氣氛無端曖昧起來。 柏西低下了頭,手掌無措地在褲子上蹭了蹭,他雖然不記得昨晚的事情。 但腦子裡似乎又殘留了一些碎片,隱約記得戚尋落在他唇上的吻。 把他壓在床上不許逃脫。 他咳嗽了一聲,臉上燒的慌,馬不停蹄地準備逃跑。 但他的手才拉開了車門,就聽見戚尋問:“能問你個問題麼?」 他又停下來,轉頭看戚尋,“什麼問題?」 戚尋微微偏過頭,“你說你高中就喜歡我了。」 但我想了很久,我們高中應該接觸不多。 你怎麼會喜歡我? 戚尋是認真在問這個問題。 他並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,喜歡他的人也多如過江之鯽。 原因也無非那幾種,他根本無意探究。 但柏西似乎不太一樣。 他跟柏西差了兩歲,高中也不同校,所以他自始至終想不起來。 他在柏西的高中生涯,扮演過怎樣的角色。 但柏西昨天落在他頸窩裡的眼淚太滾燙了,讓他在宿醉醒來後。 也無法若無其事地迴避。 他很確信柏西是真的很喜歡他。 柏西沒想到他會問這個,愣在那裡好半天沒說出話。 最開始是因為什麼喜歡戚尋的? 這個問題在六年的時間裡,似乎變得沒有那麼重要。 但他又無比清晰地記得一切的開始,記得六年前的冬日夜晚。 戚尋在路燈下看著他的樣子。 他並沒有很想回答這個問題。 大概是他沉默太久,戚尋沒再追問。 不想說也沒事,你回去記得休息。 柏西順勢接了臺階,“那,那我先走了。」 他胡亂跟戚尋擺了擺手,推開車門走了。 他進了家門,園丁正在給院子裡繁盛的草木修整枝葉。 他爸媽都不在,應該是去公司了,只有妹妹坐在客廳裡。 拿著ipad不知道在看什麼。 他妹妹叫柏若,跟他是雙胞胎,除了長相幾乎沒有丁點相似。 跟戚尋一樣,從小樣樣拔尖,性格也強勢。 兄妹兩個脾氣雖然不像,關係卻從小親近。 柏若看他回來還挺高興的,但等柏西走近了,沒聊兩句。 她就奇怪地問,“你今天怎麼臉色有點白,昨天熬夜加班了?」 柏西當然不能說實話,隨口敷衍了幾句,就趕緊溜上了樓。 柏西在房間裡躺了一天,藉口沒睡好,連午飯也是讓阿姨送來了房裡。 他不太想去想戚尋的事情,昨天到今天發生了太多事。 擠得他的大腦內存已經不夠用了。 但他即使是坐在地毯上看電視,也還是沒有辦法把戚尋從腦子裡趕出去。 電視裡放著乏善可陳的偶像劇,年輕漂亮的男女主在大學裡相遇。 爭論著你愛不愛我的狗血問題。 而柏西透過落地窗,望著他窗外的那棵香樟樹。 這棵香樟樹是他高中時候移栽過來的,六年過去。 這棵樹已經很高了,亭亭如蓋,一年四季都綠意蔥蘢。 他又想起今天上午,戚尋送他回來時候問的那個問題。 問他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他。 就像戚尋說的那樣,他高中的時候跟戚尋明明就沒有什麼交集。 他升上高二的時候,戚尋已經在唸大一了,兩個人似乎八竿子都打不著。 但少年人的喜歡,往往就是毫無道理,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。 一次牽手,甚至一句玩笑。 他當時沒有回答,並不是因為覺得羞於啟齒,他只是覺得戚尋應該已經忘了這件事。 沒有說出來的必要。 如今他盤腿坐在地毯上,對面的書架上就放著他高三的畢業照。 記憶倒是如潮水般湧來。 他喜歡上戚尋,就是在他高三的冬天,寒假,離春節只剩下七八天。 他那時候正處於叛逆期,為了大學報什麼專業跟父母吵得不可開交。 有一次戰爭升級,他一氣之下乾脆摔門出去了。 他心裡堵著氣,沿著街道悶頭走了許久,等他停下來的時候。 才發現自己早就偏離了馬路,走到了離家很遠的一個公園附近。 天色很晚了,這附近也沒什麼人,只有路燈還亮著。 他在廣場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,天氣寒冷,他只穿了毛衣就跑出來。 沒多久就覺得手腳發麻,起身去旁邊的販賣機上給自己買杯熱咖啡。 但是一摸褲兜卻傻眼了。 他的手機和零錢,全都忘記帶了,摸遍了口袋也只有鑰匙跟一顆巧克力。 他跟那販賣機大眼瞪小眼,不知道該怎麼辦,現在四下無人。 但他又沒有憑空變出手機的本事,只能被凍得原地跺腳。 正在他糾結要不要去投奔發小梁頌的時候,旁邊伸出了一隻修長白皙的手。 拿著手機,滴得一聲,掃碼付款。 他轉過頭,看見了一張輪廓分明的臉,年輕,英俊。 眼角眉梢都透著一股疏離,居高臨下地望著他。 是戚尋。 那時候他跟戚尋還不熟,卻也不至於不認識,元旦的時候他爸媽還參加過戚家舉辦的晚會。 戚尋從販賣機下面拿出了兩罐熱可可,往他手裡塞了一罐。 他拿著飲料,傻乎乎地看著戚尋,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。 過了一會兒才笨手笨腳地拉開了易拉罐,喝了一口。 謝謝。 他對戚尋說道戚尋拿著可可卻不急著喝,上下打量幾眼。 問道:“你是柏家的小孩兒吧,怎麼一個人在這兒?」 柏西愣了一下,他當然不會說自己是跟家長吵了架跑出來的。 這一聽就很沒面子。 但他也不會說謊,支支吾吾道:“我出來散步。」 在這裡坐一會兒。 這一聽就是假話,尤其他還低著頭,說得結結巴巴。 好在戚尋沒有追問,不知道信還是沒信。 他反問戚尋:“你怎麼在這兒?」 我剛從朋友家出來,他住這附近。 戚尋幾口喝完了那罐熱可可,手一拋就扔進了垃圾桶裡。 在他身邊坐下,問道:“你不介意我在這兒坐一會兒吧。」 柏西搖了搖頭。 這廣場又不是他家開的,當然誰坐都行。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坐在長椅兩端,互不打擾。 戚尋也不跟他說話,只是低頭刷著手機。 他的側臉很好看,睫毛很長,就這樣不說話往那兒一坐。 也像副風景畫似的。 柏西一開始還有點不自在,後來卻覺得身邊有個人還挺好。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,四下鴉雀無聲,又黑壓壓一片。 他一個人坐著其實也有點害怕。 戚尋雖然看著清瘦,但他知道戚尋運動搏擊樣樣精通。 讓人充滿了安全感。 他喝著熱可可,低頭想自己的事情,想他要報的專業。 想他上一次的模擬考試成績,想他爸媽昨天還在說有空了帶他和妹妹去旅遊。 他跟父母的關係其實不壞,他爸媽也並非真的不講道理。 他想著想著氣就有點消了,開始後悔自己就這樣跑出來。 而在他糾結自己要不要回去的時候,他聽見旁邊的戚尋冷不丁問他:“你現在氣消了沒。」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? 柏西一愣,反應過來後臉皮有點燒,知道自己剛剛拙劣的謊早就被拆穿了。 戚尋一眼就看出他是跟家裡鬧了彆扭。 他有點羞惱,剛想嘴硬說不需要,身上卻多了一件衣服。 戚尋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,給他披上了。 穿著吧,你手都凍紅了,再待下去會著涼。 戚尋淡淡說道。 柏西到嘴邊的話一下子被打斷了,傻乎乎地看著站起來戚尋。 路燈下,戚尋的身形格外高大,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月色和路燈的光讓他顯得溫和了許多。 他竟覺得戚尋的眼睛十分溫柔。 回家吧,天太晚了,你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。 我送你。 戚尋說道。 柏西裹著戚尋的外套,聞到了一股極淺的佛手柑的味道。 他跟戚尋對視了幾秒,最後乖乖地站了起來。 他後來才知道,他那時候長得矮,戚尋記錯他的年齡。 拿他當十五六歲,才會對他如此盡心盡責。 可是當時的他並不知道。 他被戚尋打車送回了家,一路上兩人都沒說什麼話。 等車到了他家門口,戚尋並沒有進去,站在花園外跟他告別。 他有點侷促,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說,只是把外套還給戚尋。 他老老實實跟戚尋道謝:“謝謝你送我回來。」 戚尋抱著外套,像是沒想到他會道謝,笑了一下。 神色柔和了許多。 戚尋揉了下他的頭,眼神裡有點調侃,“不謝。」 你下次就算想離家出走,起碼要記得帶手機。 二十歲的戚尋,比起日後的嚴肅剋制,要多了一點年輕人的肆意張揚。 笑起來的樣子也很俊朗。 柏西被這個一閃即逝的笑容撩得怦然心動。 即使戚尋已經走了,他還是呆呆望著戚尋的背影。 覺得戚尋帥得一塌糊塗。 他就是在那一刻愛上了戚尋。 毫無道理,也毫無預兆。 他後來拉著發小偷偷摸摸去了戚尋的大學,混在一堆大學生裡。 看戚尋率領辯論隊比賽,被穿著西裝的戚尋帥得神志不清。 同時暗下決心一定要跟戚尋考上一個大學,然後光明正大站在戚尋面前追求他。 後來他確實如願以償成為了戚尋的學弟,卻在剛進學校的第一天就經歷了大喜大悲。 好消息是,戚尋確實喜歡男人。 壞消息是,戚尋已經有男朋友了。 柏西的回憶到這裡緊急停止,他並不是很想去回憶戚尋的初戀。 當初就是因為戚尋有了對象這件事,才讓他追求戚尋的雄心壯志胎死腹中。 哪怕他後來好不容易跟戚尋混熟了,戚尋也在大四跟初戀分了手。 他卻已經失去了那股破釜沉舟也要告白的勇氣。 因為自從和前任分手後,戚尋就變得更難以接近了。 本來男神恢復單身是件造福人民的事情,然而戚尋卻像是徹底絕了戀愛的心思。 一心撲在工作上,儼然是跟工作私定了終身。 這些年,敢於跟戚尋告白的勇士也不少,環肥燕瘦。 男女都有,美得各具特色,有些即使以柏西身為情敵的眼光來看也很優秀了。 卻愣是沒有一個人能成功。 柏西也旁敲側擊問過戚尋原因,戚尋的回答很簡單。 只有三個字,“沒興趣。」 這三個字澆滅了柏西告白的勇氣。 他承認自己膽子小,寧願守著一個朋友的身份。 也沒敢越雷池一步。 這麼多人都沒能成功,他又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? 可是現在,距離他暗戀戚尋已經六年過去了,跟戚尋交往的機會卻猝不及防地躺在了他面前。 電視裡的偶像劇已經播完了,開始放片尾曲,天色已經暗下來。 屋子裡沒有開燈,漆黑一片,只有花園裡朦朧的燈光。 從落地窗裡隱隱約約透進來。 柏西坐在地毯上一動不動。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錶,這是戚尋去年送給他的生日禮物。 是定製款,他拿到的時候特別高興。 他想起戚尋說,“反正我們以後也當不了朋友了。」 不如在一起試試。 柏西想,這話說得其實很對,橫豎他倆也回不到從前了。 不如賭一把,也許是老天爺都看不下他的磨嘰。 從中推了他一下。 他拿起手機,一片黑暗裡,只有手機屏幕的光格外顯眼。 照出他視死如歸的表情。 他給戚尋發了消息,約戚尋明天見面。 十分鐘後,那邊就有了回覆,簡簡單單的一個字。 好。 因為約了戚尋見面,柏西這天連上班都心不在焉的。 他是《MUSE》雜誌時尚版的副主編,辦公室裡一堆的年輕女孩。 跟他關係都很好,吃零食也不忘分他一點。 柏西一邊吃著巧克力一邊等著下班,其實他時間挺自由的。 但是主編還在辦公室裡坐著,他不好意思先走。 磨磨蹭蹭終於到了下班時間,柏西婉拒了同事們聚餐的建議。 拎著包就跑了。 姑娘們倒沒他著急,收拾著東西,看他迅速消失的背影。 熱熱鬧鬧地閒聊。 咱們柏主編是不是約會去啊,好幾次了,都看見他趕著下班。 不是吧,我記得他單身。 以前單身不代表現在還單著嘛,帥哥總是搶手的。 柏西從大廈裡走出來,剛下臺階,就看見戚尋的車停在不遠處。 而戚尋站在車旁邊等他,一身灰色風衣,身材高挑。 氣質絕佳,來往的行人都要多看他幾眼。 見到他過來,戚尋替他打開了副駕駛的門,兩個人一路都沒怎麼說話。 只有德彪西的音樂在車內流淌。 今天晚飯是在他倆都很喜歡的私房菜館吃的,柏西想著接下來要說的話。 心裡有點緊張,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。 戚尋倒是氣定神閒,他灰色的風衣裡頭是件黑色毛衣。 很襯他的氣質,低調又優雅,哪怕是在低頭剝蝦。 也顯得英俊斯文。 柏西咬著筷子看了他一會兒,突然說:“戚尋。」 你前兩天問我的話還算數嗎? 戚尋頭也沒抬:“你是問要不要跟我交往嗎?」 算數的。 說話間,戚尋把自己面前的白瓷碟推給了柏西。 裡頭整整齊齊碼著幾隻剝好的蝦,還放好了調料。 他抬起頭,望著柏西,示意他繼續說。 屋子裡是恆溫的,即使已經立冬了,室內也很溫暖。 柏西覺得有些臉熱,喝了一口冰涼的檸檬水,平復了下心情。 我,我想跟你交往試試。 說出這句話比他想象中要困難不少,柏西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。 但是話一開頭,他心裡反而輕鬆多了,他看著戚尋的眼睛。 臉頰因為羞赧有些粉,“我不想勉強你,如果你後悔了。」 不想跟我在一起了,隨時可以退出。 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什麼的。 柏西認真地看著戚尋,明明兩個人都還沒有開始。 他就把後路都給戚尋安排得明明白白。 這世上多的是恩愛情侶在分手的時候翻臉,鬧得很不體面。 他不希望他跟戚尋也會走到這一步。 戚尋又露出了詫異的表情。 其實柏西在他的生活圈子裡算個異數,他的朋友大多跟他相似。 目的明確,行事果決。 但柏西卻完全相反,明明生了一張天生該被人簇擁的美人臉。 家世也顯赫,脾氣卻很好,做事情不爭不搶,讓人覺得舒服。 他沒有對柏西的話提出異議。 柏西的頭頂懸著一盞草編的燈,暖黃色的光將柏西籠罩起來。 堪稱賞心悅目。 「那就這麼說定了,”他對柏西笑了笑,像冰雪消融。 眼角眉梢透出一股慵懶的勾人意味,“你好,男朋友。」 他拿手裡的玻璃杯跟柏西的碰了碰,冰塊在杯子裡發出清脆的碰撞聲。 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柏西的腦海裡炸起了煙花,他從來不知道這個稱呼能有這麼大的殺傷力。 柏西幾乎要握不住手裡的杯子。 放在三天之前,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,他居然真的會跟戚尋在一起。 他咬了咬嘴唇,也對著戚尋笑了笑,臉頰紅撲撲的。 你好,男朋友。 他重複了一遍戚尋的話,卻說得很小聲,像一個怕被人發現的秘密。 一直到出了私房菜館,柏西都覺得自己像踩在雲上。 走路都輕飄飄的。 剛才付完帳,戚尋就很自然地過來牽他的手,兩個人像每一對普通的情侶一樣十指相扣。 戚尋神色淡然,好像這個動作根本無足掛齒,但柏西卻覺得自己可能需要撥打120。 最不濟也該吸個氧什麼的。 他當然知道牽手在情侶間不算什麼,他跟戚尋連酒後亂性都有過了。 牽個手根本不值一提,但他卻還是很沒出息地差點同手同腳。 他喃喃說道:“我還是覺得有點懵……”戚尋聽見了,低頭問他:“為什麼?」 「總覺得有點不真實,”柏西回答得很老實。 我沒想過會這麼突然跟你在一起了,感覺像做夢。 他有點不好意思,卻又很坦誠地看著戚尋:“我太喜歡你了。」 「都不知道該做什麼……”大概是在戚尋面前丟過臉了,現在柏西也不是很怕對戚尋坦白自己的喜歡。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戚尋,很無辜的一雙下垂眼。 乾淨又柔軟,明明二十多歲了,但也許是因為被保護得很好。 還是很天真澄澈的樣子。 戚尋的心頭突然被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。 其實他決定跟柏西戀愛,確實像他自己說的那樣。 只是因為合適,因為跟柏西在一起很舒服,還遠遠談不上愛。 他本身也不是一個把愛情看得很重的人。 但今天的月色這樣好,柏西望著他的眼神又這樣明亮。 讓他覺得自己做的這個決定其實不壞。 他摸了下柏西柔軟的頭髮,放低了聲音,“你不用這麼緊張。」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,不需要想太多。 柏西仰頭看著他,有一瞬間,他覺得時間像是倒回了六年前的冬夜。 在他家的花園門口,梅花開了花骨朵,暗香浮動。 二十歲的戚尋也是這樣看著他,對著他笑了一笑。 他一瞬間鬼迷心竅,脫口而出,“那我想親你。」 他一說完人就清醒了,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。 暗戀太久果然容易變得不正常,他剛才還在因為牽手就小鹿亂撞呢。 怎麼現在就把心裡話給禿嚕出來了。 得寸進尺說得就是他吧。 他瘋狂想要找補:“啊不是,你當我沒說,我就是想想……”但他的話還沒說完。 戚尋已經低下了頭。 戚尋吻了他。 今天是十月二十三號,霜降,天氣已經開始轉冷。 但戚尋的嘴唇是溫熱的,柔軟的。 柏西睜著眼睛,連呼吸都凝滯了。 他望著戚尋纖長濃密的睫毛,只覺得全世界都安靜了。 今晚月色很美,戚尋溫柔又迷人,一切都剛剛好。 在暗戀戚尋的第六年,他終於迎來了自己的初戀。 因為這一個吻,柏西一晚上都沒睡得好,翻來覆去的。 想起戚尋就嘿嘿傻笑。 他回憶著戚尋掃在他臉上的睫毛,親吻以後低頭望他的樣子。 還有分別時候,在地下車庫,戚尋抱了他一下。 他的心裡簡直是小鹿亂撞,像是一夜之間又回到了純情的少年時代。 得虧了他今天住的是自己獨居的公寓,笑得放肆了也沒人發現。 他覺得自己前兩天的糾結簡直是自討沒趣,跟戚尋交往分明就是個天大的餡餅。 傻子才往外推。 第二天他頂著倆黑眼圈起床,用了點遮暇才蓋住。 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,即使睡眠不足,人也看著精神奕奕。 成為戚尋男朋友這件事,比柏西想象中還要美好一萬倍。 他一開始還沒能適應身份的轉換,總還維持著朋友的界限。 不敢輕舉妄動。 但是連著幾天戚尋都來接他下班,兩個人像所有普通情侶一樣約會牽手。 戚尋會親他也會擁抱他,睡前也會跟他說晚安。 柏西一開始還動不動死機,後來卻也慢慢脫敏了。 午休的時候,他也抱著手機跟戚尋聊天,說得都是些沒營養的廢話。 要是按照往常,他是絕對不會去打擾戚尋的,朋友間沒資格膩膩歪歪。 他很識趣。 但現在戚尋卻耐心地回他消息,還應他的要求給他拍照。 看桌上剛換的盆栽。 柏西的嘴角無法抑制地上翹,去茶水間倒咖啡的時候也忍不住微笑。 旁邊的同事早就懷疑他最近約會去了,如今看他這春風得意的模樣。 心裡也猜到了八九分,笑著打趣他,“柏主編。」 心情怎麼這樣好,談戀愛啦? 柏西也不介意被問,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臉,“這麼明顯嗎?」 同事喝了口咖啡,揶揄他,“寫在臉上了。」 柏西也不反駁,靠在桌子邊上,“剛談上,是我喜歡了很久的人。」 同事便露出了微妙的笑容,但她也沒追問,懂得都懂。 跟心上人當了情侶,是個人都忍不住沉醉。 恭喜。 她衝柏西抬了抬杯子。 倒完咖啡,柏西重新回到辦公室,他正在看一份稿子。 手機卻響了。 來電者是他發小梁頌。 柏西看見屏幕上跳動的兩個字,才後知後覺想起。 他這幾天沉浸在跟戚尋的戀愛裡,幾乎把這個最鐵的發小忘得一乾二淨。 真是罪過。 跟戚尋這種大學才熟起來的朋友不一樣,梁頌跟他是真正的竹馬竹馬。 從父母輩就是朋友,兩個人穿著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。 從小學一路同學到大學,友誼堪稱金剛不破。 即使是他高一就跟梁頌出櫃的時候,友誼的小船也沒打翻。 梁頌在短暫的掙扎以後就接受了,還反過來開導他。 也正因如此,梁頌是他身邊唯一清楚他對戚尋的感情的人。 見證了他這六年來的一路暗戀。 往常兩人隔三差五就要聚一下,時不時一起組隊打個遊戲。 最近他卻八九天沒跟梁頌聯繫了。 電話接起來,梁頌在那邊問,“喂,西西,你最近幹嘛呢。」 好些天你都沒聲兒了,晚上要不要出來吃個燒烤。 梁頌的聲音略帶沙啞,大概是剛起床,他是個畫家。 工作時間和日常作息都相當自由散漫。 柏西舉著手機,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。 他跟戚尋戀愛這事情,還沒有告訴任何人,不管是身邊的朋友還是他親妹。 他倒也不是刻意隱瞞搞地下情,就是這戀愛談了也沒幾天。 遠遠沒到穩定期,冒冒然去公佈了,回頭他跟戚尋萬一掰了。 反而徒增麻煩。 但梁頌又不一樣,除了是他漫長暗戀的見證者。 還是他最親密的基友,他倆幾乎可以說是沒有秘密。 唯一一點小問題,是梁頌不太待見戚尋。 「確實有點事情,”柏西支支吾吾,“這兩天還挺忙。」 梁頌信了,以為是工作的事情。 「那你今天有空嗎,出來吃飯,”梁頌的聲音喜滋滋的。 我給你介紹個朋友。 是我堂妹的同學,比你大兩歲,特別帥,185。 是個設計師,脾氣挺好,人也穩重。 柏西一聽就懂了。 梁頌對於他吊死在戚尋這棵樹上相當不滿,前兩年還能勉強按捺住。 這一年來,眼看著他的情路還是毫無動靜,像是要暗戀戚尋到地老天荒。 梁頌就急了。 秉持著舊愛忘不掉,一定是新歡不夠好的宗旨。 梁頌開始熱心給他輸送帥哥,就指望他能看上一個。 順利移情別戀。 柏西有點頭疼,“別,頌哥,不用想著給我介紹人了。」 咱倆吃飯可以,別帶外人。 梁頌大為不滿,“你見見怎麼了,又沒非逼著你談。」 「柏西我跟你說,你就是戀愛經驗太少,才會……”眼看著梁頌又要老生常談。 柏西一句話堵死了他接下來的話。 真不用,我那什麼,最近有對象了。 柏西說這話的時候還有點不自在,鋼筆在手指尖轉了一圈。 又啪嗒一聲掉在桌面上。 梁頌在那邊安靜了幾秒,隨即充滿震驚地嗷了一嗓子。 誰? 臥槽,哪位勇士! 你認真的嗎柏西? 柏西被刺激得耳膜都疼,情不自禁把手機挪開了一點。 但梁頌顯然很高興,“這人我認識嗎?」 柏西你夠可以的,談了對象怎麼不帶給我見見。 快快快,約出來。 柏西有點好笑,他知道梁頌這是發自內心替他開心。 但如果梁頌知道了他對象是誰,可能就笑不出來了。 他也挺忙,我先不帶給你見面了,今晚咱倆可以約一下。 我也跟你說點事情。 你別帶那個設計師啊。 梁頌一迭聲說好,“你早說你有對象了,我才不給你拉皮條。」 那就這樣說定了,晚上七點,老地方,咱們大學旁的那家燒烤店見。 梁頌說完就掛了電話。 柏西繼續幹活審稿子,他心裡估摸著,晚上他絕對會被梁頌嚴加審問。 等到快下班的時候,他打了戚尋的電話,告訴他今晚不見面了。 他跟梁頌約了吃飯。 戚尋跟梁頌也認識,雖然關係平平,但是好歹都是一個圈子的。 偶爾也會見面。 如果說梁頌因為柏西對戚尋有點意見,那戚尋對梁頌就只有兩個字。 不熟。 但他知道柏西跟梁頌關係很好。 好,你玩的開心,等散場了要我去接你嗎? 「不用,”柏西笑了笑,“我不喝酒,可以開車。」 他糾結了兩秒,又對戚尋說,“我可能會告訴梁頌我倆的關係。」 你介意嗎? 介意的話我就不說了。 因為他知道戚尋也沒有大張旗鼓地宣告身邊人,自己戀愛了。 像他倆這樣從朋友變成戀人的,圈子的重合度又高。 戀愛的關係一旦傳出去,用不了多久,周圍人應該就全聽說了。 戚尋那邊還在辦公,電話裡傳來敲鍵盤的聲音。 夾雜著戚尋沒什麼起伏的聲線:“為什麼要介意,他不是你朋友嗎?」 他說得太理所當然,柏西都愣了愣。 我就是覺得你可能不想聲張,知道的人多了也不方便。 柏西嘴上這樣說,心裡卻有點高興,“但梁頌本來也不是多話的人。」 我又不是在談地下情,有什麼見不得光的。 戚尋聲音很平靜,甚至還反過來問,“我對你來說很拿不出手嗎。」 你都不敢讓朋友知道? 「怎麼會,”柏西失笑,“你要是拿不出手。」 那就沒人拿的出手了。 你特別好。 這最後四個字,柏西說得真心實意,聲音也有點甜蜜。 軟軟呼呼,像在撒嬌。 戚尋敲鍵盤的手頓了頓,他還挺吃柏西這一套的。 他現在才發現柏西以前在他面前有多收斂,明明是個挺愛撒嬌也挺黏人的性子。 卻硬生生逼著自己成熟穩重,從不過分打擾,進退有度。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,柏西才掛了電話,收拾收拾去跟梁頌見面。 約飯的地點是柏西跟梁頌大學常去的燒烤店,就在他們母校旁邊的小吃街上。 梁頌先到,他裹著一個薄款羽絨服坐在窗邊,戴著個鴨舌帽。 挺清秀的一張臉,身材也清瘦,跟他火爆的性格完全形成反比。 柏西在他對面坐下。 梁頌一見他來就眉開眼笑的,彷彿農民伯伯望著自己豐收的白菜。 滿眼慈愛。 我已經點過單了,你看看要不要再加點。 梁頌把菜單推給他。 柏西掃了一眼,覺得差不多了,“就這些吧,不用添了。」 他解開了兩顆衣服釦子,開了瓶冰可樂,室內空調很足。 他有些熱了。 梁頌按捺不住,等柏西喝了兩口可樂,就迫不及待問道:“你怎麼說談對象就談了。」 誰啊,有照片沒,叫什麼,多大,身高多少? 活像在查戶口。 柏西沒急著回答,喝了大半杯可樂,才慢悠悠放下杯子。 他注視著梁頌的眼睛,誠懇道:“哥們,我也不是故意瞞你的。」 就是怕你有點接受不了。 我男朋友,你其實認識。 梁頌這時候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,還樂呵呵的。 喲,我認識,誰啊? 不會是潘聞宇吧? 他說得是他倆另一個朋友,是他們所有認識的人裡。 少數幾個gay之一。 不至於吧,小潘同志雖然長得還行,但好像跟你撞型號了啊。 梁頌還挺操心,憂慮地皺起眉,“你為愛做1啊?」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。 柏西無語,他清了清嗓子,也不跟梁頌賣關子了。 直截了當道,“我是跟戚尋戀愛了,真的,剛交往六天。」 梁頌呵呵一聲,完全沒當回事,“唉不是,你逗我呢。」 是誰都不可能是戚尋啊……我跟你說認真的,別胡鬧。 你到底談沒談對象啊? 柏西就知道他是這反應。 他不得不又強調了一次:“我沒說謊,真是戚尋。」 我倆在一起了。 他坦誠地看著梁頌。 十秒後,梁頌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,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柏西。 等意識到柏西不是在開玩笑後,他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“臥槽!」 梁頌一拍桌子。 吼道:“你這還不如跟潘聞宇戀愛呢!」 梁頌被這個爆炸性的消息震得七葷八素,十分鐘後才冷靜下來。 作為柏西最親近的發小,他當然是知道柏西跟戚信那點破事的。 高三那段時間,柏西天天在他耳邊戚尋長戚尋短。 他聽得耳朵都快起來老繭,還要陪柏西偷摸去看戚尋的比賽。 柏西被戚尋帥得在臺下捧著臉發花痴,他就在旁邊欣賞大學學姐們嬌俏的身姿。 倒也互不干擾。 但他那時候並沒把柏西的暗戀沒當回事。 少年情懷總是詩,來的快去的也快。 他自己高中談過的戀愛就好幾段,最長不超過三個月。 不僅好聚好散還祝福對方儘早找到下一任,他壓根就不覺得柏西對戚尋的感情能有多長久。 但他萬萬沒想到,柏西是個一根筋到底的人,暗戀這種事情也跟馬拉松一樣有毅力。 愣是六年都沒移情別戀。 這就導致他對戚尋相當不滿。 他的不滿充滿了主觀色彩,純粹是覺得戚尋瞎了。 柏西這麼漂亮乖巧的小gay哪兒找去,戚尋怎麼不開竅。 但現在,坐在吵鬧的燒烤店裡,柏西卻告訴他。 自己跟戚尋戀愛了。 梁頌抱著胳膊,審視著柏西那張寫滿了心虛的臉。 嘖了一聲。 他盯著柏西的眼睛,“你先跟我解釋解釋,我才幾天沒跟你見面。」 你就跟戚尋在一起了? 你跟他表白了? 柏西拿筷子戳了戳盤子裡一塊烤土豆,不是很敢直視梁頌的眼睛。 「倒也沒表白……”他咳了咳嗓子,在人聲嘈雜的燒烤店裡。 慢吞吞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跟梁頌講了一遍,從他在戚尋家醒來開始。 到他前幾天答應戚尋交往結束。 他越往後聲音越小,因為梁頌的目光像要在他臉上燒出一個窟窿來。 眉頭也皺得死死的,恨不得能夾死一隻蒼蠅。 反正事情就是這樣,我倆決定交往,給彼此一個機會。 「說不定,我們就那什麼,”柏西想了想,在腦海裡刨出個詞。 喜結連理。 梁頌聽到這四個字,終於沒忍住,狠狠翻了個白眼。 還喜結連理,別雞飛蛋打就不錯了。 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柏西,彷彿在看一個迷途的羔羊。 你讓我怎麼說你,你多大個人了,你還能喝多了跟人睡了。 梁頌比柏西大半年,從小就拿自己當柏西當半個哥。 他看柏西的眼神就像看見自家白菜給人拱了,“你這還算是跟戚尋。」 你要是跟別人睡了,你哭都來不及。 柏西一臉無辜地看著他,“可要不是戚尋,我也不會跟人喝這麼多酒啊。」 這話倒也沒錯。 但梁頌還是覺得心氣不順,又狠狠剜了他一眼。 恰好這時候店員來給他倆上菜,柏西乖覺地夾了個雞翅給他。 行了,你別忙著訓我了,先吃東西。 梁頌鬱悶地咬了口雞翅。 聽完來龍去脈,他倒是信了戚尋跟柏西是真的在一起了。 戚尋雖然整天一副冰塊臉,像是被人欠了八個億。 做事卻言出必行。 從道理上講,發小終於泡到了心儀的男神,他作為朋友應該敲鑼打鼓幫忙慶賀。 但這兩人在一起的方式,怎麼就聽著這麼不靠譜呢。 他給自己倒了杯冰鎮氣泡水,一口氣喝了半杯。 全當降火了。 柏西看他看得有點好笑,在桌子底下輕輕踹他一下“你不是還慫恿我拿下戚尋嗎。」 我現在真拿下了,你怎麼倒不樂意了? 梁頌翻了個白眼,“我讓你用這種方式拿下了嗎?」 如果他戚尋是因為喜歡你才跟你在一起,我現在就把你八抬大轎送他床上去。 「但他現在只是……”他不想往柏西心裡扎刀,沒說出接下來的話。 只能煩躁地撓了撓頭。 柏西倒是沒什麼,自然而然接了話茬,“他只是出於責任。」 覺得我跟他很合適,並不是因為喜歡我。 他對梁頌笑了笑,並沒有什麼難過的意思。 你說的我都想過,但是如果沒有這些事情,戚尋也許永遠不會和我在一起。 「他又不欠我什麼,交往這事情也是我願意的,”他淡定地說道。 我已經想通了,是賭一把,還是直接認輸,我選前者。 梁頌也明白這個道理。 暗戀的是柏西,又不是戚尋。 戚尋本沒有必要去照顧柏西的情緒。 要是換了他自己,他也不能保證自己比戚尋處理得更理智。 但他又本能地偏心柏西,總覺得柏西哪兒都好。 戚尋憑什麼睡了柏西還不開竅。 這兩種感情在他心裡來回拉扯,讓他的面色一時十分扭曲。 柏西看他的臉都能猜出他在想什麼,忍不住笑了。 他拿裝著可樂的杯子去碰梁頌的酒杯,“別糾結了。」 你不應該祝我脫單快樂嗎? 梁頌鬱悶地看了看柏西,不情不願碰了個杯。 那他對你好嗎? 他一邊往烤肉上撒辣椒粉,一邊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。 「好啊,”柏西提到這個話題就不自覺笑得更甜了。 比我想得還要好很多,我以前還真不知道戚尋談戀愛是這個畫風。 梁頌咬著一隻烤蝦,狐疑地挑了挑眉,總懷疑是柏西濾鏡開得太厚。 不過他也沒反駁,戀愛中的人都是白痴,他拒絕探討。 但是過了一會兒,他又看了看柏西,認真道,“其實我也沒真的討厭戚尋。」 我跟他也就是個路人甲乙的關係。 我只是覺得,你對他太喜歡了,單戀的時候你還能保持清醒。 現在真談上了,萬一到時候結果不好……你得多難過啊。 他到現在還記得, 大學裡柏西為戚尋幹過多少蠢事。 他也由衷地知道柏西到底有多喜歡戚尋,喜歡到只是在學校的榮譽牆前看見戚尋的名字。 都能自顧自笑起來。 柏西一隻手撐著下巴,歪著頭看梁頌,他沒有反駁梁頌的話。 他知道梁頌說得有道理。 但再多的道理又有什麼用呢,千言萬語,都敵不過他對戚尋的喜歡。 不問前路,不求結果的那種喜歡。 你說得很對,但我已經當了六年膽小鬼了,這次我不想當了。 我跟戚尋在一起才六天,但這六天比之前的六年都讓我快樂。 所以我不想去管以後,我就想要現在。 柏西說到這裡,本就漂亮的臉都變得更為生動。 眉眼卻跟朗月一樣溫柔明亮。 梁頌看得都愣了一愣。 他太瞭解柏西,所以他知道柏西臉上此刻流露出的情緒是真的。 戚尋真的讓柏西很快樂。 梁頌沉默了一會兒,沒再說什麼。 毀人姻緣,天打雷劈。 他拍了拍柏西的肩膀,“那就行,你開心就好。」 反正不管你做什麼,我都會支持你。 他衝柏西笑了笑,露出了左側一顆小虎牙。 祝你得償所願,拿下戚尋。 柏西也笑,“那就借你吉言。」 兩個人暫且放下了關於戚尋的話題,一邊吃飯一邊天南海北地胡扯。 一直聊到了快十點,才從燒烤店裡走出來,慢悠悠往停車場散步。 走到一半,柏西的手機震了一下,他拿出來一看。 發現是戚尋給他發的消息。 沒什麼多餘的內容,只是問他到家沒有,下面附著兩張音樂劇票的截圖。 是柏西之前說想看的那一場。 時間是後天,萬聖節。 柏西低頭給戚尋回語音,說他還沒到家,在路上。 梁頌在旁邊聽了一耳朵,忍不住問道,“你倆要去約會嗎?」 「嗯,萬聖節,”柏西心不在焉的,眼睛黏在屏幕上。 戚尋特地休了一天假。 梁頌挑眉,心裡頭有點不可思議。 他之前不待見戚尋的另一個原因,就是戚尋那人一天到晚端著張撲克臉。 好像多說幾句話能要了他命,一看就是冷心冷肺的。 真談了戀愛也不會哄人。 他暗搓搓覺得柏西就算要戀愛,也應該找個知冷知熱。 溫柔貼心的。 可他現在聽著柏西跟戚尋的聊天內容,聽到戚尋這種工作狂居然會為柏西空出假期。 內心又有點微妙。 他怎麼覺得戚尋對柏西還挺上心的。 到了停車場,梁頌跟柏西各自找到了自己的車。 柏西跟他揮揮手,“那我回去了。」 梁頌點頭,“注意安全。」 他想了想,又補充了一句,“最近我要忙畫展。」 可能沒什麼空,等過陣子有時間了,再約你跟戚尋吃個飯。 柏西一愣,隨即笑了笑,“好。」 梁頌說完又覺得有點彆扭,感覺自己像投敵了一樣。 火燒火燎打開車門,一溜煙開走了。 萬聖節當天。 柏西對於今天的約會還是挺期待的。 出門前,他特地在他那個頗大的衣帽間裡選了許久。 最終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長大衣,純色圍巾。 半長的頭髮也特地打理過,有一種慵懶的凌亂感。 他身上唯一一抹亮色,是手腕上掛著的一個小南瓜手鍊。 是他們雜誌社送的的萬聖節禮物,柏西看著挺有意思。 就戴上了。 戚尋在他家樓下等他,看著他從臺階上走下來。 等柏西進了車,淡淡誇了一句,“你今天很好看。」 柏西心裡有點小得意,別的不提,他對自己的顏值倒還是蠻自信的。 他覺得自己跟戚尋外形很相配。 他看了看戚尋,也誇了一句,“你也很帥。」 戚尋嘴角翹了下,“謝謝誇獎。」 他說這話的時候側頭望了柏西一眼,外邊天已經黑了。 車內也不甚明亮,戚尋的眼睛是桃花眼,平時不笑還只是好看。 現在卻如春水化開,情深意濃,看得人招架不住。 起碼柏西就不行。 他被戚尋這一眼看得像渾身過了電,臉都紅了。 眼神躲躲閃閃。 戚尋也沒想到柏西這麼容易臉紅,挺稀奇地抬了抬眉。 他盯著柏西看了會兒,突然伸出手,輕輕捏了一下柏西的耳墜。 「你耳朵好紅,”戚尋輕聲道,“可我還什麼都沒做。」 他這後一句聲線壓得很低,在這安靜閉塞的車內卻清晰可聞。 柏西臉紅得更厲害了。 他崩潰地想,什麼叫還沒做,你還想做什麼。 他捂著臉,跟戚尋求饒,“你別看我了,哥,你開車好吧。」 戚尋悶笑了一聲,搖了搖頭。 柏西以前有事求他也會叫“哥”,從前聽倒不覺得有什麼。 可是現在變成戀人,這聲“哥”落入耳朵裡。 卻有了點別樣的意味。 但他也沒再逗柏西,他覺得柏西已經快被熱熟了。 他開車離開了小區,載著柏西去約會。 戚尋定的音樂劇是比較早的一場,看完才不到九點。 還來得及吃晚飯。 但戚尋對萬聖節的盛況顯然經驗不足,中國人對這個節日沒什麼真情實感。 卻熱衷於聚會與玩鬧。 他忘了提前讓秘書預訂餐廳,處處都爆滿,相熟的幾家私人餐館又離得太遠。 兩個人在街上轉了一圈,才找到一家還有空位的小餐廳。 店很隱蔽,燈光也不算明亮,空間很窄,門口懸著一串鈴鐺。 一推門就能聽見叮叮噹噹的聲音,菜單上餐品也有限。 主營漢堡。 柏西倒是無所謂,但他望著戚尋西裝革履地拿著個漢堡。 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。 他沒忍住,拿手機拍了張照片,偷偷笑起來。 戚尋側頭看他,“怎麼了?」 柏西收起手機,一本正經道,“沒什麼。」 兩個人坐的是靠窗的位置,時不時就有行人走過。 不少年輕人都特地做了萬聖節的節日打扮,穿成女巫或鬼怪的樣子。 戚尋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兒,突然問柏西,“你記不記得。」 大學的時候,有一年我們幾個社團也搞了個萬聖節舞會。 柏西當然記得,那時候戚尋已經大四了,在學校的時候不多。 難得回來一次就被社長給拉來參加舞會,以至於那天舞會上簡直是爭奇鬥豔。 柏西倒是沒怎麼打扮,穿著毛衣牛仔褲就去了。 但是他那天運氣齊爛,抽到了小丑牌,在舞會結束的時候。 被懲罰穿女裝。 他想起這事兒還覺得有些丟人。 不過他覺得戚尋應該不會記得,因為那一整晚戚尋興致都不高。 大半時間都坐在沙發上。 但他下一秒就聽見戚尋說,“我記得你那一年好像扮了女巫。」 柏西差點把剛喝進嘴的檸檬水噴出去。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戚尋,“你怎麼會記得,你不是在玩手機嗎?」 他那天只在舞會最後十分鐘被拉去換了裝,出來的時候他還特地看向了戚尋所在的角落。 確認戚尋沒有看他,才又是低落又是鬆了一口氣。 戚尋卻不告訴他答案,“你猜。」 柏西當然是猜不出來的,只能歸結於戚尋記憶力太好。 吃完晚飯,戚尋就送柏西回家了。 走到半道的時候,天下起了雨,等到了柏西家樓下的時候。 雨勢已經變得很大了。 雨刮器不斷地來回擺動,雨聲連綿不斷,車窗上蒙了一層薄霧。 把外界的一切都給虛化了。 柏西坐在座位上沒動,他心裡還有點不想結束這個夜晚。 但又找不到什麼理由。 他側頭去看戚尋,嘴唇動了動,想要說些什麼。 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。 戚尋卻像是看透了他心裡在想什麼。 車內很安靜,戚尋解開安全帶的聲音都被放大了。 他越過兩人之間的格檔,捧住了柏西的臉。 他的嘴唇貼上了柏西的嘴唇,舌尖撬開柏西的牙齒。 勾住了柏西的舌頭。 這個吻不再是之前那樣淺嘗輒止。 柏西的睫毛抖得不像話,片刻後,卻又認命地閉上。 他不是第一次跟戚尋接吻了。 但每一次他都覺得神魂顛倒。 他能聽見雨滴啪嗒啪嗒敲在擋風玻璃上的聲音,十一月份。 窗外已經十分寒冷,但是車內卻很熱,像某個與世隔絕的藏身之所。 而他跟戚尋是一對落單的患難愛侶。 他的手勾住戚尋的脖子,很笨拙,也很小心翼翼。 像溺水的人抱著唯一一根浮木。 不知道過了多久,戚尋才慢慢地鬆開了他。 柏西已經有點喘不過氣了,腦袋還有點發懵,仰頭望著戚尋。 他總覺得戚尋的眼睛很有殺傷力,卻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也很美。 尤其是現在這樣,眼睛溼潤,霧濛濛地望著人的時候。 又脆弱又勾人。 戚尋的大拇指在柏西的眼尾摩挲了一下。 我之所以記得你大學穿過女裝,是因為你那天很漂亮。 剛接過吻,戚尋的聲線有點低啞,“後來還有隔壁系的人來跟我要你的聯繫方式。」 他在大學的那場派對上確實興致不高,準確說。 整個大四他都過得枯燥而忙碌。 但是柏西穿著黑色長裙出來的時候,他還是短暫地驚訝了一秒。 一般男生穿著裙子都會很搞笑,但是柏西沒有。 他穿了一件露背的黑色長裙,清瘦高挑,脖頸修長。 皮膚在燈下白到發光,明明是男性的輪廓,五官卻很清麗。 有種雌雄莫辨的魅力。 他那時候跟柏西只能算普通朋友,柏西在他印象裡就是個安靜內斂的男生。 話不多,很乖巧。 但他那天望著舞池中間的柏西,聽到身邊人發出的驚歎。 突然意識到這個男孩也沒有他印象裡那麼青澀。 他那時候並沒想到,未來他跟柏西會有什麼故事。 這種驚豔更像在海報上望見了風華絕代的演員,是一種不含情慾的讚賞。 可是現在,四年過去了,當初那個男孩已經長成了漂亮的青年。 就依偎在他的懷中,被他吻得眼神迷離,卻還是用一種柔軟依賴的眼神看著他。 戚尋說不清心頭是什麼感覺,像被貓爪子撓了一樣。 但他沒有再做什麼,只是替柏西理了下耳邊的碎髮。 他又親了下柏西的額頭,解開了車門的控制。 你該回家了。 他對柏西說道,像一個最體貼溫存的紳士。 柏西卻遲遲不動。 他的背靠在車門上,頭挨著窗戶,窗戶是冷的。 但他卻頭腦發熱,冷靜不下來。 他甚至不敢看戚尋,卻又輕聲對戚尋提出了邀請。 你要上來我家坐坐嗎? 他說。 成年人都會懂這句話的意思,但柏西真的是第一次發出這樣的邀請。 他蜷縮在座位上,低著頭,臉頰泛著酡紅,像一顆成熟飽滿的果實。 亟待採擷。 戚尋本來真的準備當個紳士。 但在這種冷雨蕭瑟的夜晚,拒絕情人的邀請顯然不夠體貼。 他凝視了柏西好幾秒,才輕輕頷首,“好。」 柏西家在第十七層,電梯上行的過程裡,他一直盯著自己的腳尖。 到了家門口,他也笨手笨腳的,差點輸錯密碼。 嘀嗒一聲,門開了。 屋子裡漆黑一片,柏西的手摸上門口的開關,玄關處的燈應聲而開。 暖黃色的燈光灑在走廊上,照亮了壁櫥上的小蓬萊松。 柏西沒能再打開客廳的燈。 因為戚尋把他抱了起來,重新吻了他,兩個人一邊接吻一邊跌跌撞撞地倒在了沙發上。 客廳裡很昏暗,柏西卻能清晰地看清戚尋臉上每一處細微的表情。 他伸著胳膊,捂住了臉,小聲說:“房間裡,有工具。」 他還是沒好意思說出那幾個字。 戚尋在吻他的耳朵,聽到這話,低聲笑話他,“西西。」 你這算不算蓄謀已久? 戚尋很少這麼叫他,像是戲謔,卻又帶著點溺愛的口氣。 柏西心頭一顫。 他很想反駁不是,但他想了想,自己的行為又實在不算清白。 又只能默認了。 戚尋在沙發上吻了他一會兒,就把他抱進了房間。 柏西倒在床上的時候還很緊張,雖然上次已經發生了關係。 但那到底是醉酒,醒來後柏西幾乎不記得了。 而今天,他跟戚尋都很清醒,誰也找不到理由開脫。 柏西把胳膊擋在臉上,眼睛卻又忍不住從下面偷看。 戚尋垂著眼在解釦子,修長的手指一路向下,他明明沒什麼表情。 像每一個下班後的尋常夜晚,但細看卻又覺得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荷爾蒙。 柏西腦子裡一片漿糊,只剩下一個念頭,戚尋好特麼帥。 但他很快就沒心思想東想西了。 戚尋在床下是個絕對剋制冷靜的人,床上卻截然相反。 柏西一開始還能撐住,到後來卻丟人地哭了出來。 他覺得自己沒昏過去,就已經算是表現很好了。 結束後,柏西累得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,洗澡也是戚尋抱著他去的。 大概人一旦突破肉體關係就容易變得沒羞沒躁,柏西上一次還貞潔烈女一般拒絕了戚尋幫他。 這次卻自暴自棄地想,反正也是戚尋乾的好事。 他收尾也是應該的。 他坐在浴室的小圓椅子上,由著戚尋幫他吹頭髮。 燈光下,戚尋穿著黑色的浴袍,頭髮還沒來得及吹乾。 有幾顆水珠從髮梢滾落,滴在漂亮的腹肌上,結實的胸膛上還有幾道抓痕。 跟他平時斯文冷峻的樣子很不一樣,有種散漫的性感。 柏西沒忍住,伸手戳了戳戚尋的腹肌,結實,有力。 線條漂亮,是他再過一百年也趕不上的。 他有點羨慕,但他這人健身向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。 還能維持住不錯的身材全靠基因好。 但他沒摸兩下,就被戚尋抓住了作亂的手。 「再摸就出事了,”戚尋低頭看他,很平靜地問。 你還有力氣再來一次嗎? 柏西一秒認慫,收回了爪子。 恰好他頭髮也乾的差不多了,戚尋又把他抱回了床上。 現在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,照理是該入睡了,但兩個人卻都沒什麼睡意。 戚尋是慣常睡得晚,而柏西明明身體上已經很疲憊了。 精神上卻還很亢奮。 他跟戚尋抱在一起,身上是同一種柑橘的沐浴露味道。 充盈在被子裡,很清新也很好聞。 其實他也不算第一次跟戚尋同床共枕。 兩個人認識六年,也曾經一起出去旅過遊,機緣巧合下也一起純潔地睡過幾覺。 但那時候就算睡在一張床上,他心裡也清楚戚尋離自己很遠。 而不像現在,即使什麼話也沒說,他卻覺得這個人屬於他。 戚尋一隻手攬著柏西,一隻手從床頭櫃拿起了一個相框看了看。 他剛才就注意到這張照片了,但是沒細看,現在一望。 那照片上果真是他。 戚尋認出來,這是自己畢業典禮時候的照片。 照片上,他站在人群中,其他人都被虛化了,人潮海海。 唯獨他清俊挺拔,像有一道天光垂落,照在他身上。 即使是戚尋自己,也不得不承認這張照片很美很有意境。 誰都看得出拍攝者的感情。 他問柏西:“這是你拍的嗎?」 柏西從戚尋拿起這個相框起就覺得大事不妙。 這個相框擺在他床頭很久了。 今天戚尋留宿事發突然,他就忘記把相框給收起來了。 從前就算戚尋來他家做客也好,借宿也罷,都不會進他臥室。 所以他就大意了。 這簡直是大型社死現場。 但他還是悶悶地“嗯”了一聲,“是我拍的。」 戚尋問,“為什麼要放在床頭?」 柏西真誠地看著他,“我說辟邪你信嗎?」 不信。 那你還問。 戚尋其實也知道答案,無非就是出於喜歡。 但他又問,“那你為什麼不放雙人照,你跟我合照也不少吧。」 柏西眼睛眨了眨,揪著戚尋衣服上的帶子,在手指上繞了兩圈。 雙人照放在床邊太像情侶了,有點自作多情。 他說道,“還是單人照好一點。」 戚尋怔了怔,沒想到是這個答案。 他突然想起,柏西邀請過他出席自己的畢業典禮。 但他沒有參加。 倒不是故意不去,是那天正好有工作,所以他沒有去。 只是讓秘書送了禮物跟花。 於情於理,他的應對都算得上禮貌體面。 但他現在卻想,如果他那天出現了,柏西應該會很開心。 他忍不住摸了摸柏西的後頸,像在安撫一隻溫馴的貓。 柏西卻沒察覺到戚尋的情緒變化。 說起畢業,他就想起自己大學的苦逼歲月,本來他還覺得戚尋畢業了。 他說不定能從暗戀戚尋的魔咒裡逃離出來,結果根本是妄想。 但如今想起來,似乎也不是沒有有趣的事情。 他嘴角彎了彎,跟戚尋說,“其實我大學暗戀你的時候。」 幹過不少蠢事。 大概因為丟人次數夠多了,他反而不介意袒露自己的愛意。 戚尋頗為好奇地看過來,“比如呢?」 柏西想了想,那可太多了,真要說他可以說上三天三夜。 比如我跟你明明不是一個專業,卻硬要蹭去旁聽你的選修課。 聽也聽不懂,我就在後排畫設計圖,蹭了一個學期。 連教授都認識我了。 登山社也是因為你才去報名的,第一次爬山我恨不得把自己埋山腳下。 還有大四我去旅遊,聽說當地的祈福繩結對姻緣很靈。 送了人就有可能牽上紅線,我買了想送你,又怕被看出來。 最終給所有朋友都帶了個禮盒,只有你的那份。 我塞了個繩結進去。 說到這裡,他側過頭對戚尋笑了一笑。 剛才在床上他哭得厲害,現在眼睛跟鼻尖還是紅紅的。 可他笑起來,卻像得了便宜的小狐狸,靈動又可愛。 他對戚尋說,“現在想想,這繩結還挺靈的。」 雖然遲到了兩年,但月老還是聽取了他的願望。 戚尋心頭微微一動。 其實他之前想問柏西,暗戀這麼長時間,又這麼痛苦。 為什麼柏西沒有想過放棄? 他自己並不是一個執拗感情的人,得不到就會選擇另一條路。 他談過戀愛,也分過手,但這對他來說也只是人生中一段普通的經歷。 過去了也就過去了。 所以他並不是很能理解柏西這種綿長的深情。 但是現在跟柏西睡在一張床上,呼吸交錯,他看著柏西的眼睛。 他大概明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。 也許柏西並不是沒有想過放棄。 只是沒能成功。 他在被子底下抓住了柏西的手,手指與柏西的手指貼合在一起。 睡吧。 他對柏西說。 第二天戚尋一早就起來了,他公司裡還有事。 柏西困得睡眼朦朧,半睜著眼睛在床上看著戚尋穿西裝。 戚尋在低頭扣袖口,側臉優越得宛如雕塑家的傑作。 他倒不是非要盯著戚尋,純屬半夢半醒,腦子裡一片空白。 無意識地在發呆。 戚尋倒是覺得柏西這副呆呆的樣子有點可愛,他穿好衣服。 在柏西臉側上親了一下,“我走了,下班見。」 他走出臥室,很輕地關了門。 但柏西卻被這一親弄清醒了。 他抬起手背碰了碰臉頰,過了一會兒,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。 反正也睡不著了,柏西就躺在床上玩手機。 他們雜誌剛出過刊,這幾天比較閒散,他可以晚點再去公司。 他先是刷了會兒視頻,又登錄ins看了看。 他這人很不喜歡發動態,但卻喜歡偷偷圍觀,是不折不扣的點贊黨。 刷著刷著,他就看見戚尋發了一條最新的ins。 沒有文案,只有一張照片。 拍的是一隻放在深藍色真絲被套上的手,根骨修長。 手指纖細,手腕上掛著一根黑色手鍊,手鍊中是一個小南瓜吊墜。 很簡單的樣式,卻襯得皮膚白皙明淨。 那是柏西的手。 也不知道戚尋什麼時候拍的。 柏西當然不會連自己的手都認不出。 他往下翻了翻,戚尋很少發ins,但是卻有不少人關注他。 尤其是那些對戚尋暗自心許的人,逮著一切機會在戚尋面前刷存在感。 柏西對此十分理解,畢竟他自己以前也老幹這事。 戚尋朋友圈裡塞著一堆合作伙伴,父母長輩,他幾乎不用。 反而偶爾會在ins上更新一點日常。 但是戚尋從前發的東西就跟他這人一樣,一股子禁慾的味道。 可他今天發的這張圖,只要是長了眼睛都能看得出這張圖裡快要衝破屏幕的曖昧氣息。 這顯然不是戚尋自己的手。 背景還是床上。 除了是一起過夜的人,再沒有別的解釋。 這甚至不能用炮友來解釋,畢竟戚尋這種性格的人。 是絕對不會把炮友特地曬出來的。 這張照片宣示主權的意味實在太過明顯。 戚尋的ins底下頓時一通鬼哭狼嚎,不可置信地問戚尋不會是名草有主了吧。 這些亂七八糟的詢問,戚尋一概沒回。 而在最頂上,是戚尋跟他好兄弟鍾宇覃的聊天。 鍾宇覃:“臥槽,戚尋,你老樹開花了?」 什麼情況! 戚尋:“談對象,沒見過嗎?」 短短兩行字,卻像炸彈投入了深水中,一石激起千層浪。 連鍾宇覃都跟著發了一串問號。 戚尋沒再回復鍾宇覃的追問,大概是工作去了。 但他隨便的一句回覆,直接斬斷了那些對他還懷有期望的各路桃花。 只留下來一地破碎的芳心。 柏西默默給戚尋點了個贊,然後又抱著被子在床上傻笑了十分鐘。 他一直知道戚尋很好。 他也知道戚尋決定跟他交往就不會敷衍他,會坦坦蕩蕩回應他。 但他沒想到,戚尋能比他想的還要好。 柏西又在床上磨蹭了一會兒,眼看著時間快要九點了。 終究還是起床洗漱了。 刷牙的時候,他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,想起剛才那張ins的照片。 覺得戚尋多少還是要了點臉的,只拍了個手背。 因為他的手腕要是再側翻一點,輕而易舉就能看見手臂內側的咬痕。 脖子和鎖骨也是,一片紅印,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昨天受了什麼嚴刑拷問。 柏西刷牙的動作慢了下來,想到戚尋昨天在床上的樣子。 臉色紅了紅,無聲罵了句,“流氓。」 但是罵歸罵,他今天一天上班心情都很好,黑色的高領衫嚴嚴實實擋住了一身春色。 他坐在辦公室裡,望著外面天清雲淡的天氣,沒忍住拍了一張自拍發在ins上。 很普通的視角,也是沒有文案。 只有一顆藍色的愛心表情。 他喜歡藍色。 十秒後,戚尋給他點了贊。 這天過後,戚尋跟柏西就經常在對方家留宿了。 食色性也,這話一點也沒錯。 柏西從前覺得自己是個挺清心寡慾的人,雖然熱衷於看小黃漫畫。 也對著戚尋那張英俊的臉浮想聯翩過,但他整體上是一個不算重欲的人。 可他現在站在戚尋家的浴室裡洗臉,覺得自己可能大錯特錯。 他從前清心寡慾,那純粹是因為缺乏實戰經驗。 紙上談兵當然看不出什麼。 而這半個月來,他幾乎快把人生裡知道的所有play都嘗試過一遍了。 想到這裡,他就忍不住扶額。 戚尋還在浴室外等他,而他面對鏡子,面色沉重地摸了摸自己的腰。 十分懷疑自己要不是仗著年輕,很可能就要腎虛了。 他審視地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,試圖從自己臉上找到一絲虛浮的蛛絲馬跡。 認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得節制點。 他就算還年輕,也得講究下可持續發展。 可不是誰都跟戚尋那個牲口似的。 想到這兒,他又有點唏噓,短短二十來天,戚尋已經在他這兒已經從男神變成流氓。 又進化成了牲口。 但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完畢,戚尋在外面敲了敲門。 問他:“還沒好嗎?」 柏西回過神,開了門,一眼就望見戚尋抱著手臂靠在門邊看他。 黑色的浴袍鬆鬆垮垮,垂著眼望他,性感得無話可說。 啪得一聲。 柏西腦子裡那個舉著節制牌子的小人就給拍到了地底。 他還沒反應過來,人已經掛在了戚尋的身上。 兩個人一邊接吻一邊倒在了床上。 做完之後,柏西進入賢者時間,躺在床上一動不想動。 他在鄭重反思,自己怎麼如此經不起美色誘惑。 戚尋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,出去了一會兒,回來的時候手裡端了兩份蛋包飯。 問柏西,“起來吃夜宵嗎?」 柏西立馬又從床上爬了起來,“吃。」 但他吃著蛋包飯又有點奇怪。 戚尋不喜歡傭人一直留在房間裡,平時也不怎麼在家吃飯。 所以阿姨們只是每週固定上門打掃。 所以這肯定不會是阿姨做好的夜宵。 他問戚尋,“你剛剛點外賣了嗎?」 不是,我做的。 戚尋說道柏西驚奇地抬了抬眉。 他賭上他暗戀戚尋六年的尊嚴,戚尋這人的廚藝水平明明跟他差不多。 煮個泡麵下個餛飩就了不得了,什麼時候還會做飯了? 你會做飯? 他狐疑地看著戚尋,“我怎麼不知道?」 戚尋面色平淡的,“現學的,你不是喜歡吃蛋包飯嗎。」 前兩天阿姨過來,我就學了下,挺簡單的。 柏西咬住了叉子。 他這樣子是有點傻氣的,嘴角還沾著羅勒碎,眼睛烏溜溜地看著戚尋。 像是想笑,又像在忍住。 戚尋幫他擦了擦嘴角的一個碎屑,奇怪地問他。 你怎麼了? 柏西沒說話,卻飛快地湊過去,在戚尋臉上親了下。 戚尋的輕微潔癖又發作了,推他,“你嘴上都是醬。」 柏西聽了反而更樂了。 他啪嗒啪嗒在戚尋臉上又親了幾下,得意洋洋地把油糊了戚尋一臉。 戚尋忍無可忍,把他拉到膝蓋上打了下屁股,他才消停。 吃完夜宵,兩個人重新洗漱,躺在床上。 柏西掃視著戚尋的臥室,大半個月前,這裡還是隻屬於戚尋一個人的空間。 走的是性冷淡的灰色系裝修,但是不知不覺,這裡逐漸有了他的氣息。 桌子上放著他買的小盆栽,衣櫃裡掛著他的幾件衣服。 浴室裡也多了他的洗漱杯。 他正在東想西想,突然聽見戚尋說,“有個事情忘記告訴你了。」 嗯? 他抬起頭。 我明天下午要出差,臨時有事,去落海市,大概五六天。 戚尋看他一眼,“這幾天不能跟你見面了。」 柏西遲鈍地“哦”了一聲,倒也沒有怎樣。 戚尋本來就經常要出差的,只是從前並不會需要跟他報備。 他打了個哈欠,拍了下戚尋的胸口,“知道了。」 戚總,工作加油。 戚尋卻捉住了他的手,低頭審視他。 柏西不明所以地眨著眼。 戚尋微妙地問,“你都沒有點捨不得我嗎?」 柏西一愣,隨即笑起來。 他認真地想了想,最終還是誠實地回答,“也還好。」 他含蓄地跟戚尋解釋,“人也是需要勞逸結合的。」 距離也會產生美。 我原先一個月見你兩面,當然天天想見你,現在每天都能見到你。 運動量也有點超標,偶爾也想休息休息。 戚尋臉色更微妙了。 你這就是得到了就不在乎了。 戚尋不輕不重地捏了下柏西的臉。 他當然沒有生氣,就是做做樣子,但他一冷臉格外有威懾力。 有種別樣的蘇感。 柏西瞬間給迷得五迷三道的。 他湊過去親戚尋的下巴,“少來,你明明知道我多喜歡你。」 他語氣裡帶著點嗔怪,眼睛卻在笑。 戚尋就也笑了一下,在燈光朦朧下,笑得很是好看。 溫柔又迷人。 柏西心下一動。 他幾乎要脫口而出去問戚尋,那你呢,你有多喜歡我? 但話還沒出口,他就清醒了,暗自咬了下舌尖。 把這句話嚥了回去。 他不想破壞現在溫情的氣氛。 現在這樣就挺好。 戚尋看著他的眼神完全就是個完美的情人。 這就夠了。 戚尋是在晚上到達落海市的,一落地,他就給柏西發了消息。 說自己到酒店了。 但兩個人沒能聊上幾句,時間已經挺晚了,戚尋明天一早還有會議。 柏西不想打擾他休息,催他去睡覺,“你快點去睡吧。」 戚尋桌上還放著明天的會議材料,點了點頭。 好,那你也早點睡,晚安。 說完他就掛了視頻。 柏西看見的最後一個畫面,是戚尋一隻手扯鬆了領帶。 他心裡忍不住有點可惜,因為戚尋扯領帶的樣子還挺帥的。 他倒是不介意多看幾秒。 但他也沒多麼在意,既然不用聊視頻了,他就又從床上蹦下來。 去給自己貼了個面膜,然後打開投影儀,邊吃夜宵邊看起了電影。 戚尋離開的第一天,他過得還挺滋潤的,並沒什麼離別的多愁善感。 看完電影他就又趴在床上玩遊戲,越玩精神越亢奮。 一直玩到早上四點多,睡了幾個小時就爬起來上班。 好在他底子好,臉撐得住,就算熬了夜也不影響顏值。 一連幾天,柏西跟戚尋都沒什麼時間聊天。 戚尋那邊工作很忙,往往都是聊不了幾句就要掛掉。 而柏西這邊工作也排滿了,開完會還要審稿子安排採訪。 吃飯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。 他對此倒也沒什麼抱怨,大家都是成年人了,除了愛情還有工作和生活。 誰也不會像中學生一樣,幾天沒法見面就覺得天崩地裂。 要說一百句情話抵消距離。 他在臨下班的時候接到了他媽的電話。 吳茉女士在電話中輕言細語埋怨他,說他個小沒良心的好多天沒回家。 勒令他速速滾回家,說阿姨還給他煲了湯。 這麼多天沒見你,我都快想不起我兒子是圓是扁了。 柏西看一眼桌上日曆,才想起自己確實快一個月沒進家門了。 罪過,實屬不孝。 不怪吳茉女士不給他好臉。 好好好,我下班了就回去,正好之前給你定的旗袍也好了。 我一塊兒帶給你。 他們上期雜誌有個對旗袍老裁縫的專訪,手藝極好。 吳茉女士剛剛五十,身材氣質維持得優雅雍容。 又向來喜歡好看衣服,柏西就特地帶她去定做了一身。 他媽果然被帶跑了思路,美滋滋道,“已經改好啦。」 上次幾個小地方修好沒,我吃飯前要試試。 兩個人又聊了兩句,吳茉慣常嗔了兒子的工作兩句。 得到柏西承諾會在家裡住個兩天,才滿意地收了電話。 下班以後,柏西先繞去如玉巷子裡取了旗袍,才開著車回了家。 十一月,院子裡頭的木芙蓉已經謝了,三角梅倒還在。 他進了家門,先是把旗袍給了他媽,然後就坐在沙發上跟妹妹聊天。 柏若也是剛回來沒多久,她今年已經正式進入家裡公司工作了。 鍛鍊個幾年可能就要接手公司裡,所以她比哥哥還要忙。 兩個人上次見面還是兩個星期前,一起抽空吃了個午飯。 柏若端著一盅甜湯在喝,上上下下把自己哥打量了一遍。 評價道,“你好像胖了一點。」 柏西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臉,“真的嗎,大概是在外面吃飯次數太多了。」 「一直跟”他說到這兒,緊急咳嗽了一聲,下半句堵在舌尖。 好險沒有漏出來。 因為他最近都是跟戚尋在外面約會。 但這事兒他還沒有告訴家裡,所以他看了看柏若那雙冷清的眼。 若無其事地接了撒了個小謊,“跟,跟梁頌聚餐多了點。」 柏若聽完卻輕哼了一聲。 「是嗎,我前兩天才剛見梁哥呢,”柏若不鹹不淡瞥了她哥一眼。 梁哥一個人在逛超市。 柏西心虛地別開了眼,不是很確定柏若是不是意有所指。 他妹妹從小聰明,做事情也沉穩持重,他在柏若面前就像個透明人似的。 什麼都很難瞞過她。 好在吳茉已經換好旗袍出來了,打斷了他們的談話。 吳茉在他倆面前轉了個圈兒,讓他們看看合不合適。 柏西跟柏若立刻齊齊鼓掌。 柏若不遺餘力地誇讚道,“挺好的,走出去別人肯定以為你是我姐。」 吳茉衝女兒翻了個傲嬌的小白眼,“你就知道哄我。」 又轉頭對兒子道,“西西挑衣服的眼光倒是還不錯。」 他們三個人等了約半小時,柏家最後一個人。 柏西跟柏若的爹,柏梓華才從外頭回來。 他一進門先是跟吳茉抱了下,這才有空搭理自己的一雙兒女。 柏西跟柏若從小就吃夠了狗糧,早已見怪不怪。 一家四口坐下來吃飯,飯桌上有說有笑的,他們家向來不是那種古板的家庭。 吳茉跟柏梓華什麼都能跟孩子聊上兩句。 但是聊著聊著,話題不知道怎麼就拐到劉家的小兒子婚事上去了。 這劉家的小兒子從前也算個浪子,最近卻收心了。 據說這老婆還是他狗腿地追了大半年才追上的,現在好得蜜裡調油。 儼然是現實版浪子回頭。 吳茉跟柏梓華是過來人,對於這種故事雖然有點八卦。 卻也沒太當回事,一時情濃是有的,但還要看以後。 只是她說著說著,眼睛就看向自己一雙兒女,“說起來。」 之前還有人想給你倆相親。 我倒也不急著催你倆結婚,就拒絕了,可是你倆怎麼都跟出家了似的。 誰也不戀愛啊。 吳茉就納了悶了,她這一雙兒女,模樣學歷身家樣樣都是出挑的。 卻偏偏兩個都好像沒長戀愛那根弦,這麼多年。 誰也沒帶個對象回來。 吳茉恨鐵不成鋼道,“我在你們這個年齡,男朋友都換了三四個了。」 柏梓華也在旁邊幫腔,“確實,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追到你們媽媽的。」 柏西跟柏若互看一眼,誰也不搭腔,老老實實埋頭喝湯。 尤其是柏西。 他總不能說,爸媽,我正談著,對象你倆也認識。 就是戚家的戚尋,他爸媽前陣子還跟你們吃過飯。 好在吳茉也只是嘴上念幾句,倒也不是真的在催他倆戀愛。 很快又跳過了這個話題。 只是她低著頭,舀了舀碗裡的湯,像是自言自語。 算了,感情這事總要自己願意的,我們也操不上心。 但是父母嘛,不管你們帶什麼對象都會接受的。 只要對你倆好。 柏西聽得心頭一動。 柏西心裡清楚,他爸媽對他的性取向應該早就有所懷疑了。 大一的時候,他藏匿的bl向漫畫就被家裡不幸發現了。 本來以為會是一場狂風暴雨,但是吳茉跟柏子華的臉色幾經變幻。 最終卻什麼也沒說,只有吳茉不輕不重說了他一句。 多大人了,還看漫畫。 對於漫畫的內容卻隻字不提。 就這麼輕輕揭過了。 柏西想,如果他現在出櫃,他爸媽大概率也是會點頭的。 但是他跟戚尋戀愛還沒幾天,要是這時候出櫃。 總有點逼迫戚尋的意思。 他想了想,覺得還是要等跟戚尋穩定一點再說。 吃完晚飯,柏西跟柏若陪著爸媽打了圈麻將。 就去睡覺了。 他輸的最多,一個月的工資都搭進去了,以至於吳茉女士都心生憐愛。 摸著他的狗頭說,“兒子,都怪媽不好,把你生得太傻了。」 可把柏西給鬱悶的。 他睡前還想跟戚尋聊一會兒,但又想起戚尋今晚有酒會。 又沒有去打擾。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,明明是在看剛出的美劇,但信息卻不在屏幕上。 他不得不承認,他有一點想戚尋了。 他翻了翻手機相冊,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,他的手機裡多了許多他跟戚尋的照片。 有單人的也有雙人的,有些還是戚尋給他拍的。 有一張是他坐在飄窗上的照片,穿著戚尋的白色襯衣。 過於寬大了,鬆鬆垮垮地露出鎖骨,下半身沒穿衣服。 修長的腿若隱若現,但因為剛起床,他還沒醒過神。 睡眼惺忪地拿著個蘋果在啃。 戚尋坐在床上看他,順手拍了一張。 但拍完這張照片沒多久,戚尋就又把他抱回了床上。 柏西想到這裡,臉紅了紅,心裡又罵了一句。 老流氓。 但是老流氓遠在千里之外,他身邊空空蕩蕩。 想撒嬌也沒對象。 柏西又有點悵然。 一覺睡醒,柏西照舊去上班。 已經過了最忙碌的那幾天,柏西今天要空閒一點。 中間還悠哉悠哉吃了個蛋糕當早茶。 當他把最後一角蛋糕塞進嘴裡的時候,他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。 請進。 門被推開了,他的小助理童佳從門後露出一個腦袋。 臉上掛著一種迷之姨母笑,像是八卦又像是揶揄。 柏主編,有送給你的東西唉,我給你拿進來哈。 柏西被她笑得瘮得慌,“那你拿唄,是不是我前天網購的杯子?」 童佳搖了搖頭,噔噔噔跑出去,她再進來的時候。 懷裡捧著一大束快把她人都擋住的花。 柏西吃驚地望著那束花。 非常漂亮的一束玫瑰,肉粉色的卡布奇諾配著紅棕色的多頭玫瑰。 復古又優雅。 這是……給我的? 柏西問。 童佳把花放到桌子上,大力點頭,笑嘻嘻道,“當然了。」 不然還能是給我的嗎? 柏西心裡猜到了這花是誰送的,畢竟他現在也沒別的對象。 但他又覺得有些不可置信,總覺得戚尋不像是會搞這種驚喜的人。 可他很快找到了花束上的卡片,沒有什麼肉麻的情話。 也沒有寄語,只有一個簡單的落款,寫著戚尋兩字。 乾淨又利落。 旁邊的小助理已經掏出手機咔咔拍照了。 她是知道柏西有男朋友的,卻沒有見過,心裡好奇得不得了。 她想,柏主編這麼好看,男朋友應該也很帥吧。 果然,這年頭好男人都喜歡男人去了。 她問柏西,“柏主編,這是你男朋友送的吧?」 好浪漫哦,我男票怎麼就不開竅呢。 她最後一句略帶抱怨,嘟了嘟嘴。 柏西一笑,從玫瑰裡抽出了幾支,遞給她,“要不要。」 放在你辦公桌上。 小助理頓時又眉開眼笑,“要的。」 這花挺好看,我下次也訂一個。 說完她就拿著花出去了。 辦公室裡只剩下柏西一個人,他看了這束陽光下格外漂亮的玫瑰一會兒。 沒忍住,還是打通了戚尋的電話。 對面很快接了起來,背景音有點嘈雜,像在室外。 怎麼了? 戚尋問,“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?」 柏西聽見戚尋的聲音,眼中不自覺帶上了笑意。 沒什麼事情,就是剛剛收到了你送我的玫瑰……你怎麼會想到送我花? 今天又不是什麼節日,也不是他的生日。 戚尋那邊正在實地考察,但他對秘書做了一個終止的手勢。 走到了旁邊的角落。 沒什麼原因,只是早上出門,看見花店的玫瑰花很漂亮。 覺得跟你很配,就想送你一束。 他說得平平淡淡,也全都是實話。 他住的酒店旁邊就開著家花店,他路過的時候。 恰好看見了開得正好的玫瑰,他突然就想起了柏西。 覺得柏西與這玫瑰相配相配。 柏西握著手機,好半天沒說話。 戚尋說得尋常又溫柔,好像只是樁無關緊要的小事。 這也確實不是個大事。 但他心口何止是小鹿亂撞,簡直是大鹿哐哐撞牆。 他甚至懷疑戚尋是不是在哪個培訓班進修過,不然怎麼能這麼撩人於無形。 我也,也想起你了。 柏西結結巴巴地回應道。 不是說想你,而是說想起你。 戚尋笑了笑,“我知道。」 但他沒能再跟柏西多聊幾句。 電話那頭,戚尋的秘書輕聲提醒該去下一個行程了。 柏西只能把話又憋回肚子裡,貼心地對戚尋說。 你先去忙吧,晚上再聊。 他想了想,又補了一句,“玫瑰花很漂亮,我很喜歡。」 那就好。 戚尋低聲道。 等電話真的掛了。 柏西坐在位置上發了會兒呆,覺得心口飽脹著一股氣。 又酸又甜的,總想說些什麼。 他沉思三秒,馬不停蹄地撥打了梁頌的電話。 所謂發小,不止適合當垃圾桶,還適合被強塞狗糧。 梁頌人在家中坐,鍋從天上來,本來好端端地拼著樂高。 柏西一通電話打來,他被迫聽完了柏西的八百字戀愛感想。 連玫瑰花都拍了八個角度,全方位無死角,一定要他看清這愛情的見證。 梁頌在電話那邊狠狠地翻了個白眼。 沒救了,真的。 戀愛腦的發小怎麼處理合適? 還是拖出去埋了吧。 柏西還在感慨,“我懷疑戚尋是不是連當男朋友都有kpi。」 不然怎麼能這麼完美,又蘇又撩的。 這難道就優等生的尊嚴嗎? 暗戀的人明明是他,為什麼真談起對象,撩人的那個卻是戚尋? 輸了輸了。 他跟梁頌說,“我現在特別想見他……”梁頌無語搖頭。 你真的沒救了。 柏西照單全收。 他要是有救還會在戚尋這棵樹上吊上六年麼。 但在他開口前,梁頌及時拒絕了他進一步的秀恩愛。 求你了,放過我,我已經對戚尋的生日身高星座喜歡顏色倒背如流了。 真的不想再知道他床上喜歡用什麼姿勢。 柏西抗議,“我才沒講。」 是嗎,但我覺得我再不制止你,你就快把戚尋的大小報給我了。 說到這裡,梁頌又微妙地停了下,問道,“他大嗎。」 不會中看不中用吧? 柏西:“?」 話題是怎麼突然就從小清新一秒變成午夜場的。 你腦子裡都裝的什麼東西。 柏西嫌棄道,“黃色廢料倒一倒,超標了。」 誰要跟你說這個。 那到底怎樣,不說我就默認了? 梁頌不依不饒。 柏西:“……挺中用的。」 梁頌在電話那頭,發出了驚天動地的一串爆笑。 因為那束玫瑰花,柏西回家的時候心情還是很好。 晚上在客廳看電視也無意識輕哼著歌,哼得還是小情歌。 柏若在旁邊吃薯片,看了他一眼,又看了一眼。 她早就發現柏西不對勁了。 上次跟柏西見面吃午飯的時候,她就發現柏西脖子上像是有個吻痕。 但她心裡縱有驚濤駭浪,面上卻平靜無波,覺得萬一是自己看錯了。 可是過了兩天,她有事路過柏西那個公寓,正想去找她哥喝杯咖啡。 但她才走到花壇旁邊,卻看見戚尋跟柏西一起出現在了公寓樓下。 兩個人牽著手手,明明沒做什麼過於親暱的動作。 但兩人對視的氛圍卻莫名有種曖昧,她立刻察覺出了點不對。 再看柏西回家這兩天,動不動就捧著手機傻笑。 還會揹著家裡人去發語音,這要是沒有情況,她名字就倒過來寫。 她放下雜誌,盯著柏西看了許久,柏西終於感受到了她的視線。 抬起頭來。 柏西一看見柏若這種神情就怵得慌,分分鐘想起小時候被柏若翻出他沒及格的物理卷子。 他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麼,摸了摸自己的臉,“怎麼了?」 柏西摸了摸臉,“我臉上有東西嗎?」 柏若本來是打算盤問下柏西的,問他是不是跟戚尋在戀愛。 但她看了看她哥那張溫潤如玉的臉,最終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。 她也不想問了。 柏西真的想說的時候自己會說。 但她又有點糟心,柏西雖然是哥哥,但是也就早出生了三分鐘。 他們倆從小就不太像,柏西天生脾氣好,性子軟。 而她性格強勢,總覺得自己要承擔起照顧兄長的責任。 所以她痛心疾首地望著柏西,像看見一顆水靈靈的白菜自己長腳跑了。 柏西一臉莫名,“?」 「沒什麼,就是覺得你耳釘挺好看的,”她隨口敷衍了下。 下次我也買一個。 柏西信以為真,他摸了摸耳朵。 「是嗎,這是你戚尋哥送我的,”他說著說著。 止不住又露出一個甜笑,“是他朋友設計的,你要是喜歡。」 我幫你預約下。 咔擦,柏若又咬碎了一片薯片,渣子掉了她滿身。 這還用問嗎? 這要沒談她名字倒過來寫! 她就是嘴欠,提什麼不好。 提耳釘! 柏若深呼吸了一口氣,低下頭,波瀾不驚地拍了拍衣服。 不用了,我突然想起我耳釘也夠多了。 柏西在客廳裡待到了九點多,跟柏若看完了一部挺有名的老電影。 電影最後,四十年沒見面的男女主隔著街道對望。 屏幕像水墨畫一樣暈開,將街道上的人都化作了虛影。 只剩下男女主是清晰的,一個站在街道這邊,一個站在街道那邊。 又變回了他們年輕時候,第一次見面的樣子,就這樣靜靜對望著。 柏西看得眼睛有點紅,他一向喜歡看愛情文藝片。 但是自己又容易共情,經常看得長吁短嘆。 他還想跟他妹妹聊兩句觀後感,結果扭頭一看。 柏若面無表情地又拆了一袋餅乾,滿臉都寫著鐵石心腸。 見他還看過來,還把餅乾遞給他,“吃嗎?」 柏西:“……不用了。」 他婉拒了妹妹的好意。 柏若點點頭,一臉理解,“我懂,你們時尚圈的要保持身材。」 柏西第一萬次確定,他這輩子都沒法跟柏若在某些事上達成共鳴。 電視上已經放完了片尾曲,柏西看了眼時間,站了起來。 我先上去了。 柏若拿過遙控器看綜藝, 看也沒看他,“嗯。」 拜拜。 柏西回房間洗了個澡。 他趴在床上,有點想跟戚尋視頻,卻又不知道戚尋忙完了沒有。 正在糾結的時候,戚尋那邊倒是發來了消息,問他。 你在幹嘛? 柏西飛速回道,“不幹嘛,在房間。」 兩秒後,戚尋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過來。 柏西一秒就接起來。 戚尋大概沒想到柏西接起來這麼快。 他也是剛洗完澡,上半身還沒穿衣服,只穿了條柔軟的睡褲。 頭髮溼漉漉的,水滴落在胸肌上,又一路往下滑去。 他半垂下眼望著屏幕對面的柏西,一雙桃花眼在昏暗的燈光下反而更動人心魄。 他性感得像一尊藝術品。 柏西極沒出息地嚥了下口水。 他自己滿腦子小火車,卻還要倒打一耙,率先指責戚尋。 你怎麼都不好好穿衣服……太不守男德了,在外面都不知道守身如玉。 戚尋在床邊坐下來,把手機放在支架上,正對著自己。 床頭的燈光清晰地照出他俊美的臉,肩背結實寬闊。 像是刻意要展示給柏西看。 我不守男德? 戚尋還是第一次收到這種評價,挺稀奇的。 他衝柏西抬了下眉,“我如果真的不準備守身。」 你現在就見不到我了。 柏西沒明白,“什麼意思?」 戚尋說,“合作方剛才還熱烈邀請我出去喝兩杯。」 並且暗示我,作陪的都是漂亮的男孩。 戚尋有些輕蔑地笑了一下,“他倒是精明,知道我對女人不感興趣。」 柏西一聽就炸毛了。 這都什麼人吶,談生意還是拉皮條。 他皺起眉頭,難得這麼粗魯地吐槽。 明知道戚尋沒有去,他卻還是跟X光一樣上上下下把戚尋巡視了一遍。 像是生怕戚尋給人佔了便宜。 他有點彆扭地問戚尋,“那你怎麼回他的,他下次要是還邀請你呢?」 他有點不高興,但不是對戚尋。 戚尋喝了口水,他靠坐在床頭,往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灰色睡衣。 他忙了一天,到現在也有點疲憊,聲音裡帶著一點沙啞和慵懶。 卻反而更加撩人。 他望著柏西,眉眼慵懶,眼神卻清冽。 我跟他說,我已經有一個漂亮的男孩了。 要是惹他生氣,也許回去我就進不了門了。 柏西瞬間就啞火了。 剛才的氣勢洶洶一下全沒了。 空氣安靜了幾分鐘,柏西抱著被子,屋子裡開著地暖。 熱得像春天。 「我哪有這麼兇……”他小聲嘀咕,臉卻紅撲撲的。 也不知道是熱得還是被撩的。 他心裡很滿意戚尋這個回答。 他甚至是有些痴迷地望著屏幕裡的戚尋。 之前暗戀戚尋的時候,他還曾經想過,會不會他是因為得不到戚尋才會如此迷戀。 萬一他跟戚尋真交往了,沒準濾鏡就碎了,能夠客觀冷靜地看待戚尋了。 可是現在他跟戚尋也交往了一陣子了,他卻好像每一天都比前一天。 要更愛戚尋。 戚尋當然也是有毛病的,有輕微的強迫症和潔癖。 有起床氣,性格固執,很難被說服。 但這些細微的小毛病,在戚尋的優點面前,似乎全都無足輕重。 像太陽出來前的星星,很快就隱匿不見了。 而戚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,看了他一會兒,突然咳嗽了一聲。 把被子拉過來蓋住了自己。 他問柏西,“你剛才在幹什麼?」 柏西還有點心不在焉,“在跟若若看電影,但我倆永遠聊不到一塊兒。」 為什麼? 柏西看他一眼,“她跟你一樣,覺得所有感情糾葛都很蠢。」 你們倆應該很有共同話題。 戚尋笑了笑。 他確實這樣,但他可沒少陪柏西看那些無聊影視劇。 他問柏西,“你這幾天都住在爸媽家嗎,不回公寓了?」 柏西點頭,“嗯,應該過兩天回去。」 他跟戚尋抱怨,“我媽也是,我好一陣子沒回來。」 她就變著法子讓阿姨做好吃的,這才幾天我腹肌都要沒了。 他坐直了身子,撩開睡衣給戚尋看。 柏西的肚皮一片平坦,白皙緊實,倒是看不出有發胖的跡象。 但縱使戚尋拿著放大鏡看,也很難看出什麼腹肌——柏西就沒成功練出來過。 所以戚尋識趣地沒有說話。 但他的眼神又不自覺沉了沉。 柏西腰很細,皮膚也白,臀部卻有肉,愈發顯得不盈一握。 被抱在懷裡的時候尤其明顯。 有時候在床上,他都怕自己太過用力,會不小心把柏西的腰給捏碎了。 剛才柏西臉紅紅地看著他,就讓他有點心猿意馬。 不得不拉過被子掩飾。 現在柏西還自己撩開衣服……他又不是柳下惠。 戚尋面色古怪地看著柏西,他真的很難懷疑柏西不是故意的。 柏西本來還抓著衣服,片刻後卻從戚尋的沉默與神色裡微妙地意識到了什麼。 他默默把睡衣放了下來。 氣氛變得曖昧又粘滯,連呼吸都帶著熱氣。 柏西咳嗽了一聲,眼睛也不敢直視戚尋,小聲說。 你要不那什麼……去浴室自己解決一下,那什麼。 「酒店提不提供飛機.杯……”他說得有點語無倫次。 戚尋卻沒說話。 他又不是什麼苦修的僧人,他的男朋友跟他隔著一個屏幕。 雖然碰不到,他也不打算過於委屈自己。 他的視線從柏西的胸口一路向下,聲音也變得更低。 帶著命令的口吻。 柏西,把衣服脫了。 他說這話的時候,神色裡有種微妙的冰冷。 他在床下是事事都會詢問柏西的貼心男友,在床上卻是個說一不二的暴徒。 明明披著柔軟的睡袍,很居家也很日常,眼神裡卻充滿了掌控欲。 柏西心頭一顫。 他嘴上不說,心裡卻對戚尋這種反差喜歡得不行。 他覺得戚尋一直是個矛盾體,又冰冷又有責任感。 又貼心又不容反抗。 但就是這種矛盾反而很迷人。 他沒有反抗戚尋,乖乖地脫了睡袍。 他有一張很無辜的臉,但是對於性.愛卻十分坦誠。 他隔著屏幕對戚尋笑了笑,眼睛溼潤,嘴唇潤紅。 像個純真的妖精。 戚尋剛剛拒絕合作方邀請的時候並沒有多想,除了因為他有了柏西。 也是出於自己一貫的原則。 但是此時此刻,他卻在想,還有哪個男孩能漂亮得過現在的柏西? 結束以後,柏西躺在床上,眼角眉梢都殘留著歡愉。 懶洋洋不願意動彈。 但他也不想去睡覺,像個考拉一樣趴在枕頭上。 明明打著哈欠,還要跟戚尋說話。 他問戚尋,“你是不是後天才能回來?」 戚尋“嗯”了一聲,“應該是。」 柏西有點失望。 戚尋出發前,他信誓旦旦說自己完全不是黏人精。 對於男朋友出差這件事根本不在意。 但是他現在撅著嘴看著戚尋,理直氣壯地想,他就是想當黏人精。 就是要掛在戚尋身上。 都怪戚尋總撩他。 又送他玫瑰,還要隔著屏幕勾引他。 他忍不住低聲跟戚尋撒嬌,“我好想見你哦……”這句話的尾音黏黏糊糊的。 帶著情.事過後的綿軟。 戚尋靜靜看著他。 他從來不是色令智昏的人,做事情也絕對專注。 但柏西的樣子看上去像個沒得到糖果的小孩,而且他知道。 柏西並沒有真的在跟他要求什麼,只是忍不住思念。 這反而讓他心裡一軟。 他對柏西說,“你還有年假嗎,我明天可以讓人去接你。」 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,還能陪你在這裡玩兩天。 柏西眼睛裡立刻燃起了小火苗。 他在枕頭上撐直了身體,歪著頭看戚尋,心裡又想去又有點糾結。 我有年假,但是我過去不會影響你嗎? 戚尋搖了搖頭。 「不會,說不定我效率還高一點,”他對柏西說。 因為要趕緊結束工作才能陪你。 柏西笑起來。 那我要去。 柏西光速跟公司請好了假。 雖然就去三四天,但他還是收拾出了一隻小行李箱。 復古的紅棕色皮箱,裡頭不僅放了好幾套搭配好的衣服。 還有配飾和手錶,充分體現了他臭美的本質。 柏若在旁邊看得神色微妙。 柏西剛才倒也沒隱瞞,飯桌上坦坦蕩蕩說他要找戚尋去玩兩天。 他倆朋友做了好幾年,吳茉跟柏子華也都認識戚尋。 印象好得很,誰也沒起疑,還讓他多玩兩天。 只有柏若心想,她哥這哪是去旅遊,分明是羊入虎口。 羊自己還挺樂意。 現在再看柏西忙前忙後,小蜜蜂一樣跑來跑去。 她冷笑一聲,在這一刻與梁頌達到了深切的靈魂共振。 柏西忙活半天,終於想起旁邊還坐著自己妹妹。 他問柏若,“我這次去落海市,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啊。」 特產什麼的,我給你帶回來。 柏若搖頭,“現在有什麼不能網購啊,用不著。」 柏西無語,“你真的好沒情調。」 柏若道,“咱家有你一個多愁善感的就夠了。」 她看了看時間,差不多該去上班了。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,那隻滿滿當當的小皮箱就豎在沙發邊。 她看了看她哥一早上都翹起的嘴角,嘆了口氣。 也笑了一笑,對柏西說,“玩得開心啊,哥。」 然後她就拿著車鑰匙走了。 戚尋的司機是在午飯後來接柏西的。 司機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,跟在戚尋身邊好幾年了。 柏西也認識,上車就叫了一聲,“李叔。」 李叔衝他笑了笑,“柏少爺。」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,車內就慢慢安靜了下來。 柏西打開手機導航,看了看地圖,這一趟高速要三個多小時。 不算長也不算短。 車子開到半道上的時候,天上飄起了些雪,還很小。 只是一點雪粒子,刮在車玻璃上。 車裡暖氣開得很足,柏西打了個哈欠,有點困。 他看著窗外想,這應該算今年的初雪吧。 看韓劇的時候,初雪似乎總要發生點什麼浪漫的事情。 什麼男女主的初吻,年少的相遇啦,還有求婚啦。 不然好像都對不起老天飄這一場雪。 他想,那他千里奔赴來找戚尋,應該也算浪漫吧。 他想到這裡,又無聲地笑了笑,也說不上原因。 就是挺高興的。 其實去年的時候,下雪天他也跟戚尋在一起,他去戚尋公司找他吃飯。 但是戚尋還在加班,他就坐在旁邊先等著。 等候的過程裡,外頭就下雪了。 戚尋還在專心地盯著電腦,眉頭微蹙,根本分不出心神注意周圍。 他站在窗邊,很慢很慢地在落地窗上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愛心。 那一天什麼也沒發生,戚尋的工作持續到了十點多。 兩個人最後也沒出去吃飯,而是喊的外賣。 可他竟也覺得很不錯。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,好像無論做什麼,只要是跟他待在一起。 就都是好的。 想著想著,柏西眼皮越來越沉,慢慢睡著了。 車裡放著舒緩的音樂,外頭雪落無聲,也不知道過來多久。 車子才緩慢地停了下來。 柏西迷迷瞪瞪地睜開眼,人還不太清醒。 他含糊地問司機,“到了嗎,還是進收費站?」 司機沒回答他,因為他旁邊的車門被人打開了。 冬天的風夾著冰雪的氣息飄了進來,讓柏西瞬間一激靈。 人也清醒了不少。 他抬起頭,還沒到傍晚,天還很亮。 戚尋撐著傘,站在車邊,低頭望著他。 雪簌簌地落下。 戚尋穿著黑色的長大衣,身後是風雪,傘下的臉清俊蒼白。 比所有電視劇的男主都要好看。 柏西有一瞬間,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,傻乎乎地看著戚尋。 戚尋伸手碰了碰他的臉,問他,“還不下來嗎?」 柏西這才如夢初醒。 他從車裡鑽出來,門童已經從後備箱把行李箱提走了。 司機也很有眼力見,得到戚尋的首肯就把車開走了。 酒店門口就剩下柏西跟戚尋。 柏西剛想很戚尋說話,就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哆嗦。 他為了見戚尋精心打扮過,只穿了個鬆垮的拼色毛衣和牛仔褲。 好看是好看,但一點也不抗凍。 戚尋也知道他這個人要風度不要溫度,雖然就短短几步路。 他還是把自己的大衣給柏西披上了,拉著人進了酒店。 酒店內自然比外面溫暖多了。 在等電梯的時候,戚尋也沒鬆開柏西的手,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。 戚尋問柏西晚上要吃什麼。 「都行,”柏西說道,“還不是很餓,下雪就不出去了吧。」 在酒店餐廳或者喊外賣也行。 好,這家廚師的手藝還不錯。 他們說話的時候,旁邊走過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士。 四十上下的年紀,長卷發,很知性幹練,也來等電梯。 她一見戚尋就打了個招呼,“戚總。」 戚尋也對她點點頭,“肖經理。」 柏西不認識這人,卻也猜到應該是戚尋合作方的員工。 肖經理卻注意到戚尋懷裡的柏西,她禮貌地問道。 戚總,請問這位是? 戚尋低頭看一眼柏西。 柏西也在抬頭看他,眼睛圓溜溜的。 四目相對,戚尋突然笑了一下。 這是我男朋友。 他介紹道。 肖經理微微有些驚訝,她倒是聽過這位戚總性取向方面的八卦。 卻沒想到會見到戚總的男友,還這樣坦蕩地介紹出來。 但她很快就掩飾了,恭維道,“您二位很般配。」 「般配”這個詞取悅了柏西。 他剛才還有點不好意思,現在卻從戚尋懷裡仰起臉。 衝著肖經理笑了一下。 謝謝。 他長得本來就顯小,又套著戚尋的大衣,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少年。 一笑還露出個小酒窩。 肖經理猝不及防被可愛到了。 一直到她出了電梯,心裡還在暗自嘀咕,戚總這男朋友到底多大啊。 總不會還在上學吧,那戚總可夠禽獸的。 戚尋並不知道,自己的形象因為柏西已經岌岌可危。 雖然他知道了也不會太在乎。 他帶著柏西進了房間。 挺大的一個套房,他住了六天,裡頭還是冷冰冰的。 並沒有添上多少私人物品。 門剛一關上,柏西就撲進了他懷裡。 戚尋的力氣當然是比柏西大的多,卻還是順著柏西倒在了門上。 黑色大衣掉在了地毯上,但是誰也沒顧得上。 柏西仰頭看著戚尋,眼睛亮晶晶的,說,“我好想你。」 剛在外面沒好意思說。 大廳裡有工作人員,剛才電梯裡又有個肖經理。 硬是把他憋了一路。 戚尋摸了摸他的頭,低聲道,“我知道。」 他當然知道柏西會想他。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會兒。 柏西輕輕踮起腳,把嘴唇貼上了戚尋的嘴唇。 情人相見,什麼也沒做,先接了一個長長的吻。 晚餐就是直接在酒店吃的,柏西還挺喜歡這家酒店的鐵板燒。 吃完飯,柏西就把自己的行李全都拿了出來,那隻小皮箱看著不大。 卻挺能裝。 戚尋在酒店裡住了這麼幾天都沒什麼私人物品,他一來。 就到處都留下了他的痕跡。 戚尋在旁邊看著他, 覺得他像個搬家過冬的小松鼠。 柏西出差都不會忘記護膚,這次也帶了一堆護膚的瓶瓶罐罐。 洗完澡就給自己敷了個海藻面膜,他自己敷就算了。 還要往戚尋臉上塗。 戚尋躲都躲不了,最後只能靠在床頭,被柏西摁在那裡塗了一臉。 他並不是那種不修邊幅的男人,相反,他很考究。 注重穿搭,也會有基礎的護理,但是再多就超出他的耐心了。 戚尋看著柏西,“你要是我堂弟們,現在離被揍就不遠了。」 他以前可沒少拿堂弟們練手,他這人長得斯文。 卻並不主張素質教育,弟弟不聽話,揍一頓就行。 柏西挑眉。 他剛想說點什麼,就聽見戚尋又慢吞吞補完了下一句。 但你是男朋友,捨不得下手,咬一下算了。 戚尋把柏西揪過來,對著他沒被面膜覆蓋的嘴唇。 輕咬了一下,他的睫毛也輕輕掃到柏西的睫毛。 柏西頂著一臉面膜泥,也看不清表情。 但他心裡卻在瘋狂尖叫,戚尋這是什麼神仙男友。 這麼會撩到底給不給人活路了! 面膜需要敷十五分鐘,時間到了。 柏西又拉著戚尋一起去洗臉。 戚尋生無可戀地看著鏡子裡兩張一樣綠油油的臉。 他現在陪柏西乾的這些傻事,隨便拿一樁出去。 都夠他那幾個損友笑半年。 但更可怕的是,聽著柏西叭叭叭地跟他講護膚功效。 他居然也覺得還挺可愛。 他跟柏西以前就是這樣。 兩個人明明工作興趣都不一致,性格也相去甚遠。 但是待在一起也不會覺得無聊,他臨時要去忙工作。 柏西就在一旁自己看ipad,誰也不會尷尬。 戚尋擦了擦臉,心想,其實他跟柏西真的挺適合在一起。 也許沒什麼波瀾壯闊,但已經超過了大部分貌合神離的夫妻。 起碼今天下午,他在酒店門前等著柏西,打開車門看見柏西的那一刻。 他是發自內心感覺到了高興。 他低頭看了看柏西,眼睛裡是連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。 柏西倒是感覺到了,可他誤會了戚尋眼神的意思。 以為戚尋是嫌他動作慢,他飛速把東西扔進了化妝袋裡。 然後就跟個考拉一樣往戚尋懷裡一撲。 我好了。 他臉紅紅地蹭了蹭戚尋的肩膀。 好幾天沒見的情侶,洗好澡,護完膚,萬事俱備。 接下來誰都知道該幹什麼了。 戚尋輕笑一聲,攔腰抱起柏西,抱著他出了浴室。 又把他抱到了床上。 在戚尋解開浴袍的時候,柏西十分虛假地拿手擋了擋臉。 眼睛卻又在偷瞄,沒兩秒,他就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戚尋的腹肌。 幾天不見,他怎麼覺得戚尋又更帥了呢? 摸著良心說,他認識的帥哥真是不少,他妹的朋友家就是開影視公司。 之前開派對他認識了不少娛樂圈男星,帥得各有千秋。 有一個還是影帝,笑起來深情款款,他妹甚至想給他拉過紅線。 但他見到這些帥哥們,花痴歸花痴,也會跟著感嘆好帥啊。 但是隻要扭頭一見戚尋,什麼帥哥都要被他拋到八千里之外。 他也很絕望啊,但是戚尋在他心裡就是天下第一帥。 他有什麼辦法。 戚尋摸了摸他的臉,問他,“在想什麼?」 柏西誠實地回答,“覺得你好帥。」 戚尋先是被取悅到了,過了一會兒又神色微妙。 你喜歡我,不會就只是因為我長得帥吧? 柏西到現在也沒告訴過他暗戀的原因。 如果只是單純因為臉……戚尋想了想,他倒也不至於不高興。 但怎麼想都有點怪怪的。 尤其剛才柏西還積極主動要幫他保養。 柏西愣了愣,隨即噗嗤笑了起來。 臉確實是很重要的原因。 他望著戚尋的眼神十分繾綣。 但就算有天你頭髮都白了,我還是會愛你。 因為這句話,柏西付出了不小的代價。 盒子裡的安全套少了三個,而他自己累得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。 眼淚都出來了,鼻尖紅紅的,趴在枕頭上,小聲罵戚尋。 不要臉。 可惜他嗓子有點啞,這聲音又小,實在沒什麼威懾力。 被罵的混賬連一點反思的意思都沒有。 戚尋抱著柏西又去洗了次澡,然後就把柏西摟在懷裡。 兩個人靠在床上,面前放著個ipad,上頭都是旅遊攻略。 落海市除了經濟發達,也算是個旅遊城市,除了市內好幾個景區。 周邊也有一個古鎮。 戚尋問柏西,“我後天就結束工作了,你想去哪兒玩。」 我讓嚴助理去安排。 柏西捧著那個ipad,其實他對去哪兒玩也不是很在意。 他這人也不是很愛動彈,這次那麼積極跑過來。 完全是因為戚尋。 他刷了刷圖片,市裡的景區他早就都玩過了,正好看見那個古鎮裡紅楓如火。 十分漂亮,隨手就指了指,“就去這兒吧。」 好。 戚尋又問他,“別的地方不去嗎,這幾個景點不是也很有名?」 「這幾個地方我跟梁頌高中就去過了,”柏西說道。 高中畢業我倆出去玩了一個月,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跑過。 也就這個古鎮,算是近兩年新開發的,他才沒去過。 柏西回想起自己高中畢業瘋玩的那個暑假,覺得還挺有意思的。 他那時候就暗戀戚尋,還偷偷打聽戚尋去哪兒了。 想製造偶遇。 結果一打聽,戚尋出國去了,一個暑假都沒回來。 他連人在哪兒都不知道,更別提偶遇了。 他仰頭問戚尋,“你高中畢業去哪兒玩了啊?」 戚尋想了想,“我也是跟哥們兒出去了,爬山下海。」 人都曬黑了。 柏西挺感興趣,“都是誰啊,鍾宇覃他們嗎?」 戚尋的哥們兒,他也幾乎都認識。 戚尋點了點頭,“就他們,宇覃,陳鐸,阿揚和趙……”戚尋說到這裡。 突然就閉嘴了。 停頓了兩秒,他才說,“就是你認識的那幾個人。」 柏西本來還一愣,但隨即就反應過來,戚尋為什麼沒說最後一個人。 因為最後那個人是戚尋的前任,趙青桐,兩個人是高中同學。 也算半個青梅竹馬,高中的時候兩人還只是朋友。 大二才在一起,大四分手。 柏西曾經對這個人又羨慕又有點嫉妒,因為他擁有過戚尋。 但是現在他躺在戚尋懷裡,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名字。 卻又覺得也還好。 戚尋卻低頭觀察他的神色,問道,“你不高興了嗎?」 其實他對趙青桐並沒什麼感覺了,分手都好幾年了。 如果不是正好聊天提及,他甚至快想不起來這個人。 但是不在現任面前提起前任,是種基本禮貌。 柏西搖了搖頭,“沒有。」 他心想,戚尋談戀愛那兩年他就在現場圍觀。 要是生氣,他早該氣死了。 沒有人會喜歡男朋友的前任,柏西也不例外,但是趙青桐已經是過去式。 人也遠在國外,他也沒那麼介懷。 他反而有點好奇,猶豫著問戚尋,“你們那時候。」 到底是為什麼分手啊? 戚尋從沒對外提過原因,只說理念不合,誰問都是這套說詞。 他也就一直沒去細問,全當沒這個人。 但是以他對戚尋的瞭解,戚尋越是這樣說,就越證明原因不在戚尋自己。 而是在對方。 他想到這裡,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,從人性的陰暗面說。 他當然覺得戚尋分手分的好,不然他豈不是徹底沒機會了。 但他又總覺得,趙青桐是不是瞎啊,這麼好的戚尋都捨得不要。 戚尋想了想,跟柏西也沒什麼不能提的,他簡單說道。 他要出國進修,追尋事業,而我要留在國內。 他就跟我分手了。 其實還不止,趙青桐最後出國的時候,並不是孤身一人。 在分開的短短一個月裡,趙青桐就找好了下家。 是個追了趙青桐好幾年的人。 他們倆最後鬧得很有些難堪。 那是戚尋人生裡少有的不體面的時候。 他也不想聊這些,低下頭想跟柏西說點別的,卻發現柏西的小臉皺成了一團。 怎麼了,不高興了嗎? 他有點無奈,碰了碰柏西的臉,“又是你要問的。」 柏西卻搖了搖頭,他只是有點費解,因為出國這事在他們圈子裡太普遍了。 也沒見其他人都分手。 「我不是吃醋,”柏西望著戚尋,“我就是覺得……覺得。」 他有點不珍惜你,啊也不是,每個人理念不同。 「有人在乎事業有人在乎愛情,也不能這樣說,但是……”但是……他有點難過地看著戚尋。 他圍觀過大四時候的戚尋,知道一點當時兩人的爭吵。 並不是追求事業就一定要放棄愛情的,出國又不是生離死別。 頂多異國戀罷了。 但是趙青桐卻毫不猶豫跟戚尋分了手。 這讓他很不是滋味。 就好像他一直珍而重之的寶貝,被人棄如敝履。 明明這給了他現在和戚尋在一起的機會,他卻高興不起來。 他沒有能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意思。 戚尋卻從他的眼睛裡讀出來了。 戚尋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,連他自己都不在意這段過去了。 那不過是一段失敗的戀愛,誰都可能遇上,並不會影響他的人生。 但柏西卻還在為他真心實意地難過。 以他現任男朋友的身份。 實在是傻得可以。 他低頭親了親柏西的額頭,“沒關係,你看,我這不是有了你了麼。」 柏西一愣,隨即有點害羞地笑了笑。 戚尋並不喜歡問戀人選擇題,他認為這很無聊。 但他難得幼稚了一次,問柏西,“如果讓你選。」 你會選我嗎? 柏西重重點頭。 會,我會一直選你。 他堅定地說道。 戚尋笑了笑,他笑起來總是比平時情深百倍。 其實他們都很清楚,事業跟愛人從來都不是需要取捨的。 真的有心,什麼都不是問題。 但認真說著會選他的柏西,在燈光下又朦朧又美好。 這讓他忍不住又吻了上去。 他聽見柏西軟乎乎跟他抱怨,“再親嘴要腫了……”但他還是沒停下來。 戚尋的工作結束在週五的下午。 傍晚之前,他跟柏西就開車抵達了想去的那個古鎮。 半路的時候雪就停了,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,像覆蓋著白色的小絨毯。 柏西去那個古鎮主要是想看那裡成片的楓葉林,現在快十二月了。 天氣轉冷,紅楓已經是最後一批了,再過一陣子就該掉得差不多了。 所以他們抵達紅楓林的時候,發現遊客還挺多。 長槍短炮的,年輕的女孩子們穿著漂亮的長裙在樹下合影。 還有穿漢服cos服的,一時都分不清是楓葉更好看還是人更好看。 柏西跟戚尋什麼也沒帶,只有兩部手機,混在人群裡彷彿兩個路過看熱鬧的路人甲。 但柏西還是拜託路人妹子幫他倆拍了張合影。 那妹子眼睛烏溜溜地在他倆身上轉了一圈,露出了一種柏西極為熟悉的姨母笑——他經常在他的小助理臉上看見。 你倆靠近一點兒,帥哥,你們可以互相看著對方。 眼神溫柔點。 妹子指揮著他倆。 柏西抬頭望著戚尋,戚尋也在看他。 周圍熙熙攘攘,人聲嘈雜。 但是柏西一看見戚尋就忍不住笑起來,對噪音也自動過濾。 殘餘的碎雪從枝頭墜落,幾片紅楓也恰好從他們頭頂飄下來。 兩個人望著彼此,身邊好像籠罩著一層結界,把他們與外界都隔離開來。 妹子心裡“哇哦”了一聲,心想,就這氣氛。 就這眼神,說不是一對她都不信。 她咔擦一下按下了快門鍵。 照片定格在戚尋跟柏西對視的剎那。 她蹦噠過去,把拍好的照片給柏西看,跟柏西聊了起來。 你倆是剛來這兒玩的嗎? 對,剛到沒多久,隨便來逛逛,也沒做什麼攻略。 你呢? 我是來這兒寫生的,住了大半月了,這兒好玩的我基本都去過了。 這裡銀器做的很不錯,後面有個小博物館,如果你們喜歡爬山。 可以爬一下鎮後面的長留山,明天廣場那兒會有表演。 七八點那時候吧,可以去看看。 柏西聽得很認真,還掏出零食給這個妹子,兩個人原地交流起了旅遊心得。 戚尋安靜地在一旁當著背景板。 他早就發現了,柏西大概是長了一張自帶親切感的臉。 總讓人不自覺就想靠近,所以無論去到哪兒,柏西都會很受歡迎。 只是柏西好像天生少了那根弦,又或者是因為心思都放在他身上。 對外界的好感一直很遲鈍,不是明說他幾乎反應不過來。 反而給了別人趁虛而入的機會。 想到這裡,戚尋的心情有幾分微妙,眼看著那妹子跟柏西的頭越挨越近。 盯著那女生的眼神也有點涼颼颼的。 妹子本來正在給柏西安利餐廳,冷不丁覺得脖子一涼。 再一抬頭,發現旁邊那個模特一樣又高又酷的帥哥正面色不善地看著自己。 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抓住了柏西的胳膊,趕緊默默鬆開。 往旁邊挪了挪。 餐廳差不多就這些了,別的也沒什麼推薦,不咋好吃。 她衝柏西揮揮手,“我先走了,有緣再見。」 然後她就瀟灑地跑路了,轉眼就匯入了楓葉林的遊客裡。 柏西只來得及在後面喊了聲,“謝謝。」 他收好這女生給的地圖,轉頭跟戚尋感嘆道。 這女生人挺好的,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,我本來還準備問她要個微信的。 戚尋瞥他一眼,不冷不熱地應了一句,“反正有緣還能碰見。」 沒緣就算了。 柏西一想也是。 這鎮子就這麼大,搞不好還能碰見。 他們按照這個女生的推薦先去玩了鎮上有名的幾個景區,然後就吃過晚飯回酒店了。 準備第二天去爬山。 酒店是嚴助理提前訂好的,有很大的落地窗,窗外景色很不錯。 可以望見山林湖水。 因為要爬山,兩人今天什麼也沒做,只是抱在一塊兒睡了一覺。 純情得像兩個高中生。 第二天吃過早飯,他們就去爬山了。 上山之前,柏西雄心壯志,畢竟這個長留山看著真的不高。 一點也不難爬。 結果他爬到半道就累癱了,扶著繩索,氣喘吁吁。 衝戚尋道,“歇,歇一會兒……我不行了。」 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。 但爬山的時候可以。 柏西累得根本顧不上面子了,像個小狗一樣趴在繩索上。 戚尋卻面色如常,揹著一個大包,卻連汗都沒怎麼出。 根本看不出爬了個山,像出門散了個步。 柏西脆弱的自尊心再次被碾成了渣。 戚尋給他擰開了一瓶水,遞給他,“你這體力也太差了。」 一看就是坐在辦公室不運動。 大學的時候你還不是這樣。 回去跟我一起健身。 柏西哼哼唧唧,只喝水不接話。 他要是熱愛健身,現在還會淪落至此麼。 他喝了幾口水緩了過來,但是看著還有一小半的山道又有點腿肚子發軟。 甚至有點想要打道回府。 正在思量間,他聽見戚尋問他,“休息好了嗎?」 柏西一咬牙,從繩索上直起身,“好了,走吧。」 他這完全是捨命陪君子,就跟大學為了戚尋加入登山社一樣。 要不是戚尋喜歡爬山,他才不來。 但他剛往前邁出一步,就看見戚尋背對著他,半蹲下來。 你幹嘛啊? 柏西莫名其妙。 「上來,我揹你上去,”戚尋說,“等你爬上去都要中午了。」 柏西嚇了一跳,環顧四周,這條山道上現在好像沒什麼人。 但是應該要不了多久人就會多起來。 還是別了吧……被人看見也太不好意思了。 他自認為還是有點羞恥心,好歹也是個快一米八的男生。 趴人家背上算什麼。 戚尋卻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“我揹我自己男朋友,管別人什麼事情。」 快點上來。 他說道。 柏西沒忍住笑了,頰邊又露出小酒窩。 他乖乖趴到了戚尋背上。 這山道不算陡峭,戚尋揹他也背得很穩,兩個人一階一階往上走。 冬天早晨的空氣很冷冽,呼出一口都是一團白氣。 柏西把下巴放在戚尋的肩膀上,想起大學的時候。 戚尋也背過他。 那時候他都大三了,戚尋也畢業了。 正好是學校運動會,他不小心扭傷了腳,而戚尋是回來探望老師的。 跟教授們一起站在操場邊上。 梁頌當時就在柏西旁邊,於情於理都該由他這個發小送柏西去醫務室。 但他眼神一轉就鎖定了人群中的戚尋,大聲道。 戚學長,幫個忙唄,我們馬上還有項目,你能不能送柏西去一下醫務室。 柏西一個激靈,還沒來得及掐梁頌,戚尋就過來了。 可以。 戚尋什麼廢話也沒說,直接把柏西從梁頌懷裡接了過去。 他一直到趴在戚尋背上還恍恍惚惚的,一邊疼得齜牙咧嘴。 一邊幸福得冒泡。 而梁頌早就深藏功與名人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。 柏西現在想起這事兒,還是會忍不住又笑起來。 他那時候絕不會想到,有朝一日,他還會理直氣壯趴在戚尋背上。 讓他背自己上山。 抵達山頂之前,戚尋就把柏西放了下來。 算是給柏西保留了最後一點面子,讓他自己爬完了最後幾個臺階。 柏西休息了一路,現在精力充沛,可以四處轉悠。 這山頂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,但是有一棵千年的古樹。 被欄杆圍著,冬日裡也巍峨蔥蘢,不少人在樹前合影留念。 除此以外就是幾間茶室咖啡店供遊客休息,還有一些賣特產的店鋪。 柏西在一家銀器店逛了逛,買了一對銀戒指,他本來只想買一個的。 但是老師傅說這是情侶戒,不單賣。 「單賣不吉利,有情人可不能分開,”老師傅慈眉善目的。 要不你再挑個別的。 但是柏西還就喜歡那個鯉魚銜珠的設計。 他看了看在門口看一副布畫的戚尋,乾脆把兩個都買了。 但他把一個戴在了右手中指上,另一個卻塞在兜裡。 沒有給戚尋。 戒指這種東西,在情侶之間的象徵意義還是太明顯了。 他不想讓戚尋覺得自己在暗示什麼。 逛完山頂以後,柏西就跟戚尋坐著纜車下去了。 下午他們哪兒也沒去,就在鎮上隨便逛了逛,柏西在咖啡店裡跟貓玩了一下午。 晚上的時候,他們去了鎮上的廣場,等著看錶演。 據說表演前還有煙火演出。 柏西已經看過很多次煙火了,國內的國外的,從學校晚會到遊樂場的表演。 再奇特也失去了新鮮感。 但是在這種遠離市區的古鎮裡,山川湖海中,看著燈火如花一樣綻放在山谷裡。 還是有種電影般的浪漫。 離演出開始還有一段時間,戚尋先去給他買奶茶了。 他坐在廣場邊的石凳上,在人群裡漫無目的地四處亂看。 結果一抬眼,就看見他剛來鎮上遇見的那個女生。 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紅色的羽絨服,在人群裡很醒目。 柏西衝她揮了揮手打招呼,這女生就跑過來了。 看他一個人,問他,“怎麼就你啊,你那個朋友呢?」 他給我買奶茶去了。 柏西說著就給戚尋發了條微信,讓他再多買杯奶茶帶回來。 這女生“哦”了一聲。 她是個自來熟的個性,昨天還跟柏西好一陣子嘰嘰喳喳。 今天卻看著興致不高。 她有點羨慕地看著柏西,問道,“你別介意啊。」 我昨天就想問了,你倆是不是一對啊? 柏西沒想到自己跟戚尋這麼容易就暴露。 但他也沒隱瞞,點了點頭。 對,他是我男朋友。 他是笑著說這句話的。 真好。 女生笑得有點落寞,她抬頭望著還沒有放起煙火的天空。 黑漆漆一片,什麼也看不見。 你倆看著可真好,我也好想戀愛哦。 她說道。 她坐在凳子上晃了晃腿,手指無意識地按著手機。 屏幕一會兒亮起一會兒熄滅。 柏西能清楚地看見她的壁紙是一個男孩的側臉。 明明這女孩什麼也沒說,但作為一個有過六年暗戀經驗的人。 他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。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? 他輕聲問。 女生點了點頭。 她有些焦躁地把玩著手機,猶豫了下,又說道。 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,我本來想趁著去跟我喜歡的人告白的。 當面說我就慫了,我就想電話裡說,可是事到臨頭。 我還是不敢打電話。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柏西說這個。 也許是因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,反而容易吐露心聲。 而她又太想跟人傾訴一下情緒。 柏西看著太溫和了,讓人覺得跟他說什麼都不會被排斥。 也不會有不耐煩。 柏西也確實只是平靜地看著她,沒有不耐也沒有嘲笑。 她問柏西,“你說我要不要去打電話啊,不告白也許還能當朋友。」 告白了也許夢就醒了。 要不你幫我拋個硬幣算了,正面就去,反面就不去。 她苦惱地看著人群。 她喜歡的那個人並不在其中,她既希望他在,又希望他不在。 柏西可太明白這種感覺了。 他笑了笑,對女生說,“去試試吧,我以前也是個膽小鬼。」 不敢表白,怕說了就連朋友都沒得做。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,戚尋正分開人群,朝他們這裡走來。 熙熙攘攘的人海里,戚尋像個行走的發光源,走到哪裡都能輕易吸引周圍人的視線。 柏西衝戚尋抬了抬下巴,對身邊的女生說道,“他也是我暗戀來的。」 我暗戀他六年,都一直沒有表白,如果不是因為一些意外。 也許到現在我倆還只是朋友。 「但機緣巧合下,他知道了我的心思,”柏西望著戚尋。 眼睛在夜色中溫柔明亮,他輕聲說,“你看,現在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。」 起碼在他心裡是這樣。 女生睜大了眼睛,心裡有點不可思議,當初看著戚尋跟柏西那樣子。 她還以為肯定是戚尋追的柏西呢。 戚尋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,把奶茶遞給柏西跟這個女生。 女生沒想到自己也有,接過來後說了句“謝謝”。 但既然戚尋已經過來了,她也識趣地不想再當電燈泡。 蹭得站起來。 她對柏西舉了下奶茶,“謝謝你聽我倒垃圾,我會好好想想的。」 我去醞釀醞釀,就不打擾你們了。 柏西笑著給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。 但這女生離開之前,看了依舊對她面色不善的戚尋一眼。 突然促狹地彎了彎眼睛。 她彎下腰靠近柏西,壓低聲音說,“你男朋友現在肯定很喜歡你。」 他昨天一直盯著你,超誇張的,像怕你被人拐跑了。 所以我還以為會是他先追你的呢。 她說完,就嘿嘿笑著一路跑開了。 像昨天在楓葉林裡一樣,他們沒有互通姓名,也沒有加個微信。 這只是一次萍水相逢,兩個陌生人短暫交過心。 擦肩後就再也不會見。 戚尋在柏西身邊坐下,皺著眉問,“她跟你說什麼了。」 鬼鬼祟祟的。 柏西咬著奶茶吸管看他。 他沒想到自己和戚尋在別人眼中居然會是這樣的。 他笑得眉眼彎彎,有點狡黠,“不告訴你。」 戚尋眉頭皺得更深了,但是柏西一副打死不說的樣子。 他也就沒再追問。 八點,廣場上的表演準時開始。 先放的是煙花,冬日的夜空裡綻開了無數花火。 驅散開了一片蕭索。 在山林之中,迴盪著笑聲還有煙火的“咻咻”聲。 廣場上還點亮了各式各樣的花燈,燈火盈盈,正如詩詞裡。 鳳簫聲動,玉壺光轉,一夜魚龍舞。 柏西跟著戚尋轉移到了高處,站在橋上看著廣場中央的舞蹈表演。 舞技說不上多麼高超,但女孩們的裙襬和盛妝的臉映著周圍盈盈的燈。 確實如夢似幻,像山野中的妖魅,趁著夜色潛入了人間。 他想跟戚尋說話,去發現戚尋沒有在看錶演,而是低頭望著他的手。 在他中指上,戴著早上買的那個小銀戒指。 柏西奇怪地問,“怎麼了?」 戚尋把他的手抓起來,摩挲著那枚銀戒指。 戚尋問道,“你早上買的不是情侶戒嗎,另一個不是給我的嗎?」 戚尋的聲音並不算大,卻順著夜風,清晰地傳入了柏西的耳朵。 柏西一愣,嘴唇微張,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,他沒想到他早上買戒指。 居然被戚尋給看見了。 「咚”得一聲,廣場的舞蹈中加入了鼓聲,鼓聲激烈昂揚。 給舞蹈伴奏,讓剛才柔軟的舞蹈一下子變得凌厲矯健。 他抬頭望著戚尋,夜風冷冽,吹亂了戚尋的額髮。 露出一雙清冽的眼睛,裡面倒映著璀璨煙火,也倒映著他的模樣。 柏西心口一熱,笨拙地把從口袋裡拿出來另一枚戒指。 這戒指因為在口袋裡藏得久了,都有了他的體溫。 變得不再冰冷。 「是給你的,”他倉促地解釋,“只是,只是還沒來得及。」 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小銀戒指,跟戚尋手上動輒幾百萬的手錶很不般配。 但是柏西把戒指往戚尋手指上套的時候,他的心跳聲大得像要把周圍的聲音全都蓋過了。 那鼓聲激昂急促,每一下都像是錘在他心上。 他之前一直覺得,他跟戚尋這段戀愛,是飄在水上的浮木。 是繫著岩石的葦草,風一吹就隨時可能斷裂,跌得粉身碎骨。 因為戚尋並不是因為愛他,才會跟他在一起。 他很清楚。 所以他也不貪心。 這日子就當他是偷來的,過一天算一天,長一天賺一天。 但跟戚尋戀愛已經一個多月了,那柄懸在他頭上的刀去始終沒有落下。 反而變成了一場春雨,讓他心頭的種子慢慢發芽。 催生出了一點勇氣,敢去期待一個天長地久。 他把那枚戒指套在了戚尋的中指上。 他自己常常是休閒裝,戴著倒不突兀,但戚尋這種常年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。 就顯得格格不入。 但柏西還是覺得心裡喜滋滋的。 他把手跟戚尋放在一起,兩個人手指上戴著一樣的戒指。 胖乎乎的小鯉魚咬著珍珠,錦鯉成雙,確實像那老師傅說的一樣。 是個吉兆。 他按捺住砰砰的心跳,故作鎮定地對戚尋說,“跟你好像有點不搭。」 我以後再送你別的款式。 戚尋看著他,說,“好。」 砰得一聲,天邊又炸開了一朵煙花,廣場上跳舞的女生像花朵一樣散開。 往人群裡撒著絹花和彩色紙屑。 柏西剛才看了一眼手機日期,今天是十二月七號。 也是他跟戚尋戀愛的第四十五天。 他跟戚尋手牽著手,站在人群中,像每一對普通的情侶。 在煙花熄滅的那一刻,戚尋把他抱在了懷裡,用大衣包裹住他。 兩個人一起看著天邊煙火墜落。 戚尋跟柏西在這個鎮上滿打滿算待了兩天,週日的下午。 他們就開車離開了。 楓葉林還沒有落,還像他們來得時候一樣熱烈如火。 但是再過幾天,就會變成滿地殘紅。 他們走的時候,天上也下雪了。 今年的落雪似乎比往年都要多一點。 柏西罩著一個小毯子,在車上睡覺,車裡熱,他只穿了一件藍色的襯衣。 領口敞開。 他側頭望著車窗外不斷掠過的風景。 這個古鎮跟他去過的其他旅遊景點比起來,似乎只能算平平無奇。 但是真要離開,他卻還有點捨不得。 他輕聲哼著歌,這歌是高中梁頌玩樂隊的時候寫的。 叫《偷聽》,寫給他當時的女朋友。 後來梁頌跟女友的感情雖然黃了,這首歌卻留了下來。 其他歌詞柏西都不太記得了,只記得最後一句是。 愛你似雪落無聲,不問緣由。 柏西從落海市回來以後就重新投入了工作,他雖然不像戚尋那麼工作狂。 但是對工作還是挺上心的,尤其是剛請過假,積累了不少事情。 一連幾天都忙得腳不沾地。 而戚尋那兒也有項目開工,聊不了幾句就會被秘書提醒有下一個行程。 兩個人明明在一個城市,卻還像在談異地戀。 只有梁頌是個閒人。 他剛結束了一個畫展,最近正無所事事,就拎上火鍋底料和菜品。 找柏西來吃晚飯。 他上次進柏西家還是快兩個月前的事情,自從他有一次早上敲門找柏西。 來開門的卻是穿著睡衣的戚尋,他就再也不敢不打招呼就上門了。 這次他來柏西家裡,戚尋本人雖然不在,但屋子裡卻處處是這位大佬留下的痕跡。 衛生間裡的洗漱用品都是成雙的,衣帽間裡有一小半衣服明顯不是柏西的尺寸。 牆角還多了幾個健身器材,連書架上的耳機都是成對的。 好在這不是個abo文,否則梁頌懷疑自己一進來就能聞見戚尋的信息素。 他晃悠進廚房,幫柏西一起準備菜品,他說道。 你家裡怎麼全是戚尋的東西,看著跟同居了似的。 我上回過來還不是這樣。 柏西一愣,隨即說,“沒有,他只是偶爾會住我這兒。」 他說到這兒又有點不好意思。 畢竟戚尋留宿他家的目的都不太單純,成年人了。 該懂得都懂。 梁頌顯然也懂。 他“嘖”了一聲,望著柏西的眼神像看著一個失足少女。 痛心疾首。 「我看不是偶爾,是經常吧,”梁頌語氣涼颼颼的。 你衣帽間全是他的衣服,要是偶爾留宿,哪裡用得著這麼多。 柏西低下頭,紅著臉也沒否認。 他想,梁頌那是沒見到戚尋家裡,他的衣服更多。 幾乎把戚尋的衣帽間都給佔滿了。 這倒也不是他們故意的,就像梁頌說的那樣,彼此留宿的次數太多。 東西不知不覺就多了起來。 梁頌看了看案板上的冬瓜,心裡頭還是隱隱有些不得勁。 他對柏西諄諄教導,“我跟你說,你也不能總是順著戚尋。」 他想做什麼你就讓他做什麼。 男人都一個樣, 太輕易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。 你多少得釣著他一點,懂嗎? 柏西很想虛心點頭,感謝梁老師的教導。 但他為難地看著梁頌,委婉提示,“可我也是個男的。」 他倒是也想釣戚尋,但大家都是下半身動物。 誰也沒比誰有節操。 他跟戚尋上一次做還是在古鎮旅遊的時候,回來以後他倆都變忙了。 別說抱一塊兒睡覺了,連約著吃飯都是忙裡抽空。 如果現在戚尋來勾引他,只需要勾勾手指,他就會乖乖跟著跑了。 梁頌給噎住了。 他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看一臉害羞的柏西,總覺得他記憶裡清純無辜的小白兔。 好像不知不覺變黃了。 他無話反駁,只能悻悻閉嘴,揮舞著菜刀繼續切冬瓜。 東西準備好以後,火鍋底料也煮開了,兩個人坐在桌邊等著開吃。 梁頌一隻手支著下巴,眼睛東看西看,他又看見了旁邊桌子上的相框。 那裡頭是柏西跟戚尋的合照,就是在楓葉林請人幫拍的那張。 柏西從落海市回來以後,就給打印了出來。 梁頌盯著那照片細看,不得不承認這照片抓拍的意境很不錯。 兩個人之間明明毫無曖昧的動作,只是對望,卻好像自有一層結界。 把他們與外界分隔開,也把這一幕定格在了光陰中。 梁頌捫心自問,他跟前女友們應該是拍不出這眼神的。 他往火鍋裡下魔芋結,問柏西,“你倆反正都經常留宿了。」 幹嘛不乾脆住一起? 本來戚尋就忙,你倆住一塊兒要方便很多,還能多點時間相處。 但柏西卻一愣,他咬著筷子,不知道如何回答。 因為他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。 我跟戚尋應該不會同居吧。 他遲疑著說道。 為什麼? 梁頌問,“你倆現在感情不是挺好的麼?」 柏西咬了口山藥,熱氣燙得他聲音也含含糊糊。 火鍋上的白霧飄在空中,模糊了柏西的臉,讓他的表情看不真切。 他說,“戚尋這人領地意識其實挺強的,他喜歡有私人空間。」 偶爾留宿和一直住在一起睡是兩回事。 更何況住在一起,就不止是戀愛,摩擦變多,矛盾也可能變多。 還是算了。 梁頌聽懂了。 無非是柏西覺得戚尋不會想住到一起唄。 他想,柏西就是這個毛病,做什麼事都會為他人著想。 自己的想法反而排在後面。 他問柏西,“那你想跟他住一塊兒嗎?」 柏西想了想,誠實地說,“還是有點想的。」 每天早上醒來就能見到戚尋,這對他來說已經是個巨大的誘惑了。 「但是現在這樣也挺好的,”他對梁頌說道。 每次去跟他約會前,我都會有所期待。 如果我們約了八點見面,那我會從七點就會開始感到高興。 梁頌看著柏西臉上的笑容,怔了怔。 他沒有談過太走心的戀愛,所以很多時候他理解不了柏西的感情。 但他沒有再多問,轉而聊起了他之前的畫展。 時間如流水匆匆,一眨眼就到了元旦。 往年,柏西元旦都是跟家裡一起過的,他們家的氛圍一向比較親密。 元旦也會要吃個團圓飯。 以前他都會直接在家住下,但是今年他跟戚尋約好了一起跨年。 吃完飯臨時找了個藉口,偷偷跑了。 吳茉喝著蓮子羹,看著他的背影,挑了挑畫得精細的眉毛。 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。 她拱了拱女兒,問道,“你哥這是見誰啊,說是跟朋友聚會。」 我以前怎麼不見他非要在元旦聚會? 柏若剝著瓜子,心裡想,除了戚尋那個男狐狸精還能是誰。 但她很有義氣地沒出賣她哥,面無表情地幫著撒謊。 跟梁哥他們吧,我聽他打電話來著,好像是他們幾個高中同學想聚一聚。 吳茉信了,又興致缺缺地靠回了沙發上,“沒勁。」 我還當你哥有情況,約會去了。 戚尋一早就把車停在了柏西家門外,他們現在還算地下情。 所以他也沒停在正門口,而是停在了街道的盡頭。 樹蔭底下。 剛才柏西給他發了消息,說還要在家再待一會兒能出來。 他回了一條說不急。 在等柏西的過程裡,他轉了轉手上的戒指,是柏西給他的那個小銀戒指。 剛才下班前,他的哥們兒鍾宇覃正好路過他公司。 就上來找他,想喊他一起去酒吧跨年。 他說不去,已經跟柏西約好了。 鍾宇覃倒是知道他跟柏西在談戀愛,賤嗖嗖地笑道。 有對象就是了不起,黏得夠緊的。 但話還沒說完,他就看見了戚尋手上的戒指。 表情跟青天白日見了鬼一樣。 「臥槽,”鍾宇覃抓著他的手左看右看,“老戚你怎麼戒指都戴上了。」 可以啊,柏西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。 他不愛聽這個,皺著眉看了鍾宇覃一眼,“什麼迷魂湯。」 不就是個戒指,他買了玩的。 你算了吧,你倆又不是高中生,還買戒指玩。 不管它值不值錢,我要是有哪一任女朋友送我戒指。 我一定馬上就跑。 鍾宇覃說道。 鍾宇覃想了想,又神色古怪地看著戚尋,“你跟柏西。」 該不會就準備這麼定下來吧? 戚尋搖了搖頭,“還沒到這一步。」 戒指也不是他送我的,是我跟他要來的。 說完,他也不管鍾宇覃因為他這一句話受到多大震動。 毫不客氣地讓他從辦公室滾出去。 因為他下班了,要去跟柏西約會。 但他到了這兒,柏西還沒出來,他就在車內安靜地等著。 微冷的夜風從窗戶縫隙透進來,驅散了車內的沉悶。 他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,又想起鍾宇覃剛才問他的話。 問他會不會就這樣跟柏西定下來。 其實他也不知道。 他跟柏西的戀愛開始於一場意外,如今才短短的兩個多月。 說什麼好像都還嫌太早。 但就是這短短的兩個月,他對柏西的感情已經發生了變化。 他見到柏西的時候,心情總是會很好,回家陪爸媽吃飯的時候。 父母老生常談,跟他說起婚姻,說起相親,他一言不發。 全當沒聽見,心裡卻會浮現出柏西的臉。 他不是青澀的毛頭小子,他很清楚,他已經開始喜歡柏西了。 這讓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,像有什麼事情脫離了他的控制。 因為他的喜歡,跟柏西熾烈的愛比起來,實在寒酸得不值一提。 他天性冷靜,很難沉溺於愛情裡。 當初大學畢業,趙青桐在跟他分手的時候就罵過他。 說他永遠不會失控也不會吃醋,完美得像個假男友。 一開始也許會覺得甜蜜,但相處久了,誰都會受不了跟一個機器人過日子。 他並不否認這一點。 他也知道這是自己的缺陷。 他不確定柏西能不能受得了他這一點,還是會像趙青桐一樣。 日子久了,總有一天會爆發。 但戚尋又看了看手上那個銀色的小戒指。 他想,如果柏西提出要跟他進入婚姻,他也很難去拒絕。 在柏西還沒有成為他戀人的時候,他就很難拒絕柏西了。 他連煙都是因為柏西戒的,因為柏西有輕微的咽喉炎。 受不了煙味的刺激,而偏偏柏西經常來辦公室找他。 週末也會粘著他出去玩。 所以即使柏西什麼也沒說,他還是不動聲色地把煙戒了。 徹底斷絕了柏西吸到二手菸的可能。 柏西對他來說,一直是有些特別的,跟鍾宇覃這些哥們兒不一樣。 柏西像個誤入他世界的小孩子,他總會試圖去對柏西好一點。 他也許給不了柏西完全等同的愛,但他會去做一個足夠好的伴侶。 戚尋又在車內等了五分鐘,柏西才從家裡出來。 他今天穿了一件寶藍色的針織衫,襯得膚色勻淨明亮。 像個瓷器做的美人,從夜色中一路小跑過來。 而戚尋從柏西出現在視線中的那一刻開始,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。 神色立刻就柔和了下來。 他提前替柏西打開了車門,柏西一溜煙鑽了進來。 外面好冷啊。 柏西在副駕駛上坐下,他搓了搓手,對著戚尋笑了笑。 因為走了一段路,他的鼻尖有點紅彤彤的。 戚尋握住他的手,感覺了一下他的體溫,又把剛才買好的零食和飲料遞給他。 走吧,帶你去看電影。 他說道。 今年元旦有柏西喜歡的明星主演的電影上映,柏西一早說了要看。 柏西捧著奶茶喝了一口,點了點頭。 而在等紅燈的時候,戚尋忍不住多看他一眼,又多看一眼。 柏西察覺到了,摸了摸自己的臉,“怎麼了,我臉上哪裡奇怪嗎?」 戚尋搖了搖頭,他很平靜地說,“沒有,只是幾天沒見。」 有點想你了。 柏西猝不及防被撩到了。 他幾乎要嘗不出奶茶的甜味。 在戚尋的車開過一個街角的時候,他閉了閉眼。 突然對戚尋說,“要不別去看電影了。」 為什麼? 戚尋放慢了車速。 柏西的手指摳了摳奶茶的杯身,小聲說道,“因為我也想你了。」 他橫了橫心,又補充了一句。 比起看電影,我更想要你抱我。 這個抱到底是單純的蓋棉被純聊天,還是做點少兒不宜的事情。 戚尋顯然有自己的理解。 他看了看柏西,轉動方向盤,改了路線。 他什麼也沒說,卻踩下油門,加快了車速。 等到進了別墅,還在樓梯的地方,他就抱著柏西親在了一起。 柏西寶藍色的針織衫被掀起來,露出底下白得像羊脂玉的皮膚。 捏一下就是一片紅痕。 他邊接吻邊抱著柏西上了樓。 新年前的最後一夜,兩個人在浴室跟床上都來了一發。 做完以後,柏西趴在戚尋的胸膛上,眼角鼻尖都有點紅。 眼睛裡還含著一點水霧,一個多禮拜沒碰面,戚尋做得有點太狠了。 他剛剛很沒出息地哭了出來。 你太用力了,我差點覺得我腰要斷了。 他哼哼唧唧地跟戚尋抱怨。 戚尋笑話他,“可明明是你不讓我停的。」 柏西氣得咬了他一口。 你在那種時候問我,誰能說停。 柏西氣呼呼的。 戚尋輕勾了一下唇角,沒再說什麼,吻了吻他的額頭。 今晚柏西自然是在這邊住下的。 也許是因為剛才太累了,他躺在戚尋懷裡,很快就睡著了。 呼吸聲輕柔綿長。 戚尋卻還不困。 這一個多禮拜他都總覺得缺了什麼,床邊空空蕩蕩的。 連房間裡也覺得過於安靜了。 他習慣了跟柏西共枕而眠,回到一個人的狀態竟然會不適應。 如今柏西又躺在了他懷裡,他才又感覺到了溫存。 他拿起手機看了看備忘錄,明天他沒什麼事,柏西也放假。 他心裡想著,明天可以帶柏西去滑雪,柏西上次說想去玩來著。 但他沒想到,半夜裡,柏西毫無徵兆地突然發起了燒。 還一直嘔吐和腹痛,被他緊急送去了醫院。 新年的第一天,柏西哪裡也沒去,是在病房裡度過的。 柏西躺在病床上,手上打著吊針,虛弱得哼都哼不出來。 他的診斷結果是急性腸炎。 他腸胃本來就有點脆弱,前兩年就不太好,養了一年才緩過來。 但他這陣子忙於工作,三餐不規律,經常隨便吃點快餐就打發了。 他晚上在家陪爸媽吃飯的時候,他喝了一點酒。 本來以為沒什麼事情,但剛才睡覺前,趁著戚尋洗澡。 他又去廚房拿了個冰淇淋,吃完把盒子一扔,刷了個牙躺在床上。 壓根沒讓戚尋發現。 結果睡下沒多久,他整個人就不好了,上吐下瀉還發燒。 充分詮釋了什麼叫不作就不會死。 他心虛地望了望旁邊的戚尋。 戚尋也在看著他。 醫院的白熾燈下,戚尋坐在旁邊的椅子上,穿的還是睡衣。 手搭在一起,長睫半垂,嘴唇緊抿,像是想發脾氣。 又考慮到他身體不舒服,只能忍著。 柏西慫噠噠地又往被子裡縮了縮,只露出一雙眼睛。 圓溜溜的,滿臉寫著無辜,像只小狗。 戚尋冷起臉是真的蠻可怕。 分分鐘讓他想起高中被校長抓住他翻牆。 他跟戚尋當了這麼多年朋友,自然知道戚尋本質上不是個性格溫和的人。 相反,戚尋的忍耐度其實很低,不然也不會這麼不好接近。 他知道剛才戚尋被他嚇得夠嗆。 一路抱著他闖進醫院,結果鬧到最後,病倒不嚴重。 全因為他自己管不住嘴。 柏西揪著被子,覺得自己肯定要捱罵了。 戚尋也確實想訓他。 但柏西躺在床上的樣子又實在可憐,雖然輸液後舒服了一點。 臉色沒有剛才這麼嚇人,但是出的汗把他鬢髮打溼了。 溼漉漉地貼在臉上,嘴唇也被他自己咬破了。 戚尋頭疼地捏了捏鼻根,心裡就算想訓他,也硬氣不起來。 他最終只是摸了摸柏西的額頭,不輕不重地說道。 柏西,你今年幾歲了,還需要別人看著你嗎? 加班了就不記得吃飯,喝了酒還亂吃冰的,是嫌自己命大嗎? 他想到今晚還覺得心有餘悸。 柏西從小就不耐痛,剛剛躺在他懷裡連哼都不會哼。 手臂軟綿綿地垂下來,卻又咬著嘴唇儘量不哭出聲。 他表面上冷靜,有條不紊地掛號看醫生開病房。 心裡卻止不住地慌亂,不知道柏西的情況到底多嚴重。 好在最終也不是什麼危險的病,急性腸炎雖然人遭罪了一點。 但是發作快,康復也快,等今天輸完液,只要靜養幾天就好。 柏西無法反駁,只能鼓了鼓臉。 戚尋也訓不下去了,彈了下他的額頭,說道,“你可真是個祖宗。」 他又問,“以後還敢這樣嗎?」 柏西立刻瘋狂搖頭,以表決心。 「我也不想的,我就是給忘了,”他虛弱地解釋。 晚上酒我也沒多喝,就喝了一杯。 戚尋哼了一聲,“我看你應該戒酒。」 「上次喝酒也是……”他說到這兒又停下了。 上次喝酒,他自己也醉了,跟柏西稀裡糊塗就滾了床單。 倒也很難說出來當反面案例。 柏西也知道,明明肚子還疼著,就揶揄地看著他。 戚尋也不說了,拿起旁邊的杯子跟勺子,喂這個小祖宗喝水。 柏西喝完水,把藥也給吃了,藥效和輸液慢慢發揮作用。 他也沒那麼難受了,人看著也精神了一點。 戚尋中間出去了一下,回來手裡就多了一個ipad。 放在他面前,讓他看視頻轉移注意力。 柏西半靠在戚尋懷裡,好奇問道,“你這ipad哪裡來的?」 刷臉,在護士那兒借來的。 戚尋答道。 柏西想笑。 看來戚尋還不算個冷血的上司,沒讓嚴助理半夜爬起來給老闆送東西。 但他摸了摸戚尋的下巴,故意問,“那你是怎麼刷臉的。」 都是有夫之夫了,不能出賣色相吧? 戚尋抓住他那隻作亂的手。 我跟這兒的醫生恰好認識,他幫我借的,我還給護士們點了夜宵表達感謝。 可以嗎? 柏西笑了笑,“那可以。」 他拿著ipad換了好幾個視頻,最終放起了他喜歡的那個明星拍的電影。 雖然他今天沒能去看偶像的新電影,但不妨礙他繼續支持偶像的事業。 他喜歡的這個明星叫蘇鄴,顏值跟演技一樣過硬。 出道第一部電影就是個大導的文藝片,剛三十歲就拿下了影帝。 蘇鄴的臉尤其適合大屏幕,光影打在臉上,輪廓分明。 濃墨重彩的一雙眼,看人的時候像一汪深泉,含著無數故事。 柏西哪怕身體還虛的很,也要情不自禁發出一聲。 好帥。 要不是因為一早被戚尋蠱惑了心神,那蘇鄴就該是他夢寐以求的男神模板。 戚尋見不得他這花痴的樣子。 他對娛樂圈的男女明星都不感興趣,帶著挑刺的目光審視著蘇鄴。 眼睛算是好看,但是太鋒利,嘴唇也薄,一看就是冷心冷肺的長相。 大眾男神被他批得一錢不值,分分鐘得被粉絲掛黑的程度。 但這電影劇情還可以,不愧是那一年的黑馬,憑著小成本一舉翻身。 也奠定了蘇鄴事業的基石。 看到快結束的地方,戚尋正想跟柏西討論幾句。 卻發現柏西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。 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了,柏西剛才在家睡了都沒半個小時就來了醫院。 現在一通折騰,早就困了。 他的頭埋在戚尋肩上,半長的頭髮因為一通折騰變得亂糟糟的。 睡得安靜又平穩。 戚尋低頭看了會兒,幫他拉高了被子,讓他在自己懷裡躺得更舒服點。 半小時後,他按了床頭鈴,讓護士來拔針。 麻煩輕一點,他睡著了。 戚尋指了指懷中的柏西,對護士說道。 那年輕的護士看了在戚尋懷裡睡覺的柏西一眼,柏西半張臉都靠在戚尋的胸前。 也不算親密得過分,但她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不好意思。 像偷窺到了別人的隱私一樣。 她確實輕手輕腳地拔了針,沒有弄醒柏西。 戚尋對她說了聲,“謝謝。」 等護士離開以後,他按了下ipad,又放了一個紀錄片。 因為擔心柏西半夜難受或者要起夜,他一整夜都沒有睡。 直到天邊露白,才合起眼眯了一會兒。 這中間柏西醒過來一次。 他稍微動了一下,戚尋就立刻跟著驚醒了,睜開眼看他。 怎麼了,要去衛生間嗎,還是哪兒不舒服? 柏西搖了搖頭,都不是,他就是又想喝水。 戚尋給他餵了小半杯水,拍了拍他的背,哄他繼續睡。 柏西迷迷瞪瞪地想,要是他們以後去領養個寶寶。 戚尋估計會是個好爸爸。 他這時候困得很,不像清醒的時候那樣冷靜,暴露出了他對於跟戚尋的未來的渴望。 他含糊地跟戚尋說了他腦海裡的想法。 戚尋神色莫測,“那我豈不是得養兩個孩子。」 柏西沒懂,歪著頭,睡眼惺忪地看他。 戚尋說,“有你一個還不夠,還得養個小的。」 柏西腦子懵了懵,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,隨即嘿嘿笑了起來。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,但就是很高興。 到了第二天下午,柏西就沒什麼大礙了。 只是還需要靜養,飲食清淡,三餐規律。 戚尋帶他離開了醫院,卻沒有把他送回家,而是帶回了自己的別墅。 他提前打電話把在他家工作好幾年的阿姨請過來了。 他因為不喜歡別人打擾,家裡一直只有鐘點工。 除了打掃幾乎不會上門,但是既然柏西住下來。 肯定需要有人做好一日三餐,還得清淡好消化。 他就把丁阿姨找了過來。 柏西喝著果汁,躺在沙發上休息,又看看在旁邊工作的戚尋。 自己也不明白他怎麼就住進了戚尋的家裡。 他本來是覺得自己可以回公寓住的,這又不是什麼大病。 他自己能照顧自己,再不濟,他還能回爸媽那兒住。 但戚尋一句話就堵住了他,問他,“我這裡你住不慣嗎?」 那當然沒有。 很習慣。 本來他一個月裡也快有一半是住在戚尋家的。 他就這麼在戚尋家住了下來,丁阿姨手藝很好。 雖然做的都是些清淡的吃食,卻也把他養得面色紅潤。 戚尋只要不忙,也都會趕回來吃晚飯。 兩個人坐在一起,一邊聊今天上班發生的事情。 一邊吃飯。 乍一看,這日子過得跟已婚夫妻也沒什麼區別。 丁阿姨在飯後收拾的時候,總覺得哪不太對勁。 尤其是看見戚尋還幫柏西剝橙子的時候。 柏西歪在戚尋身上,眼睛看也不看,張嘴就等著吃。 她雖然年紀大了,卻也不到老眼昏花的地步。 但她在戚家工作十來年,早就知道不該問的別問。 眼觀鼻鼻觀心,全當什麼也沒看見,繼續準備給柏西的玉米汁。 柏西在戚尋家裡一連住了十來天。 院子裡的梅花都開了,嫩黃色的花在陽光下晶瑩剔透。 暗香浮動,梅花枝子被丁阿姨剪了幾個,插進長頸銀花瓶裡。 屋子裡便也有了梅花香。 小病一場,他本該消瘦些的,奈何丁阿姨一日三頓變著花樣做飯。 前些天還應景地做了個梅花湯餅,把他養得白裡透紅。 往秤上一站,人還胖了三斤。 連戚尋都捏著他的腰,滿意道,“好像多了點肉。」 柏西不愛聽這話,一巴掌把戚尋的手給打了下去。 他保持了這麼多年的標準身材,可不能毀在這上面。 當晚他就跟戚尋一起進了三樓的健身房。 但戚尋輕鬆完成了一個多小時的有氧。 而他跑了大半小時的跑步機,就累得躺在地上起不來。 盯著天花板直喘氣。 戚尋低下頭看他笑話,問,“還練嗎?」 他喘著氣,視線從天花板又移到戚尋身上。 剛健身完,戚尋穿著背心,額頭上有汗珠,比起平時西裝革履的樣子要顯得年輕。 有種運動後荷爾蒙爆棚的性感。 柏西哼哼道,“今天不來了,明天再戰。」 但他已經不想動彈了,又衝戚尋伸手,有氣無力道。 我走不動了,你抱我下去吧。 他剛運動完,頭髮都貼在臉上,臉紅撲撲的。 伸手要抱的樣子也十分可愛。 戚尋把他抱起來,明明對這個撒嬌很滿意,卻故意說。 你身上都是汗。 柏西不服,“你身上也都是汗。」 兩個人汗津津地貼在一起,誰也沒嫌棄誰,一起回臥室衝了個澡。 洗完澡後,戚尋在床頭看書,柏西在旁邊看工作文件。 互不打擾。 過了兩個小時,兩個人一起關燈睡覺。 因為柏西身體的原因,最近都不適宜床上運動。 這陣子他們什麼也沒做,就是抱在一塊兒,蓋棉被純睡覺。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。 冬雨淅淅瀝瀝,敲打著窗,也敲打著滿地梅花。 不覺得聒噪,反而像一支緩慢的催眠曲。 一轉眼到了週日,戚尋還在上班,柏西卻是休息的。 家裡就他跟丁阿姨兩個人,他一時興起,還跟丁阿姨學了煲湯。 但他也不是真想把自己學成大廚,純粹是鬧著玩。 學得三心二意,最終也煲得清湯寡水,連他自己都不願意喝。 唯獨戚尋賞臉,面不改色地喝了一碗,末了還評價道。 淡了點,這是排骨湯嗎? 柏西不好意思說他忘記放鹽,湯都燉了一半才又添了兩勺。 含含糊糊點頭,“對,山藥排骨湯。」 大概是怕戚尋不信,他又補充一句,“我燉了好幾個小時的。」 戚尋便不再說什麼,只覺得柏西在廚藝上頗有天賦。 再研究研究,說不定就能出來一個生化武器。 要不是碗裡有塊排骨,他一定會當這是涮鍋水。 但柏西難得有雅興下廚,他也不好意思打擊柏西的積極性。 勉強說了一句,“比你上次的蛋糕有進步。」 可不得有進步嗎,他上次做蛋糕差點把烤箱都給炸了。 他看了看那一鍋失敗作品,默默把鍋蓋放上了。 假裝什麼也沒發生。 但他想了想,又扭頭問戚尋,“你還喝嗎?」 戚尋搖頭,拒絕了。 他再順著柏西,也還不至於為一鍋排骨湯以命相博。 當年潘金蓮要是給武大郎灌這個,武大郎都不一定會喝下去。 柏西只能悻悻道,“我下次再試試。」 在戚尋家住到十八天的時候,柏西在窗戶旁邊摸了摸自己日漸圓潤的小下巴。 跟戚尋說他過兩天應該就回去了。 戚尋在看文件,雖然穿著居家服,卻戴了一副黑框眼鏡。 他膚色又白,高鼻薄唇,活脫脫詮釋了何謂斯文敗類。 他漫不經心地問,“回去幹嘛,拿東西嗎?」 柏西被太陽曬得有點昏昏欲睡,他昨天去跟外景拍照了。 忙了一天才回來,現在就有點睡眠不足。 「我搬回去住啊,”柏西聲音含含糊糊,“在你這兒住了這麼久。」 我身體早就養好了,有些常用的東西也在家裡。 我還是搬回去方便點。 你也可以讓丁阿姨回去了,她本來在你家做得好好的。 肯定早就習慣了。 就是他還挺捨不得丁阿姨的手藝的。 戚尋停下了敲鍵盤的手,臉色不渝地看著柏西。 柏西被看得莫名其妙的,“怎麼了?」 你在我這裡住的不舒服嗎? 戚尋問。 「沒有,”柏西一愣,趕忙否認了,“我住的挺開心的。」 丁阿姨也挺好的。 他以為戚尋是覺得丁阿姨工作不到位,連忙撇清。 那你為什麼要回去呢? 戚尋的眼睛從鏡片後盯著他,陽光下,他的眼睛接近琥珀色。 明明是暖色,卻很冷清,“有東西要用你就搬過來不就好了。」 這裡離你上班也不遠,我也可以照顧你。 柏西花了兩秒才理解戚尋的意思。 他瞪圓了眼睛,人也不困了。 戚尋這是在邀請他,同居? 他的腦海裡瞬間浮現出一個月前梁頌跟他說的話,他那時候還信誓旦旦說。 戚尋根本不是願意同居的人。 柏西慢吞吞從軟榻上坐起來,頭髮因為躺著,亂糟糟地四處翹著。 他神色古怪地盯著戚尋,“你這是……讓我搬過來嗎?」 「嗯,”戚尋很平靜地承認了,“我跟丁阿姨也說好。」 讓她別回我爸媽那兒了,就在我這邊工作了,她也答應了。 柏西臉色更奇怪了。 他有點想笑。 他一骨碌在軟榻上坐直,兩腿盤起來,懷裡抱著小毯子。 歪頭看著戚尋,挺稀奇的樣子。 怎麼了? 戚尋被他看得不自在,“你不想住過來嗎?」 他怎麼會不想。 柏西沒忍住,露出了臉頰上的酒窩。 其實他已經在戚尋家住得很習慣了,戚尋家裡也為了他也添置了不少東西。 他身下這張軟榻就是特地給他放的,好讓他躺這兒吃零食看書。 順便曬太陽。 而他下了班,手搭上方向盤,也會下意識就往這邊開。 好像這裡也是他的地盤了一樣。 但他往戚尋那兒靠了靠,把腿架在戚尋的腿上。 問道,“可你不是不喜歡跟人同住嗎,我住過來。」 你不會覺得不習慣嗎? 戚尋看他一眼,把人撈進了自己懷裡,下巴輕抵著柏西的頭頂。 他懷裡抱著柏西,手上還在回覆郵件。 本來是不習慣的。 他確實是喜歡獨處的人,否則也不會這麼大一個別墅都不要住家保姆。 只讓鐘點工上門。 但你都住了大半個月了,也沒什麼不好,不習慣也習慣了。 柏西笑起來,拽了拽戚尋的領口,在戚尋側臉上親了一下。 戚尋對此也習慣了,他眼睛還盯在屏幕上,脖子卻配合地彎了一下。 柏西誇張地在他臉上“啵”了一下。 而二十米開外,捧著下午茶托盤來送給柏西的丁阿姨。 望著落地窗邊的兩個人,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過去。 她搖頭嘆息,心想,難怪戚尋給她加工資了,這錢果真是不太好拿。 既然準備搬家,兩天後,戚尋就跟柏西一起回了他的公寓。 生活必需品這些戚尋那兒都有,柏西收拾的主要都是他喜歡用的一些瓷器。 工作文件,還有他養了很久的一盆蘭花。 柏西把這些東西全都帶到了戚尋家。 說來也奇怪,戚尋家是個三層的別墅,地方足夠空曠。 別說是多住一個人,就算多住十個人,也綽綽有餘。 但柏西搬進來以後,戚尋再看自己住了幾年的房子。 卻覺得像被填滿了。 架子上都擺著柏西收藏的古董跟瓷器,房間裡多了一個專門擺零食的櫃子。 冰箱裡也塞了一堆柏西喜歡的甜品。 而在床上,柏西剛洗完澡,趴在那兒寫稿子,他穿著居家服。 寬大的藍色T恤,頭髮紮成一個小揪揪,拿電腦打一會兒字又停下。 眉頭緊皺,像個趕作業的高中生,有種青澀和天真。 戚尋靠在門邊看了他一會兒。 他確實很多年都不習慣跟人同住,剛跟柏西戀愛的時候。 他也沒想過有一天會敞開大門把人迎進來。 但是現在看見柏西趴在床上,想到柏西以後會一直在這裡住下去。 他卻覺得很不錯。 他站了一會兒就走過去,摟著柏西的腰,跟人接了一個吻。 他的舌頭撬開了柏西的牙關,在漫長的幾分鐘後。 才慢慢退了出來。 他低頭看柏西,說,“你偷喝了可樂。」 柏西的嘴唇是甜的,一股可樂味。 柏西確實剛喝了一罐。 「不是冰的,”柏西心虛地強調,“是常溫的。」 他現在被嚴格限制吃冰的東西。 但戚尋還是嚴肅地看他。 這讓柏西有點不知所措,剛想說什麼,卻看見戚尋突然笑了下。 他立刻知道戚尋是在逗他。 他頓時不幹了,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,卻被戚尋再一次堵住了嘴唇。 柏西沒多久就被親得手軟腳軟,眼睛也淚汪汪的。 戚尋的手探進他衣服裡,掐住了他的腰。 西西。 戚尋貼著他的耳朵叫他。 柏西受不住戚尋這麼溫柔低沉的聲線,戚尋還沒怎麼他呢。 他就交待在了戚尋手裡。 戚尋挑挑眉。 柏西臉紅得像個煮熟的蝦,“不是,這是意外……”他拼了命解釋。 沒發揮好。 戚尋不知道信是沒信。 但是這一晚上,戚尋還是給了他證明自己的機會。 一次不行就兩次,兩次不行就三次。 同居的日子跟柏西想的也沒什麼區別,不管加班到多晚。 只要不是出差或者通宵,戚尋跟他都會回家,去哪兒戚尋也會跟他報備。 爭吵也是有的,兩個人朝夕相對,為了小籠湯包要不要蘸醋都能拌上幾句。 但是拌完嘴,他們還是會抱在一塊兒說晚安,早上醒過來也能看見彼此的臉。 柏西頭先幾天還有種浪漫情懷,早上會起來幫戚尋打個領帶。 就像他喜歡的愛情電影裡那樣。 他覺得這有種新婚燕爾的感覺。 但是幹了兩天就不幹了。 煩的很。 電影裡全都是騙人的。 戚尋再站在他床邊,他就敷衍地領帶扔在了戚尋懷裡。 困得眼皮子都睜不開,含含糊糊道,“自己系。」 這麼大人了,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。 一點都沒有前幾天的柔情蜜意了。 戚尋再次感覺到了什麼叫得到手就不上心了。 他不輕不重拍了柏西的屁股一巴掌,“小沒良心。」 柏西不理他,翻了個身又滾進被子裡。 現在就是天塌了也不能影響他睡覺。 戚尋只能自己系領帶。 等睡到八點半,柏西就也起來上班了,丁阿姨現在已經完全摸清了他的口味。 準備的早餐很對他胃口。 九點半,他就到了辦公室,開始看一天的工作日程。 小助理童佳瞅著他最近氣色不錯,一邊吃著他給帶的早飯一邊問他。 柏編,你最近氣色真好,感覺你每天來都挺高興的。 她對此頗為驚奇,想不通柏西為什麼上班也能神采奕奕。 她每天來打工都是痛不欲生的。 柏西喝著咖啡提神,不在意道,“有嗎?」 「有啊,”小助理認認真真看著他的臉,“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好看了。」 容光煥發的。 柏西噗嗤一下笑出來了。 他腦子裡不合時宜地跑過一堆少兒不宜的畫面。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麼千年狐理精,專吸陽氣修煉呢。 他不著調地想,明明戚尋才更像狐狸精,不笑時冷若冰霜。 上了床,意亂情迷的時候,一雙桃花眼卻豔色無邊。 他咳了一聲,再想這班就沒法上了。 我中彩票了,當然高興了。 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。 童佳睜大了眼,“真的啊,哇,你運氣太好了吧!」 多少錢啊! 柏西跟看傻子一樣看她。 童佳睜著大眼睛回看他。 他也不忍心再騙這傻孩子了,他摸了摸童佳的頭。 騙你的。 童佳一下子洩了氣,控訴地看他。 少閒聊了,幹活吧。 柏西拍拍她,“獎金還想不想要了。」 但是在翻看今天送來的材料的時候,柏西想。 其實要說中彩票也沒錯。 從跟戚尋戀愛開始,這之後發生的一切都像中彩票一樣幸運。 快到二月的時候,柏西的雜誌社變得更忙了。 今年過年比較早,大年初三就是情人節,雜誌社要趕進度。 但他還是抽出空,拉著戚尋去聽了一場他喜歡的歌手的演唱會。 他上次聽這個歌手的現場還是跟梁頌,在大學畢業的時候。 梁頌對這個歌手無感,但還是講義氣地陪他一塊兒來了。 但這回有了男友,他就扔了基友。 梁頌半途打電話約他看電影。 他吃著糖炒栗子,慢悠悠道,“沒空,你自己去。」 我跟戚尋在去看演唱會的路上。 梁頌哽住,“我就沒見過比你更見色忘義的。」 「過獎過獎,咱們半斤八兩,”柏西謙虛道。 順便跟梁頌翻舊賬,“你大學為了追妹子放了我多少次鴿子。」 你自己算過沒? 但我陪你去看戚尋比賽了! 我沒陪你給女生買限量款包嗎?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,跟小學雞一樣鬥嘴。 但聊著聊著又開始回憶高中時光。 他們高中的班主任結婚了,所以前陣子能聯繫上的高中同學都去了。 算是小聚了一次。 戚尋一開始只是安靜地聽著。 但是聽到他們聊起高中,卻往旁邊看了看。 他對於高中時期的柏西,記憶裡是一片缺失。 他們不在一個高中上學,等柏西開始讀高二的時候。 他已經讀了大一。 他那時候對於柏西的印象,就只有晚宴上偶爾的幾句寒暄。 他知道柏西漂亮得引人注目,穿著禮服的樣子像小王子一樣。 很乖。 但也就僅此而已。 他們再沒有更多交集。 可他現在手搭在方向盤上,腦海裡卻在想,高中在學校裡的柏西會是什麼樣子? 應該很受歡迎吧。 乾淨清爽的男生,長得好看,會對女生很溫柔禮貌。 會拉小提琴和彈鋼琴,但也會跟梁頌一起翻牆逃課。 會偷偷去聽地下演出。 是乖孩子,但又不至於乖到木訥無趣。 他聽見柏西在跟電話那頭的梁頌說,“你記不記得咱們學校後面有片竹林。」 小情侶約會聖地,那時候老宋總是過去抓早戀。 一驚一大片。 咱班班長跟學委就差點被抓到過。 梁頌在電話那頭笑,“可不是嗎,我高中的女朋友也喜歡拉我過去散步。」 到最後都是喂蚊子,叮我一身包。 柏西聽到這兒,不由往旁邊的戚尋看了一眼。 他就沒有這種經歷。 在喜歡上戚尋以前,他的高中生涯過得心無旁騖。 像張無忌還沒有打通任督二脈,壓根沒有通曉風月。 給他遞情書的女生倒是很多,但他是個基佬,只能遺憾地發好人卡。 喜歡他的男生也有,但是那時候在學校裡,同性的喜歡更加小心翼翼。 都是畢業了才敢告訴他。 所以他從來沒跟誰當過野鴛鴦,沒有下了課偷偷牽手。 趁著晚自習躲進竹林里約會,也沒有在夜色裡踮著腳親吻。 想想還挺遺憾的。 而等掛了電話,柏西聽見剛才一直安靜的戚尋問。 你們高中班裡情侶很多嗎? 他聽見了柏西跟梁頌的聊天。 對,但都分的差不多了。 就剩我們班長跟學委一路從堅持到現在了,明年應該會結婚。 柏西感慨道,“他倆一直挺甜的,都七年了。」 也沒見七年之癢。 反正他是有點羨慕的。 「那你呢,高中沒談過嗎,”戚尋又問,“跟你表白的應該很多吧。」 「沒有,”柏西嘬了一口奶茶,“都說了我初戀是你。」 如今細想,也可能是他這人顏控標準比較高。 在遇到戚尋這種級別的帥哥之前,輕易都不肯開竅。 但他又想了想,“不過我要是高三沒有喜歡你。」 大學應該會談戀愛吧。 他說這話倒不是為了讓戚尋吃醋。 畢竟跟戚尋表白的更多。 他閒極無聊的時候,甚至做過統計,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個情敵。 但戚尋卻聽得心裡有些微妙。 他當然知道柏西一個表白也沒有接受。 但就像柏西說的,如果不是因為暗戀他,以柏西受歡迎的程度。 也許早就牽了別人的手,大學裡就開開心心談起了戀愛。 那個人也會跟柏西去看演唱會,跟他同居,擁抱親吻。 這個假設讓他眼神沉了沉,不怎麼高興。 汽車飛速地前進,轉眼快到了演唱會場館附近。 柏西剝了個栗子,喂進戚尋的嘴裡,有點好奇地問。 你高中也沒對象嗎? 對。 戚尋乾脆利落地回答了,“高中忙著參加競賽。」 對戀愛也沒興趣。 柏西笑了笑,這個解釋倒是很符合戚尋。 他也沒有再追問。 但他心裡又忍不住想,那戚尋的初戀,應該就是趙青桐了。 他記得趙青桐跟戚尋是大二才在一起的。 但他倆卻是高中同學。 這讓他多少有點酸溜溜的。 他也好希望參與到戚尋的高中時代,十七八歲的戚尋。 一定是意氣風發,又清俊高冷,像漫畫裡走出來的校草。 那他心動的時間一定會提前好幾年。 他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。 「我要是高中遇見你就好了,”他低聲道,“我肯定天天去堵你。」 給你送早餐,看你打籃球,你拒絕我也沒有用。 我還是要纏著你。 這樣,他說不定就能趁著戚尋還沒開竅的時候。 早早把戚尋拿下,也省了這麼多年苦逼的暗戀。 他說得豪言壯語。 戚尋卻啞然失笑。 他想,柏西要是高中就有這膽子,又怎麼會這麼些都沒有敢跟他表白呢。 可是他還是順著柏西的話想了想。 「那也不錯,”他說道,“你在球場替我加油。」 結束後我就帶你去吃夜宵。 兩個人對視一眼,都笑了起來。 他們到了演唱會現場。 這一場演唱會是歌手孟唯衣巡迴演出的最後一場,柏西從高中就開始喜歡這個歌手。 可惜孟唯衣不常開演唱會,上一次就是兩年前。 他跟著現場的歌迷一起大聲合唱,聲嘶力竭地跟著合唱。 時光匆匆流去,我還在原地等你。 而等出了演唱會,他嗓子都啞了。 在回去的路上,他還是精神抖擻,還沉浸在演唱會的氣氛裡。 他跟戚尋說,“我上次聽孟唯衣演唱會的時候。」 是我大學畢業,梁頌陪我來的。 我那時候想,要是你也在就好了。 結果現在你就真的陪我來了。 他對著戚尋笑,眼睛亮晶晶的,臉上還貼著剛剛一片藍色的小星星。 是粉絲們準備的應援之一。 戚尋對應援沒有興趣,但柏西的眼睛被那發光的星星映得很好看。 他看著柏西的眼睛,“以後我們還可以來,只要你想。」 所以不需要遺憾從前。 看完演唱會,時間已經挺晚了,戚尋開車回去的路上。 柏西蓋著小毯子,車裡又溫暖,沒多久他就睡著了。 到了家以後,戚尋也沒吵醒他,而是抱著他下了車。 柏西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了動靜,眼皮子卻撐不開。 含含糊糊地問,“到家了麼?」 戚尋一手撐著他,一手去開指紋鎖。 嗯,到了。 他抱著柏西進門,看柏西困得分不清東西南北。 又幫柏西脫了衣服,抱他去洗澡。 一直到人都泡在浴缸裡了,柏西才稍微清醒了點。 他靠在戚尋胸口,動也不想動,軟綿綿地隨便戚尋擺弄。 讓抬手就抬手,讓低頭就低頭。 但是等洗完澡,他卻清醒了,瞌睡都跑光了,就趴在床上玩手機。 他追的一個劇更新到了最新一集,裡頭有個他特別喜歡的角色在這一集會戰死。 雖然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局,但是他心裡還是難受得慌。 在評論區跟其他同擔抱頭痛哭。 戚尋並沒有想偷看柏西在幹嘛的意思。 他跟柏西睡覺前一直是各幹各的。 但架不住柏西是用ipad看的,所以他停下發彈幕的時候。 字體遠比手機更大更清晰,戚尋轉過來想跟他說話。 一不小心就看見了柏西的留言,大大咧咧飄在屏幕上。 我老公怎麼就沒了呢,我這麼大一個老公,製作組賠我(大哭)! 戚尋面色古怪。 他也不當君子了,頭往柏西那兒偏了偏,掃了一眼。 只見屏幕上的劇集還在播放,被柏西叫老公的是個最近正火的小鮮肉。 戚尋只對臉有印象,卻不記得名字。 小鮮肉長得倒還不錯,穿著銀色鎧甲,戰死沙場的時候是被一箭穿心。 明明臉上帶著血汙,長髮蓬亂,從馬上翻滾墜地。 卻自有一種悽愴的美感。 柏西看得連連抽氣。 戚尋眼睜睜看著他又發了一條,“逆賊,居然敢打我老公!」 明天就揚了你們! 戚尋嘴角抽了抽。 他倒是知道柏西喜歡的人不少,左一個蘇鄴,右一個孟唯衣的。 在外還有108個牆頭。 這劇好看嗎? 他涼颼颼地問。 好看啊。 柏西眼睛還黏在屏幕上,眼看著他喜歡的角色死在了對手懷裡。 他又是嗑到了又心疼得直抽抽,根本沒空搭理戚尋。 一直到十分鐘後,片尾曲都放完了,他才想起來旁邊還睡著個人。 他抬起頭,剛想問戚尋有什麼話要說,就發現戚尋目光幽幽地看著他。 你幹嘛這麼看我? 他奇怪道。 戚尋合上了書,慢悠悠道,“沒什麼,我只是在想你有幾個老公。」 我能排上幾號。 柏西一愣,隨即知道是他發花痴被戚尋看了個正著。 他立刻替自己正名,“我叫的那是角色,不是演員。」 「我對這演員就是個路好……”戚尋卻壓根不在乎他是叫角色還是真人。 他扣住柏西的腰,把人半摟到懷裡,手指摩挲著柏西的嘴唇。 柏西沒說完的話一下子啞在了喉嚨裡。 明明更過分的事情都幹過不知道多少次了,但是戚尋這麼色氣地按著他的下唇。 眼神沉沉地望著他,他卻莫名有點臉紅。 他聽見戚尋說,“你都還沒叫過我老公。」 這話裡並沒有指責,只有一點調笑的意味,低沉的聲線像大提琴。 漫不經心傳進耳朵。 柏西的臉更紅了。 他跟戚尋床上雖然放的開,但是稱呼上還是相對保守。 他要麼叫戚尋名字要麼叫哥,老公還真沒叫過。 但戚尋顯然是對這個稱呼起了興趣。 他的手指輕輕探進柏西的唇縫裡,玩味地問,“叫不出口嗎?」 柏西窘迫地點點頭。 但戚尋卻不放過他。 戚尋把手指抽了出來,換了個姿勢,慢條斯理地解開了他的衣服。 「可我想聽,”戚尋吻著他的脖子,“你都叫別人了。」 為什麼不叫我? 他一邊說,一邊愈發往下,從鎖骨,到胸口。 最後到小腹。 柏西倒抽了一口涼氣,“什麼別人,那就是個角色。」 「紙片人懂嗎……”但他話還沒說完,戚尋就抬頭看了他一眼。 看得柏西的心臟不爭氣地砰砰直跳。 都說燈下觀美人,這話一點不假。 戚尋抬頭看他,側臉被燈光鍍上了一層暖金色。 睫羽漆黑,一雙清冷的眼完全融化了,他美得像個古書裡的妖精。 柏西哪受的住這個。 命都能給他,何況一個稱呼。 他瞬間屈服,紅著臉,小聲叫了一句,“老公。」 戚尋低低笑了一聲。 乖。 然後他低下頭,盡心竭力地替柏西服務了一次。 最後他去漱口的時候,柏西躺在床上,像個被掀翻了的小烏龜。 爽得魂都漂浮在外。 太壞了,他痛心疾首地想,戚尋一點不正經。 但他真的好喜歡。 因著前一晚的縱慾過度,第二天柏西名正言順地賴床了。 戚尋倒是雷打不動準時去上班了,絲毫沒有因為公司是他自己的就肆意妄為。 柏西在床上躺到了中午,早飯都是丁阿姨送來房間的。 十一點的時候他手機響了,他也沒看屏幕,摸過來就往耳邊一放。 喂,哪位? 他說話的聲音還很沙啞。 電話那兒沉默了兩秒。 兒子,你聲音怎麼這樣,感冒了嗎? 柏西一個激靈,從床上坐起來。 電話對面是他親媽。 他坐起來後咳了咳,“嗯,不是,沒感冒,我昨天有點沒睡好。」 至於沒睡好的原因是什麼,不可說。 吳茉女士望了望公寓緊鎖的大門。 她其實也沒什麼事情,不過是今早出門辦事,回來的時候路過柏西的公寓。 就順路來看看兒子。 她昨天剛跟柏西通話,知道柏西今天休息,照理說是應該在家。 尤其是聽見柏西這剛起床的聲音。 但吳茉是誰,風裡浪裡過了幾十年的人精。 她瞅了瞅自己摁了門鈴半天沒開的門,本能地覺得哪裡怪怪的。 你找我幹嘛呀,媽? 柏西在電話裡問道。 吳茉和和氣氣道,“我沒什麼事情,就是上次你給我定的那個旗袍。」 你阮阿姨也挺喜歡,問你要師傅的店鋪。 「哦,”柏西舒了口氣,“你等我一下,我給你找找。」 不急。 吳茉笑眯眯的,“兒子你是在家麼,剛起床嗎?」 柏西下了床,去給自己倒杯水。 他順口回答,“嗯,我剛醒,」 今天不上班就睡得晚了點。 吳茉挑了下眉,覺得這事兒果然有蹊蹺。 她又按了一下門鈴。 很好,還是沒人出來開門。 你在自己公寓嗎? 她又跟柏西確認了一次。 柏西喝了口水,有點心虛。 他跟戚尋同居這事兒可沒告訴家裡。 就以他爸媽那心眼,也許一時還能被他跟戚尋是好兄弟矇蔽了雙眼。 時間一長肯定能發現不對。 那還有啥好說的,他直接帶著戚尋被三堂會審得了。 他把水嚥下去,此地無銀三百兩,“對啊,我不在公寓還能在哪。」 吳茉冷笑一聲,老神在在道,“那好,你出來開個門吧。」 我在你公寓門口。 柏西整個人都懵逼了。 他媽一年都不會去他的公寓超過三次,有事兒都是傳召兒子回宮。 怎麼今天就突然造訪。 他心裡還抱有僥倖,在短暫的沉默以後,試探性地問。 媽,你是不是開玩笑? 吳茉在陽光底下看了看自己剛做的美甲,“誰跟你開玩笑。」 你媽我已經按了五六次門鈴了,你是睡懵了還是怎的。 一直都不開門。 說話間,柏西的手機震動了一下。 他退出去一看,他媽往他微信上發了個照片,確確實實是他家大門。 柏西眼前瞬間一黑。 他媽這根本是甕中捉鱉,有備而來,壓根沒給他狡辯的餘地。 他還沒想好該怎麼解釋,他媽就又問,“西西。」 老實交代吧,你到底在哪兒? 你是不是要說梁頌家? 他還真想過一秒。 但事已至此,坦白從寬還能落個從輕發落。 他好歹也是個二十幾歲的人了,夜不歸宿被家長抓了個正著。 也不算大事。 只是他開口的時候還是一陣心虛。 我是不在家,也不在梁頌那兒,我在戚尋家。 昨天來他家玩太晚了,我就順便住下了。 吳茉本能地不太信。 要是在戚尋那兒住下了,有什麼不能講的,為什麼第一反應是騙她說自己在家。 當她傻呢? 「那你為什麼騙我在家,”她一邊說一邊往電梯那兒走。 知道柏西不在家,她也懶得在門口費工夫,“照實說就是了。」 你又不是小孩子,難道還怕我罵你嗎? 柏西視線掃到自己手腕內側的吻痕,咳嗽了一聲。 我那只是隨便一說,我哪兒知道你在我家門口。 你問我在不在家,我懶得解釋,就順嘴說了我在。 這話也解釋得通。 但吳茉腦子裡瞬間浮現出自己當年十八九歲的時候,跟柏西他爸偷溜出去約會再回來。 也謊稱說是去同學家了。 其實她最近早就覺得柏西有點奇怪了。 回家的頻率直線銳減,元旦聚餐也找藉口開溜。 有時候還動不動就看著手機傻笑。 再加上今天這一出,她要再不起疑心,也白當柏西親媽了。 她微微眯起眼,“西西,你真的在戚尋家嗎,你這是出去玩了夜不歸宿呢?」 還是談了對象不敢告訴我,隨口跟我編瞎話? 你不會就是在對象家裡睡著吧。 要命,他媽根本不該開公司,應該去當FBI。 柏西沉默了幾秒,“我真在戚尋家裡,你要是不信。」 我給你發個定位。 那也用不著。 吳茉索然無味,她又不是真的來查崗的,只不過是心裡覺得古怪才詐兒子一下。 上綱上線就沒意思了,“你又不是未成年,我犯不著去管你在外面都幹嘛。」 但你也別總麻煩戚尋,他是比你大一點兒。 但又不是你哥。 一會兒讓他出差還要陪你旅遊,一會兒住在他家。 他工作這麼忙,你也得自覺點。 柏西老實聽訓。 但他心裡卻在想,這可怪不得他,他要是不粘著戚尋。 戚尋該不樂意了,昨天還逼他叫老公呢。 他想到這裡又有點臉紅,回道,“知道了,我心裡有分寸。」 你到底要不要那個老師傅的店鋪地址了,還是你就是說來誆我的。 要啊,怎麼不要,你阮阿姨真的挺喜歡那旗袍的。 「你回頭給她定一件送她,當生日禮物了,”吳茉已經做到了轎車上。 示意司機開車,“我也不是真查你,但家長總要關心關心孩子的嘛。」 你要真有對象我也不反對,你高中我就說支持你自由戀愛。 我們又不是那種不開明的家長。 她心裡多少有點鬱悶,孩子大了就有秘密了。 她雖然能理解,但也有點悵然。 柏西握緊了手機,而後又放開。 我知道。 那你這週迴來吃飯嗎,馬上也快過年了,你們公司快休假了吧。 回來的。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,吳茉叮囑他這兩天加班別累著。 才掛了電話。 坐在車裡,她看著窗外,雖然沒有追問柏西,但她總還是隱隱覺得不對勁。 柏西打小就乖,根本不是會敷衍她的那種性格。 糊弄人這種事從小都是柏若干的多。 她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,片刻後卻又突然蹭得坐直了起來。 等等,柏西剛才說他在誰家來著? 戚尋? 戚尋不早就出櫃了麼! 柏西在家裡躺了一天,到傍晚的時候。 戚尋提前結束工作回來了。 吃晚飯的時候,柏西把他被媽媽逮了個正著的事情告訴了戚尋。 「我媽這人聰明得很,”柏西嘆氣,“雖然她沒追究。」 但我覺得她肯定猜出了點什麼。 戚尋看他愁眉苦臉的,輕聲問,“你是不想讓家裡知道你戀愛嗎?」 他知道柏西還沒跟家裡坦白自己的性取向。 柏西搖頭,“那倒不是。」 我爸媽早就心裡有數了,我真出櫃了,他倆雖然不一定高興。 但也不會不接受。 只是我現在去跟家裡說,他倆肯定要問我是跟誰戀愛。 那不就得把戚尋給扯出來。 他們兩家本來就認識,算是一個圈內的生意夥伴。 一旦雙方父母都知曉,這段感情就不是小打小鬧了。 不能今天談明天分,幹什麼都行,多少要顧及父母間的交情。 他不想說,就是不想給這段感情平添壓力。 他是無所謂讓父母知道的,但他不確定戚尋願不願意。 但他卻聽見戚尋問他,“知道是我,不好嗎?」 柏西一愣。 他抬頭望著戚尋,卻發現戚尋是認真的。 你是擔心你爸媽不喜歡我,還是你怕爸媽生氣? 如果你怕他們不同意,我可以陪你回去。 戚尋說道。 他不是說說而已,而是真的準備這麼做。 雖然柏西說他爸媽很開明,但是真到了那天誰也說不好。 他自己當年出櫃的時候,就被家裡揍得不輕,棍子都揍斷了一根。 但就算這樣也沒用,他表面循規蹈矩,其實天生反骨。 不撞南牆不回頭。 他不想做的事情,誰逼他也沒有用。 只是他當年吃了皮肉之苦無所謂,但如果讓柏西重走他的老路。 他卻是不會答應的。 柏西連在床上碰兩下都要起紅印子,哪經得起這個。 柏西怔怔地看著戚尋。 你不介意我跟家裡說嗎? 他問。 我為什麼要介意? 戚尋很奇怪。 柏西說不出原因。 但他看著戚尋的臉,慢慢地,笑了起來。 他想,不管戚尋到底是因為什麼跟他戀愛的,但戚尋永遠是他最喜歡的模樣。 認真負責,坦蕩可靠。 戚尋從來就沒有想過把這段戀情遮遮掩掩。 對朋友也好,對家人也好,戚尋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隱瞞。 是他一直對戚尋沒有信心,患得患失。 吃完晚飯,柏西跟戚尋一塊兒下圍棋。 他的圍棋是戚尋教的,自然玩不過師父,但是戚尋贏了兩局就開始放水。 讓了他几子。 可惜讓子也沒用,柏西一直心不在焉。 等到收拾殘局的時候,他終於下定了決心。 他抬起頭,對戚尋說,“我準備這週迴家,就跟我爸媽攤牌了。」 柏西晚上睡覺的時候,想起要跟爸媽出櫃這事。 還是多少有點緊張。 雖然他爸媽足夠開明,但窗戶紙捅破跟沒捅破。 到底還是兩回事。 他躺在戚尋旁邊,摸摸戚尋的手臂又摸摸戚尋的胸口。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,想跟戚尋說,卻又最終咽回了肚子裡。 戚尋察覺到了,問他,“怎麼了?」 柏西垂下眼,“沒什麼。」 他翻了個身,裝作很困的樣子,說,“睡覺吧。」 明天還得起來上班。 戚尋看了他的背影幾眼,總覺得柏西心情不太好。 但又覺得他是因為過幾天回家攤牌緊張。 他安撫地拍了拍柏西的背。 「別害怕,我陪你回去,”他又對柏西說道。 如果你不想跟父母說了,也沒關係,不說就不說。 柏西被他親得耳根發軟。 戚尋一用這種哄人的語氣跟他說話,他就頭昏腦脹找不著北。 他又轉過身,雖然明知道這個假設不可能發生。 但他還是問戚尋,“要是我爸媽真的不同意,把我趕出家門怎麼辦?」 戚尋摸了摸他的側臉,認真道,“那你也還有我。」 以後逢年過節,我都會陪你去跟你爸媽求情,總有一天他們會軟化的。 柏西沒說話。 他眼神溫潤地看著戚尋,在這一刻他的眼睛像極了森林裡的幼鹿。 滿懷依賴和信任。 他其實只是想跟戚尋撒個嬌。 但是戚尋這樣認真地說會當他的後盾,會一直陪著他。 還是讓他心口止不住發軟。 他抬起手,摟著戚尋的脖子往下壓,啵唧親了一口。 好,我要是被爸媽趕出去,就一直賴著你。 他衝戚尋笑了笑。 兩個人又說了一陣子話,臥室裡才熄了燈。 戚尋倒是很快就睡著了。 但柏西卻因為下午咖啡喝多了,有點失眠。 他腦海裡走馬燈一樣播放著一些陳年舊事。 他剛才一直在摸戚尋身上,其實是因為想起戚尋當年出櫃。 被家裡揍得不輕。 他到現在都記得當時的所有事情。 戚尋是在大學畢業前跟家裡攤牌的,在他跟趙青桐戀愛一年多以後。 他就跟家裡出櫃了。 戚家當然是不同意的,但戚尋犟著不肯低頭,不僅被切斷了家裡的經濟支持。 還被他爸揍到不得不住院。 整個過程堪稱慘烈。 柏西那時候跟戚尋還不算很親密,卻還是得知了這個消息。 想辦法找到了戚尋住的病房。 那也是一個冬天,病房裡只有戚尋自己,打著繃帶坐在窗邊看書。 他臉上的傷還沒好,穿著病號服,雖然稱不上落魄。 卻也消瘦蒼白。 他看見柏西過來,很吃驚,而看見柏西在他面前掉了眼淚。 就更吃驚了。 柏西到現在還記得,戚尋一邊給他拿紙巾擦臉。 一邊疑惑地問他,“你哭什麼?」 對啊,他哭什麼。 戚尋又不是為他出的櫃,也不是因為他挨的揍。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跟他沒關係,他不過是個旁觀的路人甲。 但他一看見戚尋身上的傷,就難過得說不出話。 他沒有資格去心疼戚尋,但他又控制不住地難受。 尤其是他知道趙青桐還不在國內,而是在國外跟家人度假。 戚尋特地挑了趙青桐不在的時候,回家處理這一切的。 他後來也問過戚尋,“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呢?」 你為他付出這麼多,他肯定很感動,起碼能回來看看你。 戚尋說,“告訴他,也不過是讓他跟我一起煩心。」 沒必要。 而且跟家裡攤牌是我自己的決定,我自己該承擔。 柏西聽得一陣沉默。 他什麼也沒說,但他心裡在想,趙青桐真的很幸運。 而等趙青桐回來,戚尋也果真沒告訴他自己住過院。 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他跟家裡攤牌了,現在關係破裂。 也許要熬個幾年才能緩和。 自始至終,趙青桐都不清楚戚尋身上發生過什麼。 但柏西知道。 他在戚尋住院期間,隔三差五往醫院跑。 因為那陣子不僅趙青桐不在國內,連戚尋的幾個好兄弟也都被別的事情絆住腳。 雖然來探望過,也去戚家幫求過情,但到了半夜又得一個個踏上飛機。 奔赴別的地方。 只剩下柏西是最空閒的。 所以他經常帶著自家廚師煲的湯去看戚尋,告訴戚尋他爸媽最近都在幹什麼。 他那時候是真正的心無雜念。 他做的一切都不是奢望戚尋能喜歡自己,而只是單純地希望戚尋能有人陪。 他心裡很明白,這不是他在對戚尋付出。 戚尋從頭到尾都不需要他,更沒有要求過什麼。 是他自己放不下。 戚尋不欠他任何。 所以他雖然在戚尋住院期間頻繁探望,但等戚尋出了院。 他反而自覺地遠離了戚尋。 他像一個劇本里npc,短暫地發揮過作用。 而等主角回來了,他也就該從舞臺上退下來了。 但也許是因為那段在醫院裡的交集,後來戚尋反而主動找了他好幾次。 等到戚尋畢業快一年,他們才真正成了朋友。 柏西眨了眨眼睛,望著一片漆黑的天花板。 戚尋跟家裡鬧翻,都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了,回想起來久遠得好像上個世紀發生的。 但他望了望旁邊的戚尋。 時至今日,他還是會為戚尋的傷感到心疼,還是會為戚尋被辜負而耿耿於懷。 趙青桐一直到分手,大概都不知道那一個冬天戚尋發生過什麼。 因為戚尋沒有讓他感受到任何壓力。 柏西只有在這種時候,會格外嫉妒趙青桐。 因為趙青桐擁有過戚尋所有的好,然後又草率地。 輕忽地,把這麼好的戚尋弄丟了。 柏西在被子下悄悄握住了戚尋的手。 他當然知道他現在的想法是異想天開,但他還是會想。 如果當時跟戚尋戀愛的是自己就好了。 他也許不能為戚尋遮風擋雨,但他絕對不會讓戚尋一個人去面對家裡的壓力。 也不會讓戚尋一個人在醫院養病。 他更不會在最後關頭,選擇放棄戚尋。 週日,柏西一早就回了家。 他還是沒讓戚尋跟著他一塊兒回來,再三保證他爸媽不主張棍棒教育。 他對著鏡子係扣子,從鏡子裡看著戚尋,“我說真的。」 我爸媽看著嚴肅,其實一向開明,我跟若若從小到大都沒被揍過一指頭。 高中叛逆期吵過幾次,最後也都是我爸媽低頭。 你跟我一起回去,倒說不定火上澆油。 戚尋沒說話。 但他也拗不過柏西的意思,最後兩人只好各退一步。 戚尋開著把柏西送回了家,車就停在柏家旁邊的街道上。 他在車裡等著,柏西自己進去。 柏西揮揮手,“等我電話。」 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跑了。 戚尋在車裡看著他的背影,心裡還是有些焦躁和不安。 他自己的出櫃方式過於慘烈,以至於他對於柏西的出櫃完全無法樂觀。 但他又不能違逆柏西的意思,只能沉默地坐在車裡。 看著眼前蕭瑟的冬景。 柏西進了家門,屋子裡開著地暖,暖融融的。 他也不喜歡穿拖鞋,穿著襪子就踩在了地板上。 吳茉最近在折騰畫畫,客廳裡放了一副她的大作。 柏西剛進家門,就被她一手逮了過來,要兒子欣賞自己的作品。 柏西看著那一團混在一起的顏料,很難昧著良心。 但考慮到他今天是回來出櫃的,他還是真誠地給出了彩虹屁。 挺好看,一看就飄逸,靈動,有前衛色彩。 「是吧,你爸就不懂欣賞,”吳茉傲嬌地哼了一聲。 他庸俗。 旁邊的柏若聽了這一番誇獎,嘴角抽了抽,心裡忍不住感慨她哥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是越來越強了。 而趁著吳茉去廚房的功夫,柏西一屁股在柏若身邊坐下。 手按在柏若看著的雜誌上,不讓她看。 他對柏若說,“你先別看雜誌了,江湖救急,幫我個忙。」 柏若莫名其妙的,“什麼事,你說唄。」 我待會兒想跟爸媽出櫃,你在旁邊幫著我點。 柏若一下子挑起了眉。 她神色古怪地看著柏西,“你早不出晚不出,為什麼偏偏挑今天?」 柏西一噎,然後摸了摸鼻子,“擇日不如撞日。」 反正早晚要說管它是哪天。 柏若卻不信。 她打量著柏西心虛的臉,冷笑道,“是因為戚尋嗎?」 柏西嚇了一跳,他想說什麼,又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。 壓低聲音道,“你怎麼知道?」 柏若一看他這樣子,還有什麼不明白。 什麼擇日不如撞日,不就是被戚尋那個狐狸精衝昏了頭腦。 一腔熱血要跟家裡人坦白嗎。 「我早就知道了,”柏若輕哼道,“我之前去你公寓找你。」 正好撞見你跟他在一塊兒,那氣氛一看就曖昧。 我一下就猜出來了。 柏西沒想到是這樣暴露的,他懵逼了幾秒才消化這個事實。 那你怎麼不問我? 他反問柏若。 柏若白他,“有什麼好問的,就你那傻樂的樣子。」 一看就是被愛情衝昏了頭,我說什麼你能聽進去。 除非我祝你百年好合。 柏西嘿嘿一笑,也不否認。 柏若看他這樣就氣不打一處來,她問柏西,“你就那麼喜歡他嗎?」 你倆才談了多久,你就急吼吼要為他出櫃。 是戚尋讓你跟爸媽說的嗎? 「沒有,是我自己要的,”柏西搖了搖頭。 他沉默了兩秒,又說,“但你說的沒錯,我確實很喜歡他。」 有多喜歡? 柏西想了想,“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,可能就像你說的。」 想跟他百年好合的那種喜歡。 他扭頭望著柏若,笑了笑,“所以我希望他能以男朋友的身份跟我回家。」 而不是朋友。 柏若看了他一會兒。 她一向對愛情嗤之以鼻,但她沒有去反駁柏西。 也沒有去嘲笑柏西的愛情觀。 她在柏西臉上見過無數次笑容,但這種完全沉浸在戀愛裡的。 好像是從未有過的。 她低下頭重新看起了雜誌,“知道了,會幫你說話的。」 現在你快點兒滾蛋,別妨礙我看書。 但吳茉跟柏梓華的承受力,顯然比兩個兒女想象中要好。 半個小時後,在客廳的沙發裡,柏西像個小學生一樣正襟危坐。 跟吳茉跟柏梓華說,“爸,媽,我有個事情想跟你們說。」 柏梓華喝著茶,鬧不明白兒子這是整得哪一齣。 你有話就說嘛,這麼嚴肅做什麼。 吳茉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。 或者說,從她抓到柏西不在自己家而在戚尋家的時候。 她心裡就隱隱有了預感。 果不其然,幾秒後,她就聽見柏西深吸了一口氣。 認真道,“我有個事情一直沒跟你們坦白。」 我喜歡男人,天生的。 柏梓華的茶杯差點沒端穩掉在地上。 他這才剛起床沒多久,猝不及防就被兒子扔了這麼一個炸彈下來。 炸得他頭昏眼花。 他求助地看著旁邊的老婆,卻發現吳茉八風不動。 神色淡淡,別說是震驚,眼皮子都沒怎麼眨。 柏西望著父母的臉色,心裡一陣忐忑。 他坐在木色的沙發上,今天穿的是白毛衣,毛茸茸的。 下面是一條牛仔褲,緊張不安地坐在那裡,像個犯了錯的高中生。 連柏若也有點緊張,視線在父母跟柏西之間來回掃射。 生怕他爸媽一時沒想通,說出點過激的話。 但好在沒有。 長久的一陣沉默以後,吳茉掩飾般低了頭,撣了撣根本沒有黏著任何東西的裙子。 低聲道,“就這事兒?」 我早知道了,你媽我又不傻。 柏梓華在旁邊震驚地盯著老婆。 不是,雖然他們確實對兒子的性取向早就不報幻想了。 但也不能就這麼輕飄飄揭過吧。 好歹訓兩句吧,父母的威嚴呢? 柏西也睜圓了眼睛,完全沒想到是這個走向。 吳茉心裡其實也有點無奈。 要是可以,她又怎麼會不希望柏西能喜歡女生呢。 他們這樣的家長,也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,女生家世才情都不重要。 柏西喜歡就好,她一定開開心心給兒媳婦包紅包。 但偏偏,柏西不給她這個機會。 她嘆了口氣,靠在沙發上,看著柏西大氣不敢出的樣子有點好笑。 怎麼,你以為我會罵你一頓嗎? 還是要哭一場,讓你心裡愧疚,覺得對不起父母? 柏西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點頭,因為他確實是這樣想的。 但吳茉又道,“這些都是沒意義的事情,我才懶得幹。」 難道我把你趕出家門,讓你別回來,你就會低頭嗎? 我今天逼你不許喜歡男人,你明天就會給我帶個女孩兒回來嗎? 柏西這次緩慢又堅決地搖了搖頭。 他艱難地說道,“不會。」 我喜歡不了女生,所以也不能去禍害她們。 吳茉無奈地笑了笑,“那不就得了,反正你也改不了。」 我逼你也沒用。 那我為什麼要做這無用功,還讓你痛苦呢。 她轉頭看了一直沒能插上話的柏梓華一眼,柏梓華剛才還總想暗示她點什麼。 聽完她這幾句倒是沉默了。 吳茉招招手,讓柏西過來。 她摸了摸柏西柔軟的頭髮,“你大學裡我就有心理準備了。」 如今無非是說開了而已。 不就是喜歡男人嗎,有什麼大不了的,你爸媽還沒那麼古板。 柏西眼眶都紅了。 他爸媽要是真的罵他一頓,他可能還沒這麼愧疚。 可偏偏他爸媽還反過來安慰他。 他這人,其實從小就不怎麼省心,小時候是身體不好。 總往醫院裡跑,長大了又不肯走他爸媽安排的路。 一定要去過自己喜歡的生活。 再到如今,他有了喜歡的人,也還是在給父母出難題。 他眼淚汪汪地看著吳茉跟柏梓華,可憐兮兮的。 柏梓華本來還能撐一撐父親的威嚴,一看柏西這樣卻立刻心軟了。 「好了好了,哭什麼,”他拍拍兒子的肩膀。 像你媽媽說的,喜歡男人而已,有什麼大不了。 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,爸爸的朋友有開模特公司的。 你喜歡什麼樣的都能給你介紹。 柏西差點沒繃住笑出來。 吳茉抬起胳膊撞了他一下,“越說越不著調,什麼亂七八糟的。」 你怎麼當爹的,不教他點好的。 柏梓華不服,“哪裡不好了,我這是關心他感情狀況。」 總得找個他喜歡的吧。 眼看著兩個人要吵起來,柏西立刻上前調停。 爸,不用了,我有對象了。 吳茉跟柏梓華立刻停戰,一起望向他。 而在旁邊當背景板的柏若也悄悄坐直了,默默看過來。 吳茉心裡猜到是誰,臉色說不上好也說不上難看。 滿臉糾結。 柏梓華卻完全置身局外。 「你有對象,誰啊,”他把腦子裡的人選轉了一遍。 不會是梁頌吧? 柏西啞然失笑,“怎麼可能是梁頌。」 他遲疑了兩秒,老實交代了,“是戚尋。」 哐當,他爸的茶杯這次是真的被碰掉在了地上。 茶水打翻了一地,弄溼了地毯。 空氣裡安靜了好一會兒。 柏梓華跟吳茉都沒說話,柏若坐在單人沙發上當背景。 低頭看手機,假裝自己什麼也沒聽見。 柏西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,不懂他爸媽是什麼意思。 「你們……怎麼不說話呀,”柏西惴惴不安道。 你們不喜歡戚尋嗎? 他心裡咯噔一下,張口就想歷數戚尋的種種優點。 但柏梓華摸了下頭,“倒也不是不滿意……”他臉色有些微妙。 戚尋他當然熟悉得很,跟柏西當了這麼多年的朋友。 來他家拜訪也不少次,他對戚尋一直是很欣賞的。 聰明強幹,年紀輕輕就挑起了大梁,為人處世也很有分寸。 簡直是圈子裡小輩們的標杆。 但如今這個樣樣出色的晚輩,突然成了自己兒子的男朋友。 柏梓華卻說不出什麼感覺。 他看了看柏西,都二十五了,還一臉稚氣,穿衣服都毛絨絨的。 像沒長大一樣,找這麼一個精明強幹的對象,他家西西還不給吃得死死地。 但要說不滿意,就戚尋這條件,多的是姑娘恨他是個gay。 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人選,被自己家兒子給摘了。 說一點不欣慰,好像也有點虛偽。 柏梓華也不知道自己該擺個什麼態度,求助地看了老婆一眼。 吳茉卻不理他,冷靜地低頭喝茶,“你有話就說。」 看我做什麼? 求助失敗,柏梓華只能鬱悶地把臉又轉向了兒子。 柏西一臉期盼地看著他,他也說不出什麼重話。 只能說道,“你都這麼大了,爸也不是要干涉你談戀愛。」 但你倆原來不是好兄弟麼,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。 他對你怎麼下得去手的。 而且我以為你會找一個知冷知熱的,貼心點的。 戚尋呢,跟我想的有點出入。 「爸,你說反了,”柏西認真糾正道,“不是他對我出手的。」 是我先喜歡他的,我追的他。 他這也不算說謊,雖然他跟戚尋沒有追得那個過程。 但先動心的人,一直是他。 「而且他特別好,也很溫柔,”柏西說到這裡。 不自覺露出一個有些羞澀的笑容,“你們可能不太瞭解他。」 他不像外表那樣,他很耐心,很有責任感。 上次我生了個小病,沒告訴你們,也是他在醫院照顧我。 柏梓華給兒子一番話噎住了。 他跟吳茉面面相覷。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呢,光是看柏西那甜蜜的樣子。 也知道自家兒子這是栽了。 當父母的,其實總會希望對方多喜歡自家孩子一點。 但話又說回來,自己兒子一心喜歡別人,他們也攔不住。 「行吧,你開心就好,”柏梓華拍了拍兒子的肩膀。 努力露出一個笑容,“不管做什麼,爸爸支持你。」 吳茉不像柏梓華這麼感慨萬千,只是用一雙溫和平靜的眼看著兒子。 戀愛是你自己談的,你自己把握,我管不著。 柏西眼眶更酸了,但千言萬語這時候好像都蒼白。 他抱了抱爸媽,“謝謝。」 謝謝你們這麼愛我。 柏若在旁邊當了半天的壁花,到這時也終於笑了。 她湊過來,也跟著抱了爸媽一下,順嘴貧道,“你們對我哥這麼寬容。」 那我是不是不管帶誰回來,你們也都認? 柏梓華跟吳茉現在被兒子搞得一驚一乍,一聽這話。 齊刷刷看著閨女。 咋,你也要出櫃? 柏梓華聲音都快變調了。 柏若:“暫時沒有這個打算。」 柏家夫婦頓時長舒一口氣。 出櫃成功,柏西立刻去給戚尋打了電話。 他站在窗邊,隱約能看見戚尋停在路邊的車,被常綠樹木擋著視線。 看不真切。 電話一秒就接通了。 不等戚尋說話,柏西就忍不住雀躍地跟戚尋說。 我爸媽同意了。 戚尋愣了愣。 這一個小時他都坐立不安,幾次三番想不顧柏西的意願。 敲響柏家的大門,看看柏西怎樣了。 現在柏西突然告訴他,出櫃就這麼順利解決了。 他反而有種不真實感。 真的? 他遲疑地問,“你爸媽什麼反應?」 柏西手臂撐在窗臺上,他把窗戶推開了一條縫。 臘梅花開在窗前,嫩黃色的花瓣落了滿地。 我爸媽很快就接受了,沒有不高興,他們說只要我開心就好。 「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不重要,”柏西到現在還有點鼻子發酸。 鼻尖紅紅的,但他臉上一直掛著笑,“他們知道我戀愛對象是你。」 也都很放心。 戚尋握著電話,好幾秒都沒有說話。 他想,幸好。 柏西跟他長在不一樣的環境裡。 也許就是因為柏西的父母足夠寬容開明,才能把柏西養得這麼溫柔善良。 甚至有點天真。 他從前不覺得這算什麼好詞,因為過於心軟的人往往也容易受到傷害。 遇見柏西前,他的圈子裡也都是聰明人,不欺負別人就算好的。 但是遇見柏西以後,他卻覺得天真溫柔,也是一種天賦。 一種讓身邊人安心的天賦。 他閉了閉眼,也露出一個笑容,“那就好。」 他對柏西說,“你爸媽很愛你。」 柏西也覺得是。 他一直知道父母愛他,但是又好像低估了父母給的愛能多深沉。 他問戚尋,“你要不要進來一起吃個午飯呀?」 反正我爸媽現在也知道了。 戚尋想了想,“今天就算了,我什麼都沒準備。」 不好倉促拜訪。 而且你剛跟他倆出櫃,也得給他們一點時間適應。 柏西一想也是。 他剛宣佈了自己有男朋友,就逼迫爸媽跟他男朋友面對面。 好像是有點太刺激了。 那好吧。 他扁了扁嘴。 戚尋又問他,“你準備在家住幾天?」 要回去就告訴我,我來接你。 我應該明天晚上回去。 好。 戚尋發動車,“那我先走了。」 柏西心裡還有點捨不得,不大願意掛電話,他看著戚尋車子的方向。 不知道戚尋會不會也在車裡看他。 哦對了,有個事跟你說一下。 電話裡戚尋又道。 柏西豎起耳朵,“什麼事?」 戚尋望著柏家別墅的方向,他知道柏西應該就在窗後。 他低聲道,“我爸媽也同意了。」 柏西一時沒明白,但很快他就聽到了戚尋的解釋。 前兩天我沒跟你說,我回家了一趟,告訴了爸媽我在跟你戀愛。 在一起好幾個月了,是認真的。 柏西愣住了。 一朵梅花從枝頭悠悠地飄下來,正落在他攤開的掌心裡。 他沒有想到,在他還沒有跟父母攤牌的時候,戚尋居然已經搶先一步。 跟父母溝通過了。 他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,“你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……那伯父伯母。」 對我,滿意嗎? 最後三個字他說的很小聲。 其實他去過戚家不少次,戚家爸媽對他一向很和善。 但如今面對身份的轉換,他卻還是患得患失。 戚尋說,“他們怎麼會不喜歡你?」 我爸媽非常滿意你,反而把我給罵了一頓。 柏西不信,“為什麼?」 他們罵你幹嘛? 戚尋靠在椅背上,想起來也有點啼笑皆非,他在父母那裡的信用度確實極低。 他們覺得一定是我把你拐歪的,罵我專門帶壞好人家的孩子。 自己不聽話,還拖你下水。 柏西沒想到是這個原因。 他又笑起來,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。 這樣啊,我還怕你爸媽會不高興呢。 他帶著點撒嬌地跟戚尋說。 「怎麼會,”戚尋的眼神軟下來,像是哄人,又像只是陳述事實。 西西,你比你自己想象的,更討人喜歡。 他停了幾秒,又問,“我爸媽還想邀請你過年來家裡玩。」 你願意嗎? 柏西那裡短暫沉默了一會兒。 但很快,戚尋就聽見了柏西激動得聲音。 我去,不是,我是說我願意的。 柏西開心得要命。 他的高興也感染了戚尋。 戚尋抬頭看了一眼後視鏡,發現鏡子裡自己的神情。 溫柔得都不像他了。 掛了電話,柏西靠在窗前傻樂了一會兒,覺得他的戀愛情景一片形勢大好。 柏若抱著一盒水果從旁邊經過,對他笑成這樣完全不能理解。 傻里傻氣的。 她拍了下柏西的肩,“吃飯了,別呆站著了。」 週日的晚上,戚尋按約過來接柏西回家,順便在柏家坐了一會兒。 還帶了給柏家夫婦的禮物。 柏梓華跟吳茉多少還有點尷尬,一時沒能適應這身份的轉變。 但柏西早就跟他倆打了招呼,說他跟戚尋戀愛還沒多久。 讓他們別瞎問。 兩人又只能把滿肚子的話憋回去。 好在在場所有人,除了柏西,都是社交場上的人精。 不管心裡是否有點彆扭,聊天氛圍一點都不冷場。 而等快八點,柏西就催戚尋走了。 「我還訂了電影票,再不走就來不及了,”他跟爸媽說道。 我過幾天再回來。 他爸媽也不強留他,點頭說好,“那你們路上注意安全。」 戚尋也站起來告別,“伯父伯母再見,我下次再來拜訪你們。」 他說完,就走到了柏西身邊,柏西正在穿外套。 胸前的幾個釦子有點費勁。 戚尋很自然地接手,微微低頭,幫柏西把釦子繫好。 又替他整理好了圍巾。 整個過程兩個人都很自然,一瞧就是平時習慣了的。 吳茉不由挑挑眉,看向戚尋的眼神若有所思。 她現在是真的有點信了柏西說的,戚尋很耐心體貼。 就是表面上可真看不出來。 而等柏西跟戚尋出了門,她也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。 兩個人一直手牽著手,柏西不知道在跟戚尋說什麼。 一直笑個不停,像小孩子一樣,走路都不老實。 總是蹦噠來蹦噠去。 吳茉真是沒眼看。 柏梓華站在旁邊,後知後覺,“你說戚尋特地來接他。」 兩個人看完電影也很晚了。 那西西是回戚尋家,還是回自己家? 吳茉側頭望了他一眼,冷笑道,“你猜呀。」 就因為這句話,柏梓華一晚上沒睡好。 柏西跟戚尋去看的是一個最近口碑不錯的諜戰片,女主角很漂亮。 高而清瘦,戴著一頂小軟帽,從屏幕上看過來。 眼睛裡星籠著一層輕愁。 電影院裡漆黑一片,柏西跟戚尋坐的是情侶座。 兩個人的手握在一塊兒。 他倆手上都戴著那個同款的銀戒指,靠在一起。 手稍微一動,就能摸到圓圓的戒指圈兒。 剛才聊天的時候,柏西發現他媽時不時就要掃他倆的手一眼。 卻又礙於答應了他什麼也不多問,最終什麼也沒說。 等到電影結束,開著車回家的路上,柏西跟戚尋說。 你記不記得,我大三的時候,我們也看過一次電影? 那次還是七夕。 戚尋回憶了下,隱約有印象。 你好像是訂錯票了,不知道那天是七夕,我們還堵路上了。 柏西笑了笑,“怎麼可能是訂錯票,我就是故意約在那天的。」 想跟你過七夕又找不到理由。 那時候戚尋已經畢業了,進入公司一年,忙得晝夜不分。 就差住在公司裡了。 他跟戚尋見面的機會也不多,但一個月裡總還能見上一兩次。 戚尋那時候已經跟趙青桐分手了。 所以他終於也可以卸下負罪感,以朋友的身份出現在戚尋身邊。 那次七夕的電影到底放了什麼,他根本不記得了。 他只記得那天在一堆情侶的包圍下,他一直在偷偷看戚尋的側臉。 後來吃飯預約的餐廳也都是情侶座,服務生把他倆也認成了一對。 餐盤上裝飾了一朵玫瑰,祝他倆七夕快樂。 戚尋面無表情,也沒有解釋的打算,反而淡淡頷首道謝。 他卻在對面臉色爆紅,覺得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穿了。 叉子都差點拿歪。 戚尋也隱約想起了那次的後續。 他說道,“你那天好像穿了一件藍色襯衣和開衫。」 很好看。 柏西自己倒不記得自己什麼打扮了,茫然道。 是嗎? 戚尋想了想,“有點像學校的制服。」 他又帶了點取笑的意思,問,“你是故意的嗎?」 因為柏西那天出現在人群裡,實在好看得引人注目。 還有一種天真又無辜的氣質,戚尋作為一個審美在線的gay。 很難不留下印象。 柏西還真說不好當年的自己有沒有故意。 他記不得了。 但他當年確實會精心打扮才去赴約,雖然這不是約會。 雖然戚尋不一定注意,但他還是希望出現在戚尋面前的自己。 是好看的。 不過他的努力好像還真沒有白費。 他又聽見戚尋慢悠悠說了一句,“你穿襯衣,確實挺好看。」 柏西正要說話,卻聽見了下半句。 尤其是穿我的。 他愣了愣,隨即耳朵根都泛起了粉色。 他什麼時候穿戚尋的襯衫最多,那當然是床上。 時間一晃,離過年越來越近。 街上關於新春的裝飾也越來越多,到處都紅紅火火。 丁阿姨馬上也要回去過年,這陣子在家做了不少好吃的。 讓柏西當零嘴。 而柏西的雜誌《Muse》,也不知道是走了哪門子好運。 居然預約到了蘇鄴做半小時的採訪,就在他下榻的酒店裡。 柏西差點沒從椅子上蹦起來。 而且這個採訪的任務還真的就落到了他的頭上。 在去酒店的路上,他跟另外兩人一起又重新看了蘇鄴的資料。 童佳也喜歡蘇鄴,激動得猛拍大腿。 但是一到酒店的電梯上,三個人立馬人模狗樣地恢復了端莊姿態。 什麼叫專業,這就是。 哪怕柏西已經在心裡嚎叫了一萬八千遍,但他面上依舊是滴水不漏。 露出溫柔得體的笑容,“蘇先生好,初次見面。」 我是《Muse》的副主編,柏西,很榮幸能見到你。 蘇鄴正在做妝造的最後一步,他對柏西笑了笑。 你好,坐吧,別拘束。 因為蘇鄴還有別的行程,柏西一分鐘都不敢浪費。 抓緊時間把採訪提綱上的內容都問了一遍。 蘇鄴也跟外界傳聞裡一樣,態度也很專業,全程很配合。 柏西一邊記錄一邊忍不住驕傲,看看,這就是他的偶像。 演技好氣質佳有愛心人品好,他是積了什麼大德才能有粉上這麼好的人。 採訪的時限很快就到了。 柏西問完了最後一個問題,他其實很想跟影帝要個簽名什麼的。 但是作為一個專業的採訪者,是不能以粉絲身份提出這些要求的。 他只能抓緊時間又多看了蘇鄴兩眼。 蘇鄴已經做好了妝造,黑色西裝,蒼白的膚,淡色的唇。 俊美得像個古老城堡中的吸血鬼。 他還抬起眼對柏西笑了一下。 柏西抓著桌子,全靠桌子支撐才沒有倒下去。 媽呀,這也太會勾人了。 難怪年年登頂最受歡迎男藝人top1。 這誰頂得住! 他深吸一口氣,準備跟影帝告辭。 「很感謝您接受我們的採訪,”他認真對蘇鄴說道。 祝您事業生活都一切順利。 但蘇鄴卻沒仔細聽他在說什麼,在柏西剛剛轉身的時候。 看見了柏西的後頸。 柏西的後頸上有一小塊胎記,是淡紅色的,只有拇指大小。 形狀不規則,有點像一片樹葉。 蘇鄴突然冒昧地打斷了柏西的話,“不好意思。」 我想問一下,你是在S大上的大學嗎? 柏西一臉懵逼,不明白影帝怎麼會突然問這個。 啊,對。 我是S大的畢業生。 蘇鄴仰起頭,認真地看了柏西好一會兒。 柏西被看得莫名其妙,心想他倆也不是校友啊。 也不會有什麼認親的戲碼。 但蘇鄴卻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主動說,“我送你們下去。」 旁邊的經紀人也不知道他抽哪門子瘋,但又不能攔著。 只能看著蘇鄴真的親自送那個小主編出了門。 她跟身邊的助理吐槽,“他腦子瓦特了嗎,天天採訪這麼多人。」 什麼時候見他送人出門過? 總不會是看上人家小主編美色了吧。 但話沒說完,她自己先笑起來。 蘇鄴是圈內出了名的不好攻克。 娛樂圈這種地方,最不缺的就是美人,柏西雖然長的出挑。 比不少小明星都好看,但也不至於能讓蘇鄴一見鍾情。 可能是日常發瘋吧。 她下了總結。 而電梯裡,柏西也想不通蘇鄴怎麼會親自送他們下來。 最後只能理解為影帝平易近人,愛護工作人員。 他誠心誠意對蘇鄴道,“跟您一起工作,一定很幸福。」 蘇鄴聞言笑了下,他比柏西高很多,低下頭看著柏西。 我的工作人員可不會這麼想,他們只會叫我周扒皮。 柏西頓時就激動了:“怎麼會,給你打工我不要錢都幹!」 近距離圍觀影帝這種事情。 放著他來! 但他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露餡了,默默拿起採訪稿擋住臉。 蘇鄴倒是笑眯眯的,“這麼說,你是我的粉絲嗎?」 柏西小幅度的點頭。 他這個極其容易臉紅的毛病,把什麼都出賣了。 「六年老粉,”他堅定又小聲地說道,“鐵血小葉子。」 蘇鄴的粉絲都叫“小葉子”。 至於他還有十八個牆頭這種事情,不重要。 他們的樓層是十七層,還有兩層就到底了。 蘇鄴伸出手,把筆記本從柏西手裡抽了出來。 他低下頭唰唰簽了幾個字,又遞給柏西,“給你。」 小葉子。 他給柏西簽了個名,還加了一句贈語。 柏西覺得自己這輩子都脫不了粉了。 他哆哆嗦嗦接過來,“我,我會好好珍藏的。」 電梯裡其他兩位助理:“………”不是,還有人記得她倆也在嗎? 她們也是小葉子啊! 電梯到了一樓,電梯門開了。 蘇鄴不適合出去,就在電梯裡跟他們告別,“我就送你們到這裡了。」 很高興今天跟你見面。 柏西抱著簽名,跟影帝揮手,“您快回去吧。」 別被看見了,謝謝你的簽名,我會一直支持你的。 蘇鄴又對他笑了笑。 電梯門合上了。 在影帝的臉消失的那一刻,過道里爆發出三聲嚎叫。 臥槽臥槽他真的好帥。 這是小助理童佳。 啊啊啊啊啊啊我也想要簽名,我花了多少力氣才憋住了沒騷擾他! 這是另一個攝像。 嘿嘿,嘿嘿,嘿。 這是柏西。 柏西把簽名收了起來。 他現在心情很好,採訪任務也結束了,手一揮道。 走吧,請你們喝個下午茶再回去。 兩個人立馬跟上,“那我要喝上次那家。」 在喝下午茶的時候,三個人還在聊剛才對影帝的採訪。 但是童佳想起蘇鄴,怎麼想都很奇怪。 她碰碰柏西,“你說影帝是不是對你有好感呀。」 不然怎麼會特地送你下來? 柏西卻一點沒往這邊想。 「算了吧,蘇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,”柏西美滋滋的。 他肯定發現我是他粉絲了,他就是對粉絲特別好。 童佳憤憤地咬了一口蛋糕,“我也是粉絲啊。」 他咋沒對我好。 柏西想了想,“可能你激動得不夠明顯。」 童佳更悲憤了,嗷得又往嘴裡塞了個蛋糕。 晚上回家的時候,柏西迫不及待地把簽名展示給戚尋看了。 並且瘋狂吹了八百字彩虹屁,信誓旦旦表示自己這輩子都不脫粉。 我跟你說,我也採訪了不少明星,像我們蘇鄴這麼平易近人真的很少。 柏西滔滔不絕,“而且他比鏡頭裡還好看,皮膚都沒有瑕疵……”戚尋本來只是默默地聽。 八風不動地在旁邊看視頻。 但是眼看著八分鐘了,柏西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。 他支起上半身,一隻手抓住柏西胸前的衣服,把他往自己這兒壓。 蘇鄴那次演的電影……嗯你幹嘛? 柏西還沒反應過來。 但下一秒,他就知道戚尋要幹嘛了。 戚尋親了他一口。 柏西懵逼地望著戚尋。 戚尋眼睫微垂,與他四目相對,“少在我床上提別人。」 我不愛聽。 柏西的臉唰得更紅了。 柏西採訪完蘇鄴沒有幾天,他們雜誌社也放假了。 離過年越來越近了,在除夕之前,柏西和戚尋跟梁頌還有鍾宇覃聚了次餐。 說來也奇怪,他們四個人彎彎繞繞,各自都有交往。 卻幾乎沒有私下坐在一塊兒吃過飯。 這次是柏西去戚尋的公司,在辦公室裡等他下班。 結果鍾宇覃打電話來,問他出不出來喝酒。 而同時柏西也接到了梁頌的電話,約他吃飯。 接電話的時候,柏西還坐在戚尋懷裡,嘴都被親得有點腫。 說話微微喘氣。 現在嗎? 柏西看了眼時間,“我現在……還有點事情。」 說話間,戚尋的手還搭在他的腰上,像故意作亂。 又像無心撩撥,手指如彈鋼琴一樣,順著他的腰線一路向上。 戚尋確實是會彈鋼琴的,從小跟著名家學過,高中年年被迎新會拎去壓軸演出。 柏西的腰本來就敏感,忍不住抖了抖,聲音都跟著顫了顫。 梁頌聽出來了,微妙地沉默了,過了一會兒才問。 西西,你該不會在做什麼少兒不宜的事情吧? 柏西已經把戚尋的手給一巴掌拍了下去。 他坐在戚尋腿上,理直氣壯道,“你腦子裡都裝的什麼廢料。」 我才沒有,我只是來等戚尋下班。 戚尋低笑了一聲。 梁頌也賤嗖嗖地笑了一下,騙三歲小孩呢,辦公室還不正好方便了你們玩一些play。 柏西想了想,又道,“你要不再等半小時,鍾宇覃剛剛也打電話來約戚尋。」 要不我們四個吃個飯? 反正鍾宇覃你也認識。 他跟梁頌也有一陣子沒聚了,怪想的。 梁頌確實跟鍾宇覃認識,細算下來,他跟鍾宇覃還算是小學同學。 但他想起鍾宇覃,只能想起一張文質彬彬卻有點陰險的臉。 像個老謀深算的狐狸。 這主要涉及到一個歷史遺留問題。 他高中有一任女朋友甩了他,就是追鍾宇覃去了。 還直言他就是個小屁孩,比不上鍾宇覃成熟風趣。 可把他氣得。 不過現在他們也都這麼大人了,這點青春期的矛盾也不值一提。 鍾宇覃是戚尋的哥們兒,他是柏西的哥們兒,四捨五入。 他們也算半個親家。 「行吧,”梁頌頗為大度地說道,“看在你的面子上。」 也不是不行。 柏西笑他,“你可真是排場夠大。」 掛完電話,柏西也沒從戚尋懷裡出來,戚尋就這樣抱著他。 處理完了最後一點工作, 末了還要評價一句,“比我平時效率低了點。」 柏西晃著腿,不滿道,“那我下次不來了。」 戚尋沒說好還是不好,按著他又親了一下。 他們四人約飯的地點叫“謎樓”,就開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廳。 私密性很好,離他們幾個人的位置也都不遠。 柏西跟戚尋到的時候,鍾宇覃已經先坐在包廂裡了。 他長著一張看著就很斯文的臉,戴著眼鏡,文質彬彬。 又常笑,看著很好脾氣的樣子。 鍾宇覃沒先跟戚尋說話,反而跟柏西打招呼,“好久不見。」 西西。 柏西對他笑起來,“是好久不見了,上次見面還是王薇的婚禮吧。」 那都是兩個多月前的事情了。 其實鍾宇覃跟戚尋本來見面頻率也不算高,他們倆都是早早進了自家公司。 平時全靠手機聯絡感情,遠不像柏西跟梁頌經常泡在一起。 柏西跟鍾宇覃本來就算熟悉,三人坐一塊兒聊天也不尷尬。 鍾宇覃一邊說話,一邊暗自觀察對面。 上次他跟戚尋和柏西見面的時候,這兩個人剛好上沒多久。 氣氛就莫名有種外人插不進去的感覺。 他還當是因為柏西第一次戀愛,又比戚尋小兩歲。 所以黏人得緊。 但以戚尋的性子,要不了多久就會歸於和緩。 但是怎麼這次見面,這氛圍反而還粘糊了。 戚尋那手怎麼就動不動搭在柏西腰上了? 兩個人為什麼講著話動不動就互看一眼? 鍾宇覃嫌棄地“嘖”了一聲,喝了口蘇打水緩緩。 他覺得自己的鈦合金狗眼快被閃瞎了。 梁頌是最後一個趕過來的。 他一向打扮隨意,穿著衛衣,帶個鴨舌帽,往這幾個衣冠楚楚的人裡一坐。 像個還在校的學生。 四個人都是熟人,沒什麼可客氣的,點了菜,邊吃邊聊天。 但是吃到一半的時候,也不知道誰開的頭,聊起了高中的事。 梁頌一下子回憶起了他高中被鍾宇覃撬走的女朋友,舊恨湧上心頭。 臉都臭了三分。 而鍾宇覃還拒不承認。 他還是笑眯眯的,不急不緩地說道,“我不太記得了。」 高中喜歡我跟戚尋的女生不少,但我總不可能每個都有印象。 這簡直是輕飄飄又往梁頌心上又扎一刀。 柏西都怕他倆打起來。 好在鍾宇覃又笑著息事寧人,“但這事兒算我不對。」 他往杯裡倒了杯酒,跟梁頌碰了下,“這杯就算給你賠罪。」 說完就一飲而盡。 梁頌皺著眉,“用不著,沒誰對誰錯,我沒那麼小氣。」 他也倒了杯酒,二話不說喝了下去。 鍾宇覃笑眯眯給梁頌又滿上,誇他,“好酒量。」 梁頌經不得激,又喝下去了。 戚尋在旁邊掃了鍾宇覃一眼,他知道鍾宇覃毛病又犯了。 就喜歡逗人玩,梁頌這種一驚一乍的尤其好玩。 好在這頓飯還是平平安安吃完了。 鍾宇覃及時收手,也沒真的灌醉梁頌。 結賬以後,柏西跟梁頌去了附近一個古玩店,梁頌在那兒定了一個玉手鍊。 送給他堂姐當生日禮物。 戚尋跟鍾宇覃就站在廣場的樹下等他們,順便醒酒。 夜風微冷,鍾宇覃點了一支菸,又遞給戚尋一根。 戚尋搖頭,“不用,早戒了。」 鍾宇覃就又收回去了。 他知道戚尋戒菸的源頭在柏西身上,因為柏西聞不得煙味。 哪怕那時候柏西還不是戚尋的男朋友,只是戚尋的某個“小朋友”。 他對柏西最初的印象,也就是跟在戚尋身邊的一個小尾巴。 轉悠來轉悠去,安靜乖巧,長得可愛,但要說多特別。 似乎也沒有。 可是這麼幾年過去,這個看似“不特別”的“小朋友”。 讓戚尋戒了煙,讓戚尋抽空陪他出去旅遊,又最終成了戚尋的男朋友。 現在還見了家長。 想到這裡,他問戚尋,“我怎麼聽我媽說,你爸媽已經知道柏西跟你戀愛的事了?」 嗯,我爸媽還邀他去我家過年。 戚尋毫不避諱,“他爸媽也見過我了。」 鍾宇覃更驚訝了,看來戚尋的爸媽不是一般的滿意柏西啊。 不過也不奇怪,柏西本來就招家長喜歡。 他笑了下,看著戚尋,“你們這速度夠快的呀。」 這才談了幾個月,交往,同居,戴了戒指,見了家長。 什麼流程都走完了,再下一步是不是就該結婚了? 他本是調侃戚尋。 但戚尋卻漫不經心道,“也不是不行。」 鍾宇覃差點給煙嗆到。 他咳嗽幾聲,不可置信地望著戚尋,“你認真的?」 結婚也可以? 戚尋道,“很奇怪嗎?」 鍾宇覃想,這豈止是奇怪,這簡直是邪門。 他又想起兩個月前,在戚尋手上見到的那個便宜的小銀戒指。 他當時雖然開過玩笑,但從來沒想過這可能成真。 他神色複雜地問戚尋,“你不會是突然發現柏西是真愛吧。」 天雷勾地火的,才談了四個月就能考慮結婚? 戚尋卻沒馬上回答。 「真愛”這種詞,對他來說實在太遙遠了。 他父母其實也是商業聯姻,但這些年相敬如賓。 關係一直不錯,感情反而比那些當初要死要活娶了愛情的穩定得多。 所以他也一直覺得,伴侶只要合適就好。 愛得太深,內心的索求也會更多,激情一旦褪去。 反而會像一座沉睡的火山,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。 就如當年的趙青桐。 他想起這個名字,眼神微微冷下來。 他反問鍾宇覃,“你覺得什麼算真愛,像趙青桐當初追我一樣嗎?」 追得驚天動地,全院都覺得他對我死心塌地,到最後連我自己都這麼覺得。 好像辜負他是什麼滔天罪過。 鍾宇覃一時語塞。 戚尋跟趙青桐戀愛的時候,他也是見證了全程的。 趙青桐當時對戚尋的追求,鐵石心腸都要被感動。 所以連他都心軟了,幫著助攻。 沒想到最後也是轟轟烈烈。 趙青桐前腳跟戚尋說分手,後腳就讓戚尋撞見他跟別人接吻。 以前的海誓山盟,痴心不改,全成了笑話。 戚尋也想起了他跟趙青桐分手有多難看。 但他不喜歡跟人說前任的壞話,這些年只有鍾宇覃知道全部的事情。 他低聲做了總結,“海枯石爛也是很快的。」 再強烈的感情都能被消磨,尤其是跟我這樣的人。 你知道的,趙青桐跟我分手,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覺得我不夠愛他。 沒有激情,沒有他那種瘋狂和被閃瞎了深情。 但我天性如此,改不了,所以我也不適合跟他這種浪漫主義在一起。 鍾宇覃沉默了會兒。 他知道戚尋說得有道理,他們這些人,對感情都不會太看重。 所以他又問,“那柏西呢,為什麼你覺得你跟柏西就可以結婚。」 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? 戚尋想起柏西,陰翳的臉色緩和了下來。 夜風中,他的側臉輪廓在燈影下有如雕塑,俊美。 卻不夠生動。 他說道,“柏西跟別人都不一樣,他很溫柔,善良。」 他永遠不會用難堪的方式結束一段感情。 我說不好我到底多愛他。 但是如果現在要讓我組建家庭。 我只會選柏西。 想到要跟他過一輩子,頭髮花白,似乎也沒什麼不好。 他是真的這麼想的。 鍾宇覃卻聽得一臉微妙。 就算他跟戚尋當了很多年朋友,有時候也搞不清戚尋。 戚尋這人最奇怪的地方就是,哪怕長了一張薄情寡性的臉。 但只要他想,他就會是最完美和體貼的情人。 他當初還一度也覺得戚尋對趙青桐愛得深沉,處處體貼溫存。 但趙青桐提了分手以後,戚尋只是消沉了一個月。 就再也沒有提起。 這段感情在他的生活裡如同水霧一樣散去了,蒸發得不留痕跡。 如今他也覺得柏西對戚尋來說好像不太一樣,但一想到對面是戚尋。 他又覺得不能用常理考慮。 但還不等他想出頭緒,柏西跟梁頌已經買完東西回來了。 鍾宇覃眼睜睜望著,在柏西出現在他們視野的瞬間。 戚尋的視線就定格在了柏西身上,臉上也露出了一個很輕的笑容。 就好像柏西是什麼人群裡的發光體。 鍾宇覃:“………”他還是覺得他兄弟不太對勁。 既然買好了東西,四個人就在商業街口分道揚鑣。 鍾宇覃跟梁頌都各自喊了代駕,戚尋也喝了點酒。 是柏西開車回去的。 但他路上看見他喜歡的一家奶茶店居然還開著門,也不管剛吃完晚飯還撐著。 二話不說又買了杯奶茶。 他喝起奶茶像個花栗鼠一樣,珍珠都鼓在腮幫子裡。 戚尋伸手戳了戳,提醒道,“你當心晚上睡不著。」 柏西已經喝了大半杯,含含糊糊道,“不會的。」 我這幾天早睡早起,作息健康得很。 結果回去就被打臉了。 他在床上滾來滾去,快到一點了毫無睡意。 他扭頭看了看戚尋,發現戚尋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。 規矩安穩,看上去早就睡著了。 他也不能野蠻到把戚尋拉起來陪自己聊天,眨巴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。 臥室裡只亮著一盞小地燈,屋子裡光線昏暗,可戚尋的側臉本就輪廓感強。 反而更好看了。 算算時間,他跟戚尋戀愛也有四個月了,同居也一個多月了。 每天他睜開眼就是面對這張臉。 但他到現在都還沒看膩,還是隨時隨地,會為戚尋心動不止。 他有時候甚至覺得時間好像停止在了高三,他對戚尋的洶湧愛意也一直定格在了他愛上戚尋的那個冬夜。 一杯熱可可,一個小時不動聲色的陪伴,還有送他回家的溫存體貼。 搭在他身上的外套的溫度,如此種種,構築成了一個牢籠。 把他圈得死死的,跑都跑出來。 不過他也心甘情願就是了。 想到這裡,柏西眼睛彎了彎。 他悄悄湊過去,親了戚尋一口。 親了臉頰又覺得不太夠,吧唧在戚尋嘴唇上也親了一下。 他親得十分純情,不含任何情慾,只是嘴唇貼了貼。 像小貓咪偷腥一樣啾了一下。 親完他就撤退了,準備老老實實培養睡意。 但他還沒來得及起身,腰上就多了一隻手,寬大有力。 一把將他重新按了下來。 他差點砸在戚尋身上,好不容易兩手撐住了,抬起頭。 正對上戚尋似笑非笑的一雙眼。 他一下子結巴了,“你,你沒睡啊。」 他明明親的是自己男朋友,也不犯法也不違反道德。 卻莫名有種被抓包的心虛感。 戚尋好笑地看他,“本來快睡著了,但你又摸又親的。」 我又不是沒感覺的植物人。 這還怎麼睡? 這話說得,什麼叫又親又摸的。 柏西臉紅了紅,覺得自己在戚尋話裡像個色情狂。 他不樂意了,要從戚尋身上下來,咕噥道,“那我不親了。」 你睡吧。 戚尋卻一把摟住他,抓著他的手腕,瞬息之間。 兩個人就調換了位置。 柏西摔在了枕頭上。 戚尋低頭看著他,眼神有種散漫慵懶的性感。 他說,“沒不讓你親,但不能親了就跑。」 說完,戚尋就低下頭,把柏西吻了個七葷八素。 他們今天回來的時候,本來什麼也沒做。 因為剛從外面進門,柏西就嚷嚷著累了,洗澡的時候也撒嬌是要戚尋抱著去的。 所以戚尋就只是洗澡的時候佔了點便宜,上了床卻安安分分。 但柏西現在又主動撩他,戚尋想,這可不能怪他。 他年紀輕輕,實在當不了柳下惠。 臥室裡,寬大結實的雙人床搖搖晃晃,時不時能聽見幾聲討饒聲跟抽泣聲。 戚尋端著張君子如玉的臉,乾的卻全是斯文敗類的事情。 見柏西哭得狠了,他虛情假意地幫柏西揩掉眼角的淚。 哄道,“別哭。」 柏西一點都不買賬。 他咬著嘴唇,眼淚汪汪地瞪著戚尋,鼻尖也紅紅的。 心裡萬分後悔。 他這是作得什麼死。 不親了,他以後都不偷親了。 結束後,戚尋抱著柏西又去洗了次澡。 戚尋換了新的床單,才摟著柏西重新睡下來。 兩個人一時都沒有睡意。 柏西剛才還委屈巴巴的,覺得戚尋一點也不像他高中時美好的男神了。 就是個大騙子加王八蛋。 但是被戚尋摟在懷裡哄了一會兒,他就又好了。 跟小貓一樣枕在戚尋胸膛上玩手機。 他的眼神掃過屏幕上日期,突然意識到還有兩天就是除夕了。 他抬頭問戚尋,“你們家今年還是回老家過年嗎?」 戚尋家是不在本市過年的,而是會去隔壁市。 戚尋的爺爺奶奶那兒。 戚尋的姑姑一家也會趕過去,所有人都在老宅裡團聚。 一般要好幾天才回來。 對,今年我外公外婆也會去,堂弟也從國外回來。 戚尋說道,“所以我可能要留得久一點,初四才回來。」 柏西“哦”了一聲,心裡有點失落。 今年過年早,大年初三就是情人節。 他本來還想跟戚尋一起過呢,現在看來是泡湯了。 但他沒把心裡的失落表現出來,繼續看手機。 可是沒幾秒,他就聽見戚尋說,“對不起,這次沒辦法陪你過情人節。」 柏西愣了愣,抬頭看戚尋。 他心裡又高興了一點,他還以為戚尋不會在意這些節日。 沒想到戚尋沒忘記有這個事情。 他搖搖頭,體貼道,“沒關係的,過年重要,我也得在家陪我爸媽呢。」 而且情人節也沒什麼,每年好多節日,都過膩了。 戚尋低頭看他。 柏西的表情十分真誠,但戚尋一點沒信,他明明看見柏西前幾天在查情人節那天的餐廳和電影。 他太瞭解柏西,哪怕心裡是不樂意的,也總是會很懂事地不給別人增加負擔。 但他倒寧願柏西不懂事一點,跟他撒嬌,要他補償。 只是他也沒戳穿柏西的嘴硬。 他湊近吻了吻柏西的額頭,說道,“那你等我回來。」 我們再去約會。 柏西就又高興起來,“好。」 除夕當天,戚尋一早就回了他爸媽家,等他們收拾好行李。 就一起開車去隔壁市了。 他走的時候,柏西艱難地從被窩裡鑽出來送了他。 兩個人在門口膩歪了一會兒,柏西赤著腳踩在地板上。 踮起腳,環著戚尋的脖子,給了戚尋一個告別的早安吻。 他還有點困,但又有點戀戀不捨,跟戚尋說道。 那我們要年後再見了。 嗯。 戚尋腳邊放著一隻小行李箱。 他摟著柏西的腰,望著柏西還殘留著睡意的臉。 心裡其實也有點捨不得。 柏西前兩天剛去剪了頭髮把,本來及肩的半長髮被剪短了。 是一種跟以前不一樣的好看,清爽又幹淨,襯著那張白皙精巧的臉。 像是又小了兩歲。 他站在門內,眼巴巴地看著戚尋。 這讓戚尋有點挪不動腳,甚至想把他就這樣揣在兜裡帶走。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,柏西也得回家過年。 他要真敢帶著柏西私奔,柏家爸媽非得在心裡把他翻來覆去地打。 他想到這兒,不由笑了笑。 他在柏西額頭上又親了一下,“你要是想我,」 就多給我打電話。 柏西立刻點頭。 兩個人抱一會兒,說會兒話,又親來親去的,足足磨蹭了半個小時。 戚尋才出了門。 而等門關上,柏西反而不困了。 戚尋一走,別墅裡瞬間變得冷冷清清的,丁阿姨前兩天也放假回家了。 偌大一個房子,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。 柏西去廚房隨便給自己弄了個早飯。 他坐在客廳地板上,一邊開著電視當背景樂,一邊吃早飯。 明明他以前也一直是獨居的,但也不知道為什麼。 自從住到戚尋這裡,他居然開始不習慣這麼安靜了。 客廳太大太空了,連他的勺子碰到白瓷盤,都好像有回聲。 等到下午,柏西收拾好東西,也回了自己家。 他們家每年除夕都還挺熱鬧的,除了他們一家四口。 還有在他家工作了幾十年的劉阿姨跟吳管家,他們都不回去。 柏宅裡,玻璃窗戶上貼著紅色的窗花,客廳裡放著小金桔。 外面的院子樹上也掛著小紅燈籠,到處都喜氣洋洋的。 因為家裡也沒什麼要幫忙的,柏西跟柏若一起坐在沙發上剝核桃。 柏西剝了兩個就懶得動了,扔在一邊,開始吃巧克力。 柏若笑他,“懶得你,吃東西都不這麼怕煩,嬌不嬌氣。」 柏西不服,他塞了一個巧克力進嘴裡,“我本來就不喜歡吃帶殼的東西。」 平時都是戚尋給我剝的。 柏若一噎。 她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,有男朋友了不起啊。 但她又好奇地看柏西,“我看戚尋還挺慣著你的。」 你倆平時都是怎麼相處的? 柏西秀恩愛的時候不覺得,被妹妹這麼問卻有點臉紅。 「就正常相處啊,”他低頭剝糖,但嘴角卻往上咧。 他本來就對身邊人脾氣挺好的,只是不喜歡笑也不多話。 他前陣子還跟丁阿姨學了幾個點心,都是我喜歡的。 說可以給我做夜宵。 柏若受不了地抖了三抖。 新年快樂要命了,柏西談起戀愛怎麼好像更傻了。 膩歪到她了。 兩個人聊天加拌嘴,在沙發那兒坐了一個多小時。 就到開飯的時候了。 他們這裡守夜不需要整晚通宵,吃完晚飯就可以該幹嘛幹嘛了。 吃完晚飯,大家聚在客廳裡看春晚,吳茉跟柏梓華為了哪個主持人好看還要爭個高下。 柏西跟柏若在旁邊瓜分一個果盤,一起吐槽剛剛的小品一看就扯淡。 快到十二點的時候,柏西的手機震動了起來。 他低頭一看,是戚尋的視頻通話。 他立刻離開了沙發,去了院子裡。 吳茉看了看兒子的背影,問女兒,“你哥幹嘛去。」 馬上不就到他喜歡的那個演員,蘇什麼來著,不是有節目嗎? 柏若吐出兩片瓜子皮,嗤笑一聲,“偶像哪有老公重要啊。」 他是接戚尋電話去了。 她閉上嘴,不問了,安心看春晚。 柏西到了院子裡,接聽以後,屏幕上出現了戚尋的臉。 看那黑漆漆的背景和廊下的燈籠,戚尋似乎也是站在院子裡。 柏西一看見他的臉就笑起來。 你在幹嘛呀? 他問戚尋,“吃過晚飯了嗎?」 剛吃完飯,我爸媽都在聊天,我出來找你跨年。 戚尋說道。 他爺爺奶奶這兒的風俗不一樣,除夕宴都是快十二點才吃。 剛才趁著大家都在聊天,他才有空出來。 他低頭看了眼手錶,還有六分鐘就要十二點了。 這一年就要過去了。 外面已經有了爆竹聲。 他把手機舉高一點給柏西看,“你看,已經有人開始放煙火了。」 這個宅子靠近郊區,是可以放煙火的。 戚尋抬起頭,只見夜空裡,除舊迎新的煙花已經照亮了空中。 雖然沒有煙火表演那樣盛大,卻也有種世俗的喜慶。 柏西站在自家的院子裡,院內開著燈,迎客松上掛著小紅燈籠。 夜風裡輕輕搖擺。 他們這裡是禁止燃放煙花的,四周安安靜靜,因為是過年。 反而比平時還冷清。 但他聽著手機裡戚尋那邊傳來的炮竹聲,忽遠忽近。 夾雜著一點微弱的笑聲說話聲,也有種遙遠的熱鬧。 在十二點前的那一分鐘,他跟戚尋都沒說話,就這樣一起聽著煙火的聲音。 而在指針指向零點的那一刻。 他聽見戚尋跟他說,“西西,新年快樂。」 就這普普通通的四個字,也沒什麼特別,兩個人卻一起在屏幕中笑了起來。 柏西也說道,“新年快樂。」 雖然沒有在同一個地方,但這是他們成為戀人後。 一起倒數的第一個春節。 年初一早上,柏西一家把親近的親戚們都拜訪了一圈。 下午就去了他們外公外婆那兒。 他外公外婆就在本市,本就是時常走動的,開過去不過一個小時。 兩個老人家住得也是遠離市區的宅子,空氣清新。 適合老年人休閒養生,偌大一個院子裡養花養草。 一年四季都綠意繁盛,花木蔥蘢。 他們一家子到的時候,老兩口還在屋子裡聽戲。 戴著老花眼鏡下象棋,為了一顆棋子爭論不休。 柏西跟柏若拎著禮物進來,進門就笑眯眯喊道。 外公,外婆。 外公外婆聽見了,頓時棋也不爭了,笑眯眯地從椅子上站起來。 西西跟若若來了呀。 兩個人拉著外孫跟外孫女看了好一會兒,才記得招呼女兒女婿坐下。 好在吳茉壓根沒指望爸媽記得自己,自己動手豐衣足食。 已經端著茶杯喝上了。 年初一照常是要留宿在外婆家的。 吃完晚飯,柏梓華跟吳茉陪著老兩口打牌,柏若就跟柏西在沙發上擼貓。 外婆今年剛養了一隻白貓,叫“囡囡”,還不到兩歲。 嬌生慣養的,一身皮毛油光水滑,兩隻水汪汪的藍眼睛。 格外黏人,又不愛動彈,乖乖躺在柏西懷裡接受梳毛服務。 叫起來嗲裡嗲氣的。 柏西給萌得心都要化了,舉起手機拍了幾十張貓片。 全發給戚尋。 戚尋那邊回得也快,但是他的重點卻不在貓,而是柏西的手。 你手上怎麼了,為什麼貼著創可貼? 戚尋問。 柏西低頭一看,他自己都忘了他手上有傷口了。 他回道,“我下午幫著剁餛飩餡,結果把手指頭給剁了。」 血流了不少,還好傷口不算深,消了個毒就沒事了。 再然後他就被集體趕出了廚房。 戚尋也是服氣了。 平常看著柏西挺聰明的,上學成績也名列前茅。 偏偏跟廚房犯衝。 他只能回道,“祖宗,你還是少幫倒忙,乖乖坐著就行了。」 他心裡暗自想,以後但凡丁阿姨不在家,他都不會讓柏西靠近廚房。 柏西卻不服,從手機裡又發了一碗小餛飩的照片過去。 少打擊我,你看,我包的。 他雖然不會做飯,但包餛飩的技術卻還是可以的。 兩個人一來一去,淨聊些有的沒的。 柏若一開始還光明正大偷看兩眼,眼看著他倆的聊天全都是沒營養的廢話。 在她看來就叫打情罵俏,便又興致缺缺地坐了回去。 戚尋那邊也在打麻將,但是他因為贏錢太多,已經被趕下了牌桌。 而他作為小輩之中年齡最大的,剛剛給底下的堂弟堂妹們發完了一圈紅包。 他給柏西也發了一個,走的是轉賬,比給弟弟妹妹們的要大得多。 柏西磕著瓜子,收下了,笑眯眯地打字,“那我該說什麼。」 謝謝哥哥? 戚尋,“不謝也行,先記賬,回來再說。」 柏西翻了個小白眼,他可不傻,最後這賬還不是要在床上還。 但他又存心撩撥戚尋,從相機裡翻出張照片發給戚尋。 這是柏若下午剛給他拍的。 照片上,他站在雪地裡,穿著一件嬰兒藍的毛衣。 襯得膚白若玉,左臉上被柏若給貼了個紅色愛心。 手裡捧著一個剛堆的小雪人,對著鏡頭笑得陽光燦爛。 小酒窩都露出來了。 好看嗎,哥哥? 柏西問。 他平時不怎麼叫戚尋哥哥,偶爾叫也是叫“哥”。 現在倒一口一個“哥哥”叫得起勁。 戚尋盯著手機屏幕。 當然是好看的,柏若拍照技術很強,而柏西本來也骨相也好。 五官又精細耐看,捧著雪人笑得眉眼彎彎,幾乎能跟雜誌封面媲美。 他抬頭望了一眼窗外,他們這兒也下雪了,但是窗臺上卻沒有放著小雪人。 只有一排低頭打遊戲的堂弟們。 戚尋在心裡“嘖”了一聲,都是弟弟,差別怎麼這麼大。 他低頭回了兩個字,“好看。」 柏西嘿嘿一笑,更起勁了,什麼照片都往戚尋那兒發。 戚尋也照單全收,眉眼間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溫柔。 堂弟們在打遊戲的間隙休息了會兒,抬起頭,卻猛地看見沙發上的大堂哥低頭看手機。 表情不可謂不溫和,一個個跟見了鬼一樣。 尋哥這是咋了……大過年的,笑得這麼瘮人。 我哪兒知道,剛剛他還訓我來著。 嘶——我發現我還是比較習慣他冷臉的樣子,他一笑我更害怕了。 幾個堂弟嘰嘰咕咕。 戚尋聽見了,恰好柏西也要去陪外婆了,他收起手機。 輕輕抬起眼,掃了那些堂弟一眼。 美玉一般的臉,卻比閻王還能瘮人三分。 堂弟們瞬間閉嘴,乖得像一群小鵪鶉,繼續低頭打遊戲。 年初一很快過去了。 睡覺前,柏西跟柏若又被塞了兩碗夜宵,撐得幾乎走不動路。 柏西摸了摸肚子,深刻懷疑他這個年有養胖的風險。 而年初二的下午,他們一家才重新返程,開車回了自家的別墅。 路上的時候,柏西往外看,發現街道上情人節的氣息已經熱火朝天。 商家拉出各種廣告,花店門口也都是玫瑰花。 柏若本來以為柏西明天肯定也有了安排,結果年初三的中午。 她收拾打扮得當,卻發現柏西還躺在沙發上玩手機。 她奇怪地問柏西,“你怎麼還不出門,也不收拾。」 你不去跟戚尋過節嗎? 柏西挪開手機,露出一張幽幽的臉。 他妹可真是個聊天鬼才,哪壺不開提哪壺。 他解釋道,“戚尋在他爺爺奶奶那兒,回不來。」 我在家待著挺好的。 柏若“哦”了一聲。 她跟戚尋又不熟,當然不關心戚家過年都有什麼安排。 她拍了拍柏西的肩,“那你就在家待著吧,我先出門了。」 柏西還沒有意識到情況不對,漫不經心地問。 你是跟閨蜜出去玩嗎,情人節人多,注意安全。 柏若一撩頭髮,“哥哥,你今天沒人約會,我可是有的。」 我跟閨蜜什麼時候不能出去,非得挑今天呀。 說完,她也不管她哥受到了多大的衝擊,拎上包就要出門。 柏西后知後覺,愣了幾秒,才噌得一下從沙發上坐了起來。 不是,等等……“柏若你什麼意思,你跟誰約會。」 男的? 我認識嗎? 長什麼樣子,多大,幹什麼工作的? 他活像個查戶口的。 柏若卻不理他,換好鞋子,衝她哥揮揮手,“無可奉告。」 拜拜。 她風一樣地跑了,大門被也重重關上了。 柏西的心也跟著碎了一地。 他從落地窗裡看著柏若從往門外走,一心只想把那個拐走他妹妹的小王八蛋揪出來打一頓。 但柏若走後,家裡也徹底沒什麼人了。 柏西繼續躺在沙發上。 梁頌今年跟家人去了外地過年,正在滑雪,給他發了一堆小視頻。 而除此以外,他朋友圈裡幾乎全被秀恩愛的給佔滿了。 彷彿所有小情侶都在今天出巢了。 柏西心態平和地給這些鴛鴦點了贊。 這一天就這麼平平無奇地過去了。 他下午的時候,也有跟戚尋聊天,但是戚尋爺爺家今天來了許多客人。 戚尋作為長孫,又是一早接手了家業的,比下面一幫還在大學的弟妹要忙很多。 柏西就貼心地讓他去忙,沒再打擾。 直到晚上十點的時候,柏西尋思著戚尋應該忙完了。 才又給戚尋發了條信息,問他在幹嘛,但戚尋沒回。 柏西望著外面的滿天星斗,多少有點失落。 不過他也沒在意。 他跟戚尋都這麼大的人了,除了戀愛也都有各自的空間與工作。 他倒也不是非要跟戚尋時時刻刻想著他。 他靠在貴妃榻上看電視,裡頭在放歌會表演,唱什麼不好。 偏唱纏綿沙啞的情歌,跟催眠曲似的,他聽著聽著。 就頭一歪睡著了,遙控器從手中滑落下來,掉在了柔軟的地毯上。 柏西在這短暫的小寐裡,做了一個夢。 說夢也不恰當,因為這分明是發生過的回憶。 夢裡他回到了他大四那一年的春節,元宵的時候。 他約了戚尋出來玩。 兩個人玩了一天,夜色降臨的時候,他們一起去看冰雕展。 人群擠擠挨挨,戚尋一隻手舉著電話在談生意。 另一隻手卻拉著他,把他的手塞進自己口袋裡。 是怕他被人群給擠丟了,也是幫他捂手。 戚尋接著電話還回頭說他一句,“怎麼不多穿點。」 手這麼冷。 柏西想,當然是為了好看。 但他面上卻乖乖點頭,耳朵根紅得不像話。 他近乎埋怨地看著戚尋。 無形撩人最為致命。 戚尋又不能愛他,卻又偏偏在這些不該在意的小事上。 顯露出不易察覺的溫柔。 他就像個被戚尋攏在掌心裡的鳥,也能撲騰兩下翅膀。 卻又無論如何都飛不出去。 那天的冰雕到底好不好看,柏西已經不記得了。 情人節但是他記得,在冰雕展快要結束的時候。 戚尋給他買了個手作的小燈籠。 他不明所以地看著戚尋,“幹嘛給我這個?」 戚尋笑了一下,沖淡了身上的高冷,他的五官其實是很美的。 精雕細琢,像他媽媽,在燈光下甚至有種別樣的風情。 柏西心都跳快了。 而更要他命的還在他後面,戚尋揉了揉他的頭髮說道。 我看其他小孩子都買了,所以也給你買一個。 他當然知道戚尋只是開玩笑。 他那一年二十二歲。 比戚尋只小兩歲零四個月。 但在戚尋漫不經心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,他的心裡還是炸開了煙花。 柏西睜開了眼。 這個夢做得太逼真,他醒過來的時候,差點分不清現在到底是不是在他大四那一年。 但他拿起手機一看,人就清醒了。 現在是北京時間11:40,離這一天過去還有二十分鐘。 他從貴妃榻上站起來,伸了個攔腰,站到了窗邊。 從落地窗裡看過去,他才發現外面下雪了。 地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,樹枝也變成了白色。 他呼出一口氣,窗上就凝了一層白霧。 他安靜地看了一會兒,想著也不知道戚尋在幹什麼。 到現在也沒回訊息,晚上如果要家族聚餐,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喝多酒。 如此種種,想得自己都出了神,直到一陣手機提示音響起來。 他才如夢初醒。 他拿起手機一看,是戚尋發的消息,問他睡了沒。 他回覆沒有,戚尋就立刻打了電話過來。 柏西接了起來,不自覺地笑,“喂,你怎麼現在給我打電話。」 忙完了嗎? 對,忙完了,“戚尋說道,“我剛剛把姑姑一家送走了。」 我爸媽留在了爺爺奶奶那裡。 「這樣啊,”柏西說,“那你現在呢,準備睡了嗎。」 你今天應該挺累的。 戚尋那裡卻停頓了一會兒。 他靠在車座的椅背上,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的別墅。 只見二樓靠左的房間還亮著燈。 他鬆了鬆領帶,說道,“西西,我沒有留在爺爺那兒。」 柏西沒聽明白,“那你在哪兒?」 戚尋笑了一聲。 他抬起眼,倚仗著良好的視力,他可以清楚地看見窗前的柏西。 穿著毛茸茸的睡衣。 他對柏西說道,“我就在你窗戶下面,你低頭就能看見我。」 他從車裡鑽出來,站到了柏西家的花園邊上。 然後抬起頭,與低下頭的柏西打了個照面。 柏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。 是他出現幻覺了,還是戚尋真的在他家花園牆邊? 然而下一秒,他就聽見戚尋在電話裡說。 西西,我來陪你過情人節。 柏西一溜煙從樓上奔下來,他們家的人都睡了。 別墅裡靜悄悄的,所以他腳步也輕,噠噠噠的。 像一隻鹿從森林裡溜出來。 他一邊往外跑,一邊心裡還有點懵,弄不懂本應該在隔壁市的戚尋怎麼就突然出現在他家樓下。 但是短短几分鐘,他就一路從花園裡鑽了出來。 繞過圍牆和門邊的灌木,一下子撲到了在花園外的戚尋懷裡。 而戚尋也一把接住了他。 柏西腳上穿的還是拖鞋,睡衣也沒換。 路燈照亮了周圍的一小片空地,細雪像柳絮一樣紛紛揚揚從天空中落下。 他仰起頭,稍微喘了喘氣,又激動又驚喜地問。 你怎麼會過來? 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? 戚尋低頭看著他。 燈光下,柏西的臉有種玉一般的明淨,眼睛也像早春的湖水。 乾淨又澄澈,由著毫無保留地歡喜。 戚尋忍不住笑了笑。 他自己都說不清他為什麼要趕回來,這太不像他的作風了。 情人節而已,又不是趕著去籤什麼鉅額的單子。 遲一步都要生變。 過了今天他也照樣可以給柏西補過。 但是剛才他送完姑姑一家去機場,抬起手一看時間。 發現才九點多,還來得及在十二點前趕回來。 他居然沒多猶豫,就踩下了油門。 因為他想,柏西見到他,應該會很高興。 而柏西也確實很高興,趴在他懷裡像個小貓,就差長出個小短尾巴晃一晃。 他幫柏西理了理鬢邊亂翹的頭髮,解釋道,“宴會結束後。」 我發現還有時間,就趕過來了。 好歹是在一起的第一個情人節,讓你一個人過。 多少有點過分。 柏西不知道說什麼好。 他是感動的,但又覺得戚尋連夜趕回來太累了。 他說道,“其實這沒什麼要緊的,你不用特地趕回來……”但戚尋不等他說完。 就低頭吻住了他的嘴唇,把柏西言不由衷的話全吞了進去。 有碎雪落在他們的頭上,肩上。 在他們親吻的時候,手錶上的指針,悄然走了十二點。 不知道過了多久,戚尋才慢慢鬆開了柏西。 他一臉鎮定,看不出什麼異樣。 柏西卻低著頭,耳朵根都紅了,也不說什麼口是心非的話了。 戚尋看得好笑。 哪怕在床上坦誠相待了無數次,柏西還是會因為親吻這種事情害羞。 就好像情竇初開的學生,一點親密的接觸就能心跳不已。 他牽著柏西往車裡走,“不要總是狡辯,你明明很想我過來。」 早就看好了情人節的約會地點,為什麼說不要。 柏西這次也不反駁。 戚尋拉開車門,把柏西塞進了後座,然後自己也坐了進去。 車內開著空調,柏西穿著睡衣,光著腳踩在拖鞋裡。 倒也不覺得冷。 但他一進車裡,就被放在後備箱的玫瑰花給吸引了視線——不算大的一個玫瑰花籃。 裡面都是紅色和粉色的玫瑰,籃子上則扎著漂亮的絲綢緞帶。 他怔怔地看著戚尋。 戚尋難得有點羞惱的樣子。 他對柏西說,“我回來得太晚了,花店裡大的玫瑰花束已經賣完了。」 只剩下這種小的。 他把那個小花籃遞給柏西,大概是覺得這禮物過於寒磣。 不情不願道,“下次再送你大的。」 柏西愣愣地抱住花,低頭看了看,又抬頭看戚尋。 噗嗤一下笑起來。 這個就可以了。 他確實很高興,摸了摸玫瑰花,“我很喜歡這個禮物。」 戚尋這才臉色稍緩。 但他糾正柏西,“這個玫瑰花不是禮物。」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墨綠色的禮物盒子,放到了柏西面前。 這才是禮物。 柏西有點驚訝,他不知道戚尋原來還暗自準備了禮物。 他打開了那個盒子。 墨綠的絲緞盒子裡頭放著一對珍珠耳釘,造型很復古。 珍珠圓潤晶瑩,形狀完美,固定的地方是兩顆小粒的祖母綠寶石。 也一樣剔透璀璨。 柏西一直有戴耳釘的習慣。 「這是我之前就定做好的,”戚尋從盒子裡把耳釘拿出來。 上次給你做的你應該戴膩了,正好換一換。 他一邊說,一邊給柏西戴上。 柏西也不動,乖乖由著戚尋折騰。 男生戴珍珠容易不倫不類,因為太嬌了點。 但柏西卻很合適。 他本就膚色勻淨,皎皎如明月,眉眼也清秀,被珍珠與祖母綠寶石一襯。 反而有種說私奔不出的貴氣和溫潤。 戚尋的手指還輕輕捏著柏西的耳垂,低聲誇讚道。 很好看。 柏西不知道為什麼,覺得被戚尋碰著的那一小片耳垂滾燙髮熱。 他有點侷促地看著戚尋,不知道為什麼喉嚨有點發緊。 大概是車裡空調開得太熱了,一點都感覺不到外面雪夜的寒冷。 反而溫暖如春。 熱氣烘烤著玫瑰花,醉人的花香氣便浮浮沉沉地充斥著狹窄的車廂內。 柏西摸了摸耳釘,低聲道,“謝謝,耳釘,我也很喜歡。」 然後車內就氣氛古怪地安靜了下來。 戚尋本來是沒想做什麼的。 他只是想趕在情人節的最後幾分鐘,看一看柏西。 但他自從跟柏西在一起,似乎就很難再當個正人君子。 尤其是柏西還怔怔地望著他,睫毛顫了顫,主動閉上了眼睛。 這時候再當正人君子,就不叫有風度,而是不解風情了。 玫瑰花掉在了地上,鮮紅的花瓣都被撞散了。 柏西背靠著車門,被車門把手硌得背脊有點疼。 但他卻顧不上了。 他的耳垂被戚尋輕輕地咬著,犬齒不輕不重磨著他珍珠耳釘下的那一點軟肉。 手還掐在他的腰上,掀起睡衣的一角,探進去。 卻又只在邊緣打轉。 戚尋從他的耳垂一路吻到鎖骨,又回到嘴唇。 兩個人的嘴唇貼著,舌尖伸了進去,分不出是誰在咬誰。 車裡的玫瑰花香薰得人手腳發軟,柏西的腦袋也昏昏沉沉。 他摟著戚尋的脖子,像一個溺水的人,只有靠著戚尋才能浮出水面。 可是還不夠。 親吻遠遠不夠。 戚尋貼著柏西的額頭,一向幽深的眼睛深處如燃著火。 他問柏西,“你是不是要回去了?」 這話問得彬彬有禮,像個最溫柔的謙謙君子。 但他下一句就暴露了真面目。 但我不想放你回去。 他不是君子,他是窮兇極惡的匪徒。 柏西抬眼看他,臉還紅著,眼睛也好似一汪水。 片刻後,他小聲又小聲說道,“那我就不回去了。」 戚尋沒有帶柏西回他們兩的家,而是去了就近的酒店。 柏西已經換到了副駕上。 快到酒店的時候,望著前面的紅綠燈,他才後知後覺地害臊。 大過年的,夜黑風高,他在家裡人都睡著的時候偷出來幽會。 已經很像偷情了。 現在還出來開房了。 誰聽了不得說一聲荒唐。 但他心裡又不覺得這有哪裡不好。 他看著面前一片幽暗寂靜的街道,問戚尋,“你說。」 咱倆這樣像不像私奔? 他是無心的,沒有任何別的意思,天真又無辜地發問。 但戚尋卻莫名其妙被這一句撩動了。 他側頭望了柏西一眼。 柏西還在看著窗外,外頭的雪變大了,他仰著頭。 側臉精緻白皙,耳朵上的珍珠溫潤典雅,像油畫裡才有的矜貴的少年。 這確實像一場私奔。 外頭大雪紛飛,路上空無一人,寂靜得像與世隔絕。 而他們就是兩個出逃的愛侶,不問前路,也不問終點。 但這也就是短暫的想象而已。 他們的終點不是某個孤島,也不是什麼僻靜的小鎮。 而是距離最近的星級酒店。 開房間的時候,柏西面對前臺那個年輕女孩的目光。 幾乎不好意思抬頭。 前臺姑娘也確實對他倆頗為好奇。 因為柏西只穿了一身睡衣,又低著頭,她不大能看清臉。 只依稀覺得年紀不大,而戚尋又太過斯文冷峻。 雖然長了一張年輕的臉,氣勢卻不怒自威。 她分分鐘在腦海裡腦補了一出狗血大劇。 什麼霸道總裁與他的落跑小嬌妻,你愛我我不愛你。 逃跑又被抓回來,這樣那樣。 不過她臉上絲毫不露,充滿職業精神地點頭微笑。 您的房卡,請拿好。 戚尋頷首,接過了房卡,然後就牽起柏西的手上了樓。 而等房門一關上,燈還沒全打開,兩個人就親在了一起。 睡衣跟西裝襯衫混在一起,都掉在了地上。 兩個人跌跌撞撞倒在床上,肢體交纏,親吻纏綿。 外頭雪落無聲,冬夜瑟瑟,屋內卻春宵帳暖。 好一場情人夜奔,莫負春光。 第二天早上,柏西趁著七點前,讓戚尋把他送了回去。 倒不是他難得勤快早起,而是他爸媽一般八點起床。 為了不被發現他昨天夜半私奔,他還是趕在爸媽起床前進家門比較好。 坐到車上,柏西還在打哈欠。 他身上穿的還是昨天出門的睡衣,只換了裡面的貼身衣物。 頭髮四處亂翹,臉上甚至還有睡出來的紅印子。 他對戚尋說,“我上學的時候都沒這麼鬼鬼祟祟過。」 那時候我跟梁頌半夜出去玩,第二天都是十點多才回。 我爸媽也沒意見。 誰能想到,現在二十五了,倒是體驗了一把偷偷摸摸的感覺。 戚尋說,“我都說讓你再睡會兒,到時候我送你回來。」 會幫你跟你爸媽解釋。 柏西揉了揉眼睛,“你可算了吧,解釋什麼呀。」 解釋你半夜怎麼當賊嗎? 你當心被我爸媽打出去。 戚尋勾了勾嘴角。 這話倒也不冤,就憑他昨日所作所為,說一句採花賊也不算過分。 說話間,就已經到了柏西家門外。 冬天天亮的晚,到現在外面還沒有亮堂。 柏西在戚尋車上又坐了會兒。 這種萬籟俱寂的清晨時分,四下無人,連個晨起鍛鍊的人都沒。 他們的車停在花園外,樹影扶疏,殘雪皚皚,而他們兩個坐在車裡。 說著話,一起看著天邊慢慢亮起,也有種別樣的溫馨。 眼看著七點快過了,柏西才慢吞吞解開了安全帶。 那我先走了,你路上注意安全。 他對柏西說道。 好。 戚尋看著柏西進了花園,又走到大門前對他揮手。 才開車離開了。 柏西躡手躡腳地輸了密碼,走進家裡,滿心以為他家其他人現在應該都還在睡覺。 結果他剛踏進家門,就跟站在客廳裡的他爸大眼瞪小眼。 柏梓華也穿著睡衣,坐在窗邊,手邊還放了杯茶和茶點。 看上去已經起床有一會兒了。 他今天出門是不是該看看黃曆。 要命了,他爸不是從來不會早起嗎,怎麼就偏偏今天坐在這兒了。 而柏梓華也一臉憂鬱。 他是眼睜睜看著柏西進門的。 他今天難得早起,喝著茶坐在窗邊,本來心情挺好。 卻突然望見一輛有點眼熟的黑色汽車停在了他家門外,也不動。 也沒人下來,他心裡還納悶。 而十來分鐘後,在他差點忍不住要出門去看看的時候。 他親眼看見兒子從裡面鑽了出來。 柏西穿著睡衣站在車外,又笑盈盈地跟車裡說了句什麼。 才捨得進家門。 柏梓華看得目瞪口呆。 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車裡是誰。 眼看著客廳裡一片死寂,柏梓華嘆了口氣,想了想自己到底是做家長的。 先發了話,給兒子遞臺階,“你這是幹嘛去了。」 大早上的不在家睡覺,亂跑什麼? 柏西立刻順杆往上爬。 他低頭看地板,睜著眼睛說瞎話,“我睡不著……出門散步去了。」 柏梓華差點想問他,散步你能散到戚尋車上去? 但是柏西不給他問第二句的機會,“爸我又有點困了。」 我先上去睡了。 柏西腳底抹油,三兩步就跑去了樓梯那兒,一溜煙竄上了二樓。 把他的老父親一個人留在客廳裡。 柏梓華繼續憂鬱地看著窗外。 他想起了自己二十歲的時候,也討人嫌得很,大早上去扒吳茉的窗戶的。 隔著欄杆,他給吳茉送給花,送過髮夾,也送過情書。 氣得他老丈人吹鬍子瞪眼。 所以當他有了女兒以後,他就知道風水輪流轉。 一報還一報,總有一天,他這寶貝女兒也會帶個臭小子回來氣自己。 但他可做夢都沒想過,他兒子也會有這一天。 真是兒女都是債。 因為被親爹給撞見幽會現場,柏西在家很是老實了幾天。 初六才跟戚尋出門看了場藝術展。 戚尋開車來接他,照舊上門跟柏家父母打了個招呼。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,總覺得柏梓華在說話間瞪了他好幾眼。 初六街上已經很熱鬧了。 看完藝術展,柏西跟戚尋又在周邊的街上逛了逛。 這裡有許多別緻的店鋪,賣什麼的都有。 柏西買了個冰淇淋,邊走邊吃,凍得牙齒直哆嗦。 卻還覺得爽。 戚尋陪著他一家一家店看過去。 他其實是不愛逛街的人,也沒有多少耐心,從前偶爾陪他媽和表姐們逛街。 他都寧願進家門(修改後)在門外找地方喝咖啡。 但是柏西拎著一盞復古花苞造型的燈,回頭問他。 你說這個放在書房怎麼樣? 他卻很認真地看了看。 柏西說的書房,自然是指現在兩個人一起住的別墅裡的。 他從前只覺得那是他幾處房產中的一個,但是柏西住進來以後。 反而真的有了家的氛圍。 顏色挺合適的。 他說道。 那就買這個了。 柏西也沒什麼選擇困難症,迅速拍板。 但他手裡還有半個蛋筒,拎著東西有點費勁,戚尋順手幫他接過來。 排隊買單。 他們兩個人的容貌實在過於醒目,排著隊的時候。 在他倆前面有好幾個年輕姑娘,頻頻往後看,觸碰到戚尋跟柏西的視線又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。 片刻後,有個膽子比較大的女生走過來,大大方方地問戚尋。 你好,我們馬上要去玩劇本殺,還差兩個人。 請問你們願意一起去嗎? 這一聽就是個笨拙的藉口。 柏西愣了愣,莫名有點想笑。 這姑娘也真是眼光不行, 一找就找到一對gay。 但他還沒想好說什麼,他就聽見戚尋乾脆利落地開口拒絕。 「不好意思,不行,”戚尋臉上沒什麼表情,手指卻跟柏西十指相扣。 舉到那個女生眼前,“我還要陪我男朋友逛街。」 那個女生的眼睛瞬間瞪大了,看看他倆的手。 又看看他倆的臉,反應過來後,連聲說對不起。 但她退回姐妹中間,也沒什麼失望的樣子,只是又回頭看了他們幾眼。 柏西莫名有點不好意思,轉過身,把臉埋在了戚尋肩上。 戚尋一隻手攬著他,淡定道,“老公都叫了,這時候害羞什麼。」 柏西錘了他一拳,“你閉嘴。」 而等買好燈,從店裡出來,柏西也沒什麼想逛的了。 兩個人就又去了熟悉的店喝咖啡。 這家咖啡店的窗臺上放了一排胖貓咪的小擺件。 柏西正拿著一個在掌心把玩,就聽見戚尋問他。 你初八有空嗎? 初八正好是柏西休假的最後一天。 有啊,怎麼了? 柏西回過頭。 戚尋喝了一口咖啡,像是漫不經心,“也沒什麼。」 就是我爸媽想問問你,那天有沒有空,去我家吃個飯? 柏西手裡的貓咪擺件差點滑落下來。 他手忙腳亂地放回了窗臺上。 他都快忘了,戚尋也跟家裡攤牌了來著。 他也端起咖啡喝了幾口,過了一會兒,才故作鎮靜地說。 也,也行。 在去戚尋家之前,柏西緊張得不像話,雖然他跟戚尋的父母早就很熟了。 飯都不知道吃了多少次,但是在登門拜訪前,他還是很想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。 戚尋倒是很淡定。 他安撫地拍了拍副駕駛上生無可戀的柏西。 自從上了車,柏西就一副隨時要跳車逃跑的樣子。 甚至都走到一半了,還問他,“我能不能不去。」 要不跟叔叔阿姨說我生病了吧? 完全沒有了前兩天佯裝出來的冷靜。 戚尋說道,“你用不著緊張,我爸媽應該比你還緊張。」 柏西才不信,“他們緊張什麼?」 戚尋一本正經道,“怕你清醒過來,就不要了我了。」 柏西一愣,隨即噗嗤笑了。 他當然不覺得這是真話,只以為是戚尋逗他。 但他確實比剛才放心了一點。 只有戚尋自己清楚,他說的可是實話。 他能把柏西帶回來當兒媳婦,他媽激動得差點要去廟裡燒香還願。 他甚至懷疑,要不是他媽不知道柏西其實也是gay。 身為長輩的道德底線壓制住了她,他媽應該早就親自動手。 把他倆湊成一對了。 戚尋的爸媽確實比柏西還緊張。 因為這是戚尋自從大學畢業以後,第一次帶男朋友回家。 當年他們跟兒子為了出櫃的事情鬧得很僵,戚尋住院的時候也硬著心腸沒去看。 一年多的時間裡,三個人關係冷得像冰窖。 後來他們好不容易接受了,尋思著喜歡男人就喜歡男人吧。 就是得找個性格好的,通情達理的,早點成家立業也好。 別找個他大學那種作妖的對象就行。 可是他們做好了思想工作,戚尋那邊卻不配合了。 戚尋跟遁入了空門似的,一心撲在工作上,對他倆的安排理都不理。 說煩了就乾脆不進家門。 如今戚尋居然肯帶人回來見家長,對象還是柏西。 許靜婉對此相當滿意。 但她也相當擔心柏西只是腦子一熱,被她兒子騙上了手。 畢竟她之前可沒聽說柏西喜歡男人。 戚宏朗在旁不發表意見。 他跟兒子的關係到現在也不冷不熱。 他從來不是那種寬和慈愛的長輩,跟戚尋的相處一直有點像下屬跟上司。 自然有許多地方無法溝通。 等戚尋大學畢業獨立後,就更是缺少交流。 但在柏西上門前,他偷偷摸摸照了照鏡子,有點擔心自己待會兒嚇到柏西。 他嚴肅慣了,也不愛笑。 可這是柏西第一次作為戚尋的男朋友上門,他要還是冷著個臉。 柏西該以為自己不喜歡他了。 兩個人在客廳坐了沒一會兒,就看見戚尋的車開進了院子。 又去了車庫。 過了沒幾分鐘,後門那裡就傳來了動靜,戚尋帶著柏西從客廳側門裡走了進來。 柏西今天穿了一件海藍色的毛衣,上面是白色的花紋。 領口露出襯衣的小翻領,氣質乾淨清爽。 他把禮物遞給叔叔阿姨,有點害羞,但還是笑著說。 叔叔阿姨,過年好。 許靜婉一下子把柏西拉到身邊,摸摸臉又摸摸手。 她是真的很喜歡柏西,笑得很溫柔,“過年好。」 我都好久沒見你了,感覺你都瘦了點。 這純屬睜眼說瞎話了,柏西一個過年養胖了三斤。 戚宏朗也對努力柏西笑了笑,說道,“快坐吧。」 別拘束。 兩個人拉著柏西就去了沙發上,倒是親兒子戚尋淪落成了背景板。 戚尋對此也習慣了,他安靜地聽爸媽跟柏西聊天。 偶爾補充兩句。 乍一看,倒好像他才是客人。 他在家一向話不多,跟他媽還好一點,跟他爸就是隻剩公事上的交流了。 如今看他爸媽都對柏西笑盈盈的,他也就放心了。 而柏西也在聊天中鬆了口氣。 還好,戚尋的爸媽對他態度跟往常一樣,還是很和善。 他悄悄看了戚尋一眼。 戚尋注意到了。 兩個人對視間,戚尋表面不動聲色,卻偷偷給他比了個拇指。 柏西一下子就笑了,眼睛都彎彎的。 許靜婉注意到了這兩個年輕人之間的動作,她怔了怔。 若有所思地看了兒子一樣。 這種幼稚行為,她多少年沒在戚尋身上見過了。 吃完午飯之後,戚尋的堂弟也回來了。 這是戚尋最小的一個堂弟,才十七歲,叫戚沅。 是個混血兒,但除了一張混血的臉,跟國外幾乎沒什麼關係。 英語都奇爛無比。 戚沅這幾天有事都借住在戚家,上次家族聚會。 他就跟著一起過來了。 但他因為常年在外地,是第一次見到柏西。 他對這個“大堂嫂”多有好奇。 因為他已經聽堂叔堂嬸說了,他大堂哥上一次難得失禮。 家族聚會中提早告退,就是為了去見男朋友。 這可真是讓他大跌眼鏡。 他心裡還以為,柏西肯定是個又黏人又會撒嬌的類型。 像個美豔的狐狸精,才能把他大堂哥迷得暈頭轉向的。 沒想到真見了面,狐狸精沒見著,只看到一個很和善的大美人。 長得也好看,有一種自帶的親和力。 還會陪他打遊戲。 戚沅簡直想仰天長嘯。 他活了十七年,第一次知道原來哥哥也不都是他家這樣討人厭。 也有這種親切和藹的,不罵人,不冷臉,還會傾聽他少年的煩惱。 唯一一點不好,就是他黏著未來堂嫂打遊戲的時候。 他堂哥在背後的眼神冷颼颼的,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拖出去燉了。 他不由地跟柏西感慨道,“我大堂哥一定可喜歡你了。」 柏西笑了笑。 他有點好奇地問戚沅,“你為什麼這麼覺得?」 因為他對你很好啊,他看到你就變柔了,都不像我哥了。 「像被魂穿了,”戚沅理所當然地說道,“他還帶你見家長。」 見家長下一步不就要結婚了嗎? 柏西失笑。 在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心裡,見了家長就是很鄭重了。 可以考慮天長地久,但是對成年人來說,這才不過是第一步。 未來還有許多變數。 柏西扭頭看了戚尋一眼。 戚尋正在跟他爸說話,大概是在說公司的事情。 兩個人表情都很嚴肅。 但是注意到柏西在看他,戚尋迅速回過了頭,用眼神詢問怎麼了。 柏西搖搖頭,他沒什麼事情。 他又轉過來跟堂弟一起開始下一局遊戲,卻有點心不在焉。 差點送了人頭。 好像所有人都覺得戚尋對他很好,所以一定也是喜歡他的。 但唯獨戚尋本人,還從來沒有說過愛他。 他知道當然戚尋多少是有點喜歡他的,不然也不會跟他在一起這麼久。 而他們還是朋友的時候,戚尋就對他多有縱容。 大概是因為他要小戚尋兩歲,戚尋對他跟對其他人總有點不一樣。 但是他還是希望,有朝一日,他能聽見戚尋對他說我愛你。 哪怕不是百分百的愛,一半也好,四分之一也好。 堂弟納悶地抬頭,不懂柏西的神色怎麼突然有點失落。 他問柏西,“你怎麼了,不舒服嗎,還是暖氣太熱啦?」 柏西回過神,“沒事。」 而等他們又打完一局,在戚沅心懷不軌地打探柏西的妹妹長得跟他像不像的時候。 戚尋已經跟他爸聊完公事,走了過來。 他沒有直接坐下,而是從沙發後半抱住柏西。 柏西抬起頭看他,“怎麼了?」 戚尋低頭,在柏西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。 沒怎麼,就是看看你。 他繞過來,在柏西旁邊坐下,很自然地把堂弟趕到了一邊。 看了看柏西的手機,“在玩遊戲嗎,要我帶你嗎?」 他也會打,技術還很強,只是沒有挑戰性以後就再也不高興碰了。 是為了陪柏西才在手機上裝了一個。 柏西靠在戚尋懷裡,頭枕在戚尋肩上,一看就是習慣了的姿勢。 hello,還有人注意到他在這兒嗎? 還有有些人要不要這麼雙標,他過年求著大堂哥帶飛。 但戚尋只是冷漠地讓他滾。 他默默地坐得更遠了一點。 呵,這充斥著戀愛酸臭味的世界,只有他散發著單身狗的清香。 柏西跟戚尋一直待到吃了晚飯才走。 吃晚飯前,許靜婉好不容易找著戚尋小時候的照片。 跟柏西一塊兒看。 有些是柏西見過的,有些卻是他第一次見。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照片,問許靜婉,“這是戚尋?」 照片上的戚尋大概三四歲,板著張小臉,從小就有當酷哥的天賦——如果他身上沒穿著一條粉色蓬蓬裙的話。 柏西忍了又忍,還是笑了出來。 這是去他表姐家玩,因為他掉水裡了,救上來以後。 他表姐家又沒小男孩的衣服,就先換了條裙子。 許靜婉笑眯眯揭兒子老底,“戚尋可不情願了狗糧管飽。」 一整個下午都沒露過笑臉。 戚尋冷哼一聲,“那是因為你明明可以讓人買男孩衣服。」 卻還是讓我穿了一下午裙子。 許靜婉也不否認,“你小時候長這麼好看,不穿個裙子多可惜。」 我又沒生出女兒。 本來還以為戚尋能給她帶個女兒回來,不成想。 還是個兒子。 不過她現在也想開了,兩個兒子也沒什麼不好。 柏西的眼睛還黏在照片上,看得戀戀不捨。 許靜婉注意到了,大方地把這張照片抽出來,遞給柏西。 給你,拿回去看,掛牆上也行。 柏西受寵若驚。 戚尋“嘖”了一聲,生無可戀,但是看柏西一副當寶貝收起來的樣子。 又拿他沒辦法。 吃飯的時候,柏西趁著沒開席,還偷偷跟他咬耳朵。 其實我們公司有大碼女裝。 戚尋瞥他,“你什麼意思?」 柏西一臉真誠,滿眼無辜,“我覺得你穿著應該特別好看。」 吊打超模。 戚尋沒想到柏西如此色膽包天。 他趁沒人注意,手掌在柏西的腰上摩挲了一下。 然後在柏西耳邊道,“你可以試試。」 說完,他就微笑著看柏西。 他總覺得,再說下去,那女裝搞不好後會穿在他身上。 他立刻慫了,改邪歸正,“吃飯吃飯,不鬧了。」 我都餓了。 戚尋這才慢條斯理去給他倒果汁。 又是我。 你們打情罵俏,為什麼總要在我旁邊? 能不能愛護點祖國的花朵? 吃完晚飯,柏西就跟著戚尋告辭了。 許靜婉跟戚宏朗把他倆送到門口,臨別前,兩個人都給了柏西紅包。 嘴上說,這是過年的紅包,但柏西都這麼大了。 早就過了收紅包的年紀。 這分明是給兒媳婦的。 柏西不知道該不該收,總覺得那紅包有點燙手。 但是看叔叔阿姨這麼熱情,他又不好意思拒絕。 戚尋卻幫他做主,很自然地接了過來。 他攬著柏西,說道,“謝謝爸媽,紅包我們收下了。」 下次再來看你們。 他只能跟著一起道謝,“謝謝叔叔阿姨。」 等到他倆一塊兒出去了,往車庫那兒去取車。 看不見身影了,戚家夫妻倆才返回了沙發那兒。 許靜婉臉上還笑盈盈的。 她拿著遙控器換臺,卻又看不進去。 她像是自言自語,又像是問她老公,“你說,西西什麼時候能改口叫我們爸媽呀?」 戚宏朗低頭看手機,“你也想太遠了,你得看這倆孩子。」 人家不一定聽你的,尤其是戚尋,你兒子什麼脾氣你不知道。 他像是肯早點安定的人嗎? 許靜婉卻慢悠悠道,“那可未必。」 柏西帶著那張照片和兩個紅包,跟戚尋回了他們一起住的那個別墅。 他過年期間一直住在爸媽那兒,踏進玄關,看見熟悉的客廳的時候。 他還有點想念。 兩個人上了樓,洗了澡,在床上躺下以後,柏西還拿著那張戚尋小時候女裝的照片看來看去。 戚尋很費解,“你怎麼這麼喜歡這張?」 他對於自己的女裝黑歷史倒也沒有很介意,反正他從小就長得好看。 但是他實在想不出這張照片有什麼特別,值得柏西愛不釋手。 柏西說,“因為可愛啊,而且這可是你唯一一張穿裙子的。」 懂嗎? 限量版,全球唯一。 戚尋懂了。 這就像柏西玩遊戲要買限量款皮膚一樣,物以稀為貴。 但他不顧柏西的抗議,強行把照片從柏西手裡抽走了。 「有什麼好看的,”他說道,“本尊都在這兒了。」 還看照片幹什麼。 柏西眼神幽幽地看了看他。 看習慣了剛才的可愛蘿莉,再看看身邊這個一米八八的英俊男人。 他怎麼還有點不能接受了。 戚尋不知道柏西腦子裡都在想什麼,他把柏西抱了過來。 讓柏西趴在自己身上。 他常年健身,穿衣顯瘦,脫了衣服卻結實有力。 柏西雖然是個成年男人,這樣趴在他身上,他也不會吃力。 他問柏西,“今天見過我爸媽,你覺得怎樣?」 柏西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。 他有點後怕地摸了摸心口,“我一開始可緊張了。」 進去的時候差點忘了該叫什麼,但還好叔叔阿姨對我都還和以前一樣。 他想了想,又改口,“好像比以前還熱情。」 戚尋摸了摸柏西的頭髮,“我都跟你說了,你就是很招人喜歡。」 如果他爸媽真的可能對柏西有意見,他壓根不會帶柏西回去受委屈。 他又逗柏西,“你說忘了叫什麼,那你想叫什麼?」 柏西這次不肯說話了,臉頰微微泛粉。 戚尋笑了笑,抬起頭,輕輕吻了柏西一下。 兩個人的嘴唇貼著,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,但是就這樣親暱的耳鬢廝磨。 也有一種令人心動的溫存。 隔了好一會兒,他倆才分開。 戚尋卻又想起另一件事。 他問,“剛剛出門前,戚沅那小子拉著你嘰嘰咕咕說什麼?」 柏西回想了一下, 笑了笑。 他其實還挺喜歡戚尋這個堂弟的,人對比自己小好幾歲的人總會有種包容。 更何況戚沅還跟戚尋長得有點像。 他問我怎麼會喜歡你? 他說你以前脾氣可壞了,也不像會談戀愛的樣子。 問我是怎麼被你給騙到手的? 戚尋冷哼一聲,“我看這小子是皮癢了,欠收拾。」 柏西卻笑眯眯地捏了捏戚尋的臉。 光看外表,別人都覺得戚尋不會談戀愛,不會哄人。 可事實卻恰恰相反。 再沒有比戚尋更懂得溫柔的人了。 他說道,“我跟他說了,是我先喜歡你的,喜歡了很久。」 但他好像沒信。 但話說到這兒,戚尋卻想起了某個被自己遺忘的問題。 四個月前,他倆醉酒後發生關係的那一晚,柏西曾經說過。 自己從高三就開始喜歡他。 可他完全不記得他在柏西高中裡扮演過什麼角色,他問柏西。 柏西卻沒有說。 後來兩個人自然而然地交往,他也不知不覺忘記了這件事。 如今他卻又想起來了。 他又問了柏西一遍,“所以,你到底是因為什麼才喜歡我的?」 我怎麼不記得我在你高三找過你? 時間太久遠了,他實在記不清六年前的細節了。 柏西沒想到戚尋會問這個。 但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,之前不說,只是因為那個時間點太尷尬了。 說了也是徒增煩惱。 他笑了笑,“其實挺俗套的,我高三跟家裡吵架了。」 一個人跑出來,沒帶錢包沒帶手機,結果就遇上了你。 你給我買了個熱可可,陪我坐了很久,最後又送我回家。 他溫柔地望著戚尋,“然後我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了。」 也許最開始只是心動。 但是他在高三考完試以後,趁著戚尋還沒放假。 一次次坐著車去戚尋的大學,就為了去看他一場演講。 看他一次打球。 明明沒有參與到戚尋任何生活片段裡,他卻覺得那個夏天無限美好。 而帶給他這份愛戀的戚尋也格外美好。 他忍不住低下頭,像撒嬌一樣在戚尋身上蹭了蹭。 後來進了大學,他真的跟戚尋熟悉了,他非但沒有濾鏡無可自拔破碎。 還更喜歡戚尋了。 戚尋下意識地摟住他,神色卻有點複雜。 他沒有想到柏西喜歡上他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原因。 倒不是這個開端有什麼不好。 但這種陰差陽錯才產生的暗戀,往往並不是主角有多特別。 而是那個氛圍,那個時間,造就了這一切。 也許換一個人,也會有一樣的結果。 如果那天柏西遇見的不是他,是另一個人安慰他。 送他回家,也許柏西也會一見傾心,會為這個人考去另一所大學。 那他們就會像兩條平行線一樣擦肩而過,柏西也不會這樣躺在他懷中。 這讓他心裡有種微妙的不舒服。 對那個根本不存在的人,也好像真的有了敵意。 但他摸了摸柏西的頭髮,又有點心疼。 就因為這樣一個連他自己也不記得的小事,柏西就搭上了六年的喜歡。 太傻了。 但這點心疼不足以宣之於口,因為太虛偽了。 畢竟他是柏西這份暗戀的受益者。 他輕輕吻了吻柏西的耳朵,“你也太傻了,這跟被一顆糖騙走有什麼區別。」 柏西從戚尋懷裡抬起頭,很不服氣。 這怎麼能跟一顆糖相提並論呢? 戚尋又道,“如果我是你,大概早就會仗著自己好看。」 不管怎樣先去追一追。 追到手了,也許就不會念念不忘了。 得不到的才會一直吊著你,讓你無法自拔。 他說的是實話。 在他這樣的功利思維裡,暗戀的沉沒成本太高了。 投入得越多越無法抽身,到最後可能都分不清。 自己捨不得的是那個人,還是自己付出的時間。 所以他就不會做這種傻事。 看上了就追,得不到再說。 柏西不得不承認,戚尋說的有一定道理。 他在暗戀戚尋的過程裡,也曾經覺得自己像個被蘿蔔吊著的兔子。 怎麼也跑不到終點,卻又無法放棄。 但他摟著戚尋的脖子,小聲道,“可我現在追到你了呀。」 我為什麼還是對你念念不忘,無法自拔? 戚尋一怔。 他望著柏西的眼睛,這雙眼睛一直很好看,清澈透亮。 被柏西這樣望著的時候,他總能清晰地感覺到其中藏著的愛。 像黑暗中的螢火,無處遁形。 他把柏西抱得更緊了一點。 兩個人互相看著,又接了一個吻,比剛才更纏綿熱烈。 柏西在戚尋的逼迫下,強忍著羞恥,說了好一大段情話。 戚尋想,柏西還是不要在十八歲遇見別人了。 就遇見他吧。 他不是一個足夠好的愛人,但柏西是。 所以即使他來得太遲,他還是不希望有另一個人能取代他的位置。 初八過後,柏西馬不停蹄就回去上班了,一個假期沒見。 辦公室裡的各位也沒什麼變化,除了個別人士養胖了兩斤。 唯一一點不同,大概就是有一位女同事,在春節結婚了。 大家對此表示了熱烈祝賀,集體給新娘鼓掌。 這個結婚的同事叫白萱,算是他們部門的老員工。 被大家起鬨弄得臉紅紅的,心情卻很好,滿是新婚的春風得意。 他們夫妻是旅遊結婚的,根本沒辦婚禮,也就沒有辦酒席邀請大家。 但是她特地買了伴手禮和喜糖,到辦公室分給大家。 柏西自然也拿到了。 他拿咖啡跟白萱碰了碰,笑著說,“恭喜你。」 他知道白萱跟老公是大學同學,戀愛長跑好幾年才決定領證。 感情一直很穩定。 白萱說,“謝了。」 然後把喜糖塞進柏西手裡。 她又打趣道,“我們已經老夫老妻了,結個婚也沒什麼新鮮感。」 柏編你呢,什麼時候能吃你喜糖? 整個辦公室現在幾乎都知道柏西有個感情很好的男朋友,倒不是柏西多愛秀。 而是戚尋隔三差五給他送下午茶,加班了還有夜宵。 連帶著辦公室的人都跟著沾了光。 吃人嘴短,大家對於柏西的男朋友表示了高度的讚賞。 一致認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。 柏西笑笑。 他靠在窗邊,早春的陽光裡,他連睫毛都是赤金色。 穿著鬆鬆垮垮的毛衣和牛仔褲,露出修長的脖頸和鎖骨。 隨性又好看。 「我還早得很,”他說道,“這才談了幾個月。」 八倍速也沒這麼快的。 白萱就也跟著笑。 她當然也不過是開個玩笑,但她卻有點新奇地打量著柏西。 之前沒注意,但她發現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。 柏西身上的氣質像是變了。 柏西一直是個氣質很乾淨的人,又因為長相原因。 總有種少年感,但她現在卻驚訝地發現,柏西身上多了一種慵懶的性感。 漫不經心,卻十分勾人。 非要說的話,就像枝頭本來含苞欲放的花,在春雨過後。 突然就盛開了。 白萱喝了口咖啡,她當然沒把這話說出來,但她笑眯眯地看著柏西。 心想,年輕真好啊,還會因為愛情的滋潤閃閃發光。 又過了一個禮拜。 柏西下班的時候,發現他們部門幾個女生圍在一塊兒。 好像捧著一個箱子,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說什麼。 他拎著包走過去,問,“怎麼了,你們下班了還不走?」 幾個女生聽到他聲音,轉過身,讓開了一點。 幾雙眼睛一起盯著他。 然後柏西就聽到了幾聲貓叫。 他奇怪地往前走了幾步。 只見這幾個女生捧著的確實是一個箱子,裡頭放了一個大毛巾。 躺著幾隻軟綿綿的奶貓,都才巴掌大,看上去剛出生沒多久。 身上倒還算乾淨,不像是野貓,像是被人扔掉的。 他大概有點猜到了,也沒伸手去逗貓,仔細觀察了一會兒。 他問,“這是你們誰撿到的嗎?」 一個叫悠悠的女生說道,“我早上來公司路上撿到的。」 撿的時候就裝在箱子裡,應該是被人給扔了。 因為要上班,我就拜託旁邊那個便利店老闆看了一天。 柏西低頭望著那幾只小貓,倒是挺乖,也不怎麼鬧騰。 就是嬌聲嬌氣地叫幾下。 你們要養嗎? 他又問。 幾個女生嘆了口氣,“我們只能領養一隻。」 悠悠的公寓不準養寵物。 張曉家裡已經有兩隻貓了,養不了了。 要不然她們也不會在這裡發愁。 但她們又把希冀的眼神落在了柏西身上,眼巴巴地問。 柏編,你想養貓嗎? 這還真是個好問題。 柏西低頭望著箱子裡的幾隻小貓,都是小狸花。 黑不溜秋的,眼睛才剛剛睜開,慢吞吞在箱子裡爬來爬去。 還疊在一起,又憨又萌的。 他確實有養貓的打算。 但他在養寵物這件事上很慎重,畢竟這是一個參與到他生活裡的小生命。 他要有足夠的耐心和責任,才能去照顧好它。 所以他一直在做功課,也在看靠譜的貓舍,想著以後有機會去接一隻。 之所以說“有機會”,是因為他現在畢竟不是一個人住。 他記得戚尋對小動物的興趣一直不高,所以他多少要考慮戚尋的意願。 但他看著這幾隻柔弱的奶貓又心生不捨。 這麼可憐,剛出生就被扔掉了,要是沒人收養。 沒被這幾個女生髮現,還不知道會怎樣。 他還是沒忍住,小心地伸出手,碰了碰其中的一隻小狸花。 那貓貓主子咪也不怕生,還拿鼻子蹭了蹭他的手指。 又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舔了下。 要命,奶貓是真的很可愛啊。 他一隻區區兩腳獸,怎麼扛得住貓主子的賣萌。 他默默地接過了那隻箱子。 要不這樣吧,另一隻我養了,還有一隻我也一起養在寵物店。 你們幫它找個好的收養人。 他說道。 幾個女生頓時歡呼起來。 這天戚尋回家以後,發現柏西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格外溫柔。 就是那種柔情萬種,但是又似乎不懷好意的眼神。 戚尋本來在床頭看紀錄片,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。 他放下手裡的平板,抬起頭,問柏西,“怎麼了。」 幹嘛這麼看著我? 柏西還是非常溫柔地看著他,湊到他旁邊,掏出手機給他看。 你看,它是不是很可愛? 柏西笑眯眯地問。 戚尋看過去,只見屏幕上是一隻瘦不拉幾的小奶貓。 躺在貓窩裡,身上還算乾淨,正乖乖地吃著奶瓶。 他對動物的審美有限,也沒看出這貓是難看還好看。 還行。 他勉強給出了一個正面評價。 柏西卻不滿意,“怎麼就還行,明明又乖又萌。」 戚尋有點明白過來了。 他問柏西,“你想養?」 柏西嘿嘿一笑,把他是怎麼接到這隻貓的事情都跟戚尋說了。 因為太小了,也怕他有沒有什麼基礎病,我現在還把它跟另一隻小貓一起。 放在寵物醫院,養好了再接回來。 柏西說道。 戚尋聽懂了。 柏西不僅想養貓,而且是已經拍板了。 如今不過是裝模作樣,來問問他的意見。 那你養貓就養,怎麼一副心虛的樣子? 他伸出兩根手指,挑起柏西的下巴,審視著柏西。 他戴著度數不深的眼鏡,眉眼斯文,一雙桃花眼卻又有種撩人的味道。 儼然是個過分好看的斯文敗類。 柏西的喉結不合時宜地滾動了一下,有點心猿意馬。 他衝戚尋眨眨眼,“我這不得考慮一下同居人的意見嗎。」 家裡要多一個成員,總要民主表態一下。 戚尋似笑非笑。 這都先斬後奏了,還玩民主表態。 他捏著柏西下巴的手鬆開,改成摩挲柏西的嘴唇。 故意問,“那我要不同意呢?」 他以為柏西要說兩句好聽的,哄哄他。 沒想法柏西眉頭一皺,沉思半晌。 「那我只能帶貓離家出走了吧,”柏西認真地想了想。 「我可以把它養在自己公寓那兒,隔三差五我過來看看你……”戚尋:“………”他半垂下眼。 神色不善地盯著柏西。 感情讓柏西貓跟他二選一,柏西居然選貓,寧可自己帶貓住。 讓他留守? 這小騙子,當初信誓旦旦哄他的樣子全不見了。 柏西還在認真地思考問題,一點沒發現男朋友的神色越來越危險。 而等他抬起頭的時候,他已經被戚尋一把拖進了被窩裡。 嗯? 你幹嘛? 柏西倒在枕頭上,還沒反應過來,茫然又無辜地看著戚尋。 戚尋不緊不慢地脫掉了睡袍。 他長了張俊秀得甚至有絲美豔的臉,身材倒是跟臉截然不符。 他一隻手撐在柏西枕邊,眼鏡已經取掉了,一雙清冽勾人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柏西。 他也跟柏西民主表態。 「貓可以養,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,”他對柏西笑笑。 但我收點利息,總有不過分吧。 柏西已經心領神會,戚尋的利息是什麼。 但是戚尋這麼荷爾蒙爆棚地看著他,幹什麼都行。 柏西捂住臉,羞答答點頭。 嘿呀,不就是點利息麼。 利息收了一筆一筆又一筆。 第二天起床,柏西就後悔了。 他捂著腰,覺得自己真是犧牲大發了。 但是他刷著牙的時候,收到了寵物醫院發來的照片。 他決定收養的那隻小狸花,正四腳朝天地在睡覺。 露著軟綿綿的肚皮,四隻小梅花爪爪,看上去可愛得不得了。 他又父愛氾濫,覺得一切都值了。 既然決定要養貓,家裡肯定要添置貓咪的用品。 週末的時候,柏西迫不及待拉著戚尋一起去逛超市。 其實這些東西網上也可以買,但他就是喜歡跟戚尋一起逛超市的感覺。 戚尋長了張過於不食人間煙火的臉,但他穿著休閒裝。 推著採購車,在超市架子旁問柏西要哪種布丁的時候。 這場面又意外地和諧。 兩個人在超市裡邊走邊看。 柏西買完小貓用的東西,才想起來他還沒給小貓取名字。 他問戚尋,“你說我們給小貓取個什麼名字好?」 小貓在他名下已經一個禮拜了,卻至今還被叫作“咪咪”。 他是取名苦手,所以滿是希冀地看著戚尋,等著這位學霸貢獻一個可愛又不俗的名字。 沒想到戚尋眼皮都不眨,從薄唇裡吐出兩字,“大胖。」 這又不是橘貓! 「你取名字怎麼比我還不走心,”柏西一臉受不了他。 你照顧點幼貓心理好不好,它頂著這個名字。 以後怎麼好意思出門跟別的貓打招呼。 再說它哪裡胖? 戚尋已經被柏西用貓咪視頻荼毒了一個禮拜,視頻裡。 這貓不是在睡就是在吃。 他漫不經心道,“它這麼能吃,現在不胖以後也會胖的。」 讓它早點認清自己沒什麼不好。 他對貓咪的關注有限,走到零食區,他彎下腰拿了好幾種柏西喜歡吃的巧克力。 又轉頭問他,“晚上準備吃什麼,要吃烤肉嗎。」 你上次說想吃? 柏西立刻被分散了注意力,“要!」 十天後。 柏西跟戚尋一起去寵物醫院裡接了小奶貓回家。 當初一起被送來醫院的另一隻小貓,柏西的同事們也找到了領養人。 昨天已經給接走了。 柏西抱著自己這隻小寶貝回家,一路上都心花怒放的人。 他當然沒準備讓心肝寶貝真的叫“大胖”,但奈何戚尋居心不良。 仗著小貓不懂人間險惡,從小貓回家就開始叫它“大胖”。 堅持不懈地讓小貓咪被洗腦。 等柏西想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,小貓已經認了這個名字。 一叫大胖就屁顛屁顛地用小短腿挪過來。 他痛心疾首,氣得打了戚尋一下。 戚尋嗤笑一聲,一點也沒有反思的意思,“你看它自己也很滿意。」 柏西更不想理他了。 為了表達對戚尋的不滿,柏西抱著貓兒子坐在沙發上。 把戚尋一個人留在了餐桌旁,以示抗議。 他是真的很喜歡小貓咪。 雖然是隻小流浪,但是洗白白以後一樣可愛,狸花貓天生的花紋也好看。 金棕色的眼睛圓溜溜的。 柏西把貓抱在懷裡也不敢怎麼用力,就輕輕地給撓撓小肚皮和下巴。 拿貓玩具逗它。 戚尋被冷落在桌邊也不在意。 他喝著茶,望著燈下柏西的樣子。 柏西穿著一件米白色的居家服,頭髮紮成小揪。 盤著腿在沙發上逗貓,而他面前的茶几上放著他沒看完的漫畫。 地上扔著一個掉了的貓玩具,沙發旁還有柏西隨手亂扔的外套。 整個畫面都跟整潔沾不上邊。 戚尋是個有輕微潔癖和強迫症的人,不算嚴重。 但在柏西住進來前,他家裡的一切都井井有條。 排列有序,整齊得缺乏生活氣息。 但柏西卻喜歡隨手扔東西,物品也不喜歡擺得太整齊。 他覺得略帶雜亂才有生活氣息。 兩個人剛住在一起,也為這事情絆過幾句嘴,柏西說不過戚尋這種辯論賽出身的選手。 逼急了只能揚言要搬回去,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。 但他這招意外好用。 最後是戚尋認輸。 現在這個小壞蛋已經完全把客廳劃成了自己的地盤,想怎麼扔就扔。 戚尋想到這兒,有點頭疼地摁了摁山根,很想來支菸。 以前他總覺得柏西家裡人對他過於縱容,現在看來。 他也不遑多讓。 光說養寵物這件事,在他以前看來簡直不可理喻。 滿天飛的貓毛就夠討厭了。 但是現在怎樣,那隻新得名叫大胖的貓,還不是大搖大擺在他家撒野。 他不由盯著柏西跟大胖看了一會兒。 柏西本來在親貓咪粉嘟嘟的爪子,察覺到後抬起頭。 看著戚尋,“你幹嘛一直盯著大胖?」 你可別想嚇唬它。 他已經默默認了“大胖”這個名字。 戚尋不屑,“誰要盯著那隻傻貓。」 那你在想什麼? 柏西問。 他把大胖抱在頸邊,貓咪的小圓腦袋跟他的臉貼著。 眼睛都烏溜溜的,一起望過來的時候,大胖有種如出一轍的可愛。 戚尋不自覺笑了下。 他說,“我只是想,我這家庭地位下降得也太快了。」 等結婚還得了,私房錢都攢不下來。 他是隨口說出這句話的,帶著調侃的意味,連他自己也沒細想。 但話一出口,客廳裡卻安靜了幾秒。 柏西抱著貓,怔怔地眨著眼,有點不知所措。 他在元旦生病住院的時候,曾經因為困迷糊了。 懵懵懂懂地跟戚尋說,以後要是領養了小孩,戚尋會是個好爸爸。 戚尋答應了。 可是他自己睡了一覺就忘記了這件事。 所以乍然間聽見“結婚”兩個字,他滿臉都是茫然。 他當然知道這是開玩笑。 白萱問什麼時候吃他的喜糖,他也是開玩笑回答。 說還早的很。 但其實他連想都沒想過這件事。 跟戚尋交往已經是中了彩票,他又怎麼會得寸進尺。 希望這個彩票能開出特等獎。 他無意識把懷裡地貓咪摟緊了一點,懷裡的小奶貓輕輕叫了幾聲。 在柏西的手上蹭了蹭。 戚尋卻誤解了柏西臉上的茫然。 他以為柏西是被他嚇到了。 也是,柏西比他還小兩歲,大概根本沒想過成家這種事。 所以他抿了下嘴唇,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,“你待會兒要去洗澡嗎?」 柏西擼著貓,接了話,“我再陪貓貓玩一會兒就去。」 他聽出了戚尋的顧左右而言他,心裡卻掠過一陣說不出的。 輕微的失望。 果然,戚尋也覺得這句話冒失了。 他偷偷望了在桌邊的戚尋一眼。 只見戚尋的神色有點僵硬,不知道在想什麼。 他眼神一暗,摸了摸大胖的小腦殼。 還年幼的大胖對爸比的煩惱一無所知,伸出小舌頭又舔了舔柏西的手。 柏西又慢慢笑起來,親了大胖的小腦殼一下。 他揉了揉大胖的耳朵,心想,還是小貓咪好啊。 不需要有人類這麼多複雜的心思,吃飽曬太陽就能開開心心。 家裡多了一隻四處亂爬的奶貓,戚尋本來覺得對生活沒什麼影響。 反正別墅空間這麼大,它愛往哪兒爬都可以。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了。 這隻被他賜名大胖的貓,哪兒都不愛爬,就喜歡爬在柏西懷裡。 搞不好已經認了柏西當媽,還動不動就要對柏西掀起肚皮。 小小年紀就知道在這個家裡該討好誰,十分心機。 戚尋喝著咖啡,微妙地挑了挑眉,看著柏西滿臉慈愛地在喂大胖吃幼貓的奶糕。 深刻感覺自己前兩天一語成畿。 這個家裡已經沒他的地位了。 好在柏西還記得送他出門,在他要去上班前給了他一個早安吻。 柏西故意赤著腳踩在戚尋一塵不染的皮鞋上。 戚尋把他壓在門板上,舌頭入侵到他的口腔,糾纏。 深入,甚至有點粗暴,險些就要擦槍走火。 兩個人好不容易分開後。 柏西氣息不穩地說,“光看我倆現在的樣子,誰看了都得覺得我是你包養的小情兒。」 戚尋西裝革履,打著領帶,而他穿著睡衣,袖口隨意地捲起。 赤腳,頭髮也沒梳,四處亂翹。 不僅如此,他還在努力成為戚尋上班路上的絆腳石。 戚尋按了按他的嘴角,又低頭親了他一下。 他微微俯身,去拿放在柏西旁邊櫃子上的車鑰匙。 嘴唇貼在柏西的耳邊,低聲道,“你要真是我包養的情人。」 我就把你貼身帶著,上班開會都要在旁邊。 柏西暢想了一下那畫面。 那我不就成你秘書了,嚴秘書怎麼辦,他要失業了。 戚尋說,“你還挺關心其他人?」 他幫柏西理了理散亂的頭髮,又輕輕勾唇,“嚴秘書負責處理工作。」 而你是私人秘書,不一樣,你專門負責幫老闆放鬆。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,眼神沉沉地看著柏西,像還未饜足的野獸。 偏偏又衣冠楚楚,一本正經。 柏西招架不住,推他出去,“好了,上班去吧你。」 遲到要扣工資。 戚尋想,誰敢把工資扣到老闆頭上,活得不耐煩了。 但他還是順著柏西的力道被推出了門。 在去車庫拿車前,他問柏西,“你今天有事嗎?」 今天是週日,需要上班的只有戚尋。 柏西想了想,“沒事吧,就帶大胖再去醫院做個檢查。」 我今天會早點回來,要去約會嗎? 柏西一時沒反應過來。 但他隨即想起,因為最近兩個人工作都有點忙。 他最近又圍著大胖團團轉,他們確實好久沒出去了。 去去去。 他踮著腳,又親了戚尋的下巴一下。 但戚尋卻制止了他下一步的動作。 戚尋把他推回了門內,“再抱就出不了門了,老實點。」 然後他就冷酷地把門關上了。 柏西站在門內嘖了一聲。 戚總就是這點不好,一點也學不會色令智昏。 而大胖聽到關門聲,晃晃悠悠地邁著小短腿蹭過來。 卻又不敢下臺階,趴在臺階邊上,喵喵喵直叫。 柏西走回去,一把將大胖撈了起來。 胖胖,走,跟爸爸曬太陽去。 他抱著小狸花貓一起回了樓上。 下午,柏西換好衣服,帶著他們家大胖去寵物醫院做了個檢查。 醫生再次確認它是個健康的小貓咪,並且已經出生超過45天。 於是在大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,它就被溫柔的醫生姐姐摸了摸屁股。 打了一針疫苗。 等柏西再把大胖接回手裡的,小貓咪叫得聲嘶力竭。 委屈得一直往他懷裡鑽。 柏西只能手忙腳亂地哄,“不打了不打了。」 這話完全是騙貓。 因為後面還會有好幾針疫苗。 坐在柏西旁邊的男人輕輕笑了一聲。 這是個會員制的寵物醫院,來的人一向不多,此刻休息室裡除了柏西。 就只有一個穿著米色風衣的男人,戴著一副超大黑框墨鏡和帽子。 露出在外的皮膚極少。 柏西還以為是大胖吵到人家了,轉過頭想道歉。 「對不起啊,我家貓剛打疫苗……”但他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。 雖然這個穿著米色風衣的男人捂得極為嚴實,但柏西作為忠實粉絲。 還是一眼認出了他的身份。 這儼然是喬裝過的蘇鄴。 他瞪大了眼,沒想到蘇鄴居然會大搖大擺坐在這裡。 蘇鄴稍微取下眼鏡,露出一雙被粉絲花式吹捧的眼睛。 跟柏西打了個招呼,“嗨,又見面了。」 柏西舉起大胖的小貓爪子,也結結巴巴打了個招呼。 他往邊上看了看,壓低聲音問,“蘇先生,你是在拍綜藝嗎。」 附近有攝像頭嗎? 他還是不敢相信,蘇鄴居然就這樣大喇喇地出現在寵物醫院裡。 蘇鄴低笑了一聲,搖了搖頭。 不是,我是帶我的狗過來的,這家寵物店老闆是我朋友。 人又不多,不容易被認出來。 再說我又不是幹壞事,沒什麼需要避諱的。 柏西“哦”了一聲。 他確實之前經常看見媒體拍到蘇鄴出門的照片,這位影帝一向很隨性。 也不怎麼在乎被人看見私下的狀態。 但他問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。 他雖然很喜歡蘇鄴,兩個人卻只是有過一面之緣。 而且蘇鄴作為明星,有些問題是不能亂問。 沒想到蘇鄴主動跟他說話,“你的貓還挺可愛的。」 柏西低頭望了眼大胖。 大胖已經不哼唧了,正在他懷裡舔毛。 「嗯,它叫大胖,”柏西說起這個名字還有點羞赧。 心裡把戚尋又錘了一頓,“是我前陣子剛養的。」 蘇鄴看了看那隻已經養得有些珠圓玉潤的貓,“這名字也很可愛。」 柏西想,偶像真好,睜著眼說瞎話也這麼真誠。 他立刻甩鍋,“是我男朋友取的。」 他說完才意識到不對,咬了咬舌頭。 他並沒有跟蘇鄴出過櫃。 他有點尷尬地看了蘇鄴一眼,不知道男神會不會介意這一點。 好在蘇鄴面色如常,大概是見多了這種事情。 他其實知道柏西有男朋友。 恰好護士小姐也把柏西的會員卡給送來了。 柏西收好,想著要不要先走算了。 但他剛站起來,卻聽見蘇鄴問,“柏西,能問你個問題嗎?」 柏西回頭,“嗯?」 蘇鄴坐著,仰頭看了看柏西,燈光下,柏西的每一個表情都纖毫畢現。 這是一張比他想象中,更漂亮生動的臉。 眼睛很清澈,笑起來會露出酒窩。 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,遞給柏西,問道,“這是你用過的微博賬號嗎?」 柏西一時有點懵,不明白話題怎麼突然跳到了這個方面。 但他湊近了一看,輕輕地“啊”了一聲。 還真是。 只見屏幕上,是他早就忘記密碼的一個微博賬號。 是他大學時候用的,主要是發發生活記錄,偶爾轉發一下自己喜歡的明星。 跟著花痴兩下。 他那時候還給蘇鄴畫過不少Q版小人,還畫過漫畫連載。 所以也聚集了一些粉絲。 只是大學畢業後,他忙於工作,又忘記了密碼。 就再也沒有登錄過了。 是我的。 他點了點頭,很奇怪地問蘇鄴,“但蘇先生。」 你怎麼知道我這個賬號的? 蘇鄴心頭輕輕震了一下。 像是塵埃落定。 他鎮定自若地解釋道,“你這個賬號當時參加過我的一個產出活動。」 我偶然看見你畫的漫畫,就拿小號關注了你很久。 一直到你不再使用。 你在微博上沒有露過臉,但發過幾次背影和側面照。 還說過你是s大畢業的,我關注你久了,也就記住了。 所以上次見到你,我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。 他對著柏西笑了笑,本就優越的五官在這一刻簡直充滿了魅力。 重新認識一下吧,我也是你的粉絲。 柏西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。 這是什麼離譜的小說劇情啊,我的粉絲里居然有我的本命? 他要早知道,打死也不會忘記微博密碼啊啊啊啊啊! 他跟蘇鄴面面相覷。 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能挽救他此刻的心碎。 好半天,他才小心翼翼憋出一句,“我現在去把賬號申訴回來。」 還來得及嗎? 蘇鄴被逗笑了。 他溫和地望著柏西,“也許你可以直接加我微信。」 五分鐘後,柏西人都還是飄的。 他居然就這樣,擁有了男神的微信號,而且還是男神主動加的。 說出去他可以吹一年。 他跟蘇鄴指天發誓,“我絕對不會沒事兒騷擾你的。」 也不會外洩你的私人信息。 蘇鄴還是很淡然,“騷擾也沒關係。」 柏西沒當回事,只覺得男神在客套。 而幾秒鐘以後,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,是戚尋打來的。 取悅戚尋已經提早下班,順路來接他,現在人就在寵物醫院外。 柏西說,“我在休息室裡,大胖打完疫苗了,你過來吧。」 他掛掉電話,對蘇鄴抱歉地笑了笑,“我可能要先走了。」 我男朋友來接我了。 蘇鄴也站了起來。 他沉默地看了柏西幾眼,再抬眼的時候,休息室裡就多了第三個人。 戚尋從門口走過來,走到了柏西的身邊。 因為被柏西按著看過蘇鄴好幾部電影,戚尋一眼就認出了對面是誰。 兩個人視線相撞。 蘇鄴一改剛才對柏西溫和可親的樣子,面無表情。 戴著墨鏡的樣子甚至有點陰鬱。 戚尋微微眯起了眼。 他下意識地察覺到,蘇鄴根本不是柏西口中那樣。 溫和又平易近人。 而柏西還在專心把大胖塞進貓包裡,根本沒注意到兩個人之間的機鋒。 他確認大胖乖乖待好了,才把貓包往戚尋手裡一塞。 然後扭頭跟蘇鄴拜拜,“我們先走啦,蘇先生。」 蘇鄴又恢復了溫和的樣子,“好的,之後聯繫。」 柏西跟他揮揮手,拉著戚尋走了。 戚尋一隻手攬過柏西的肩膀,並沒有多問。 但他的視線掠過蘇鄴,有一種不加掩飾的冷意。 兩個人一起出了寵物醫院。 蘇鄴還坐在沙發上。 片刻後,他的助理抱著已經打理得香噴噴的小博美狗走了過來。 蘇鄴把狗抱進了懷裡。 他低頭看著這隻蓬鬆的小博美,比起柏西懷裡的小狸花貓。 這隻精心挑選過的博美要更加可愛。 他突然對助理說道,“人可真是喜新厭舊啊,以前還喜歡狗。」 現在就可能喜歡貓了。 助理一臉莫名,不知道他又在發哪門子瘋。 而到了車上, 不等戚尋發問,柏西就迫不及待地把怎麼跟蘇鄴遇見。 又是怎麼加上微信的事情,全跟戚尋講了一遍。 叭叭叭的,像個分貝不怎麼高的小喇叭。 戚尋沒有打斷他,安靜地當個聽眾。 柏西現在已經沒有剛才那麼震驚了,但是還有點暈乎乎的。 他說,“其實我當時的漫畫,畫得也就一般般。」 跟那些大觸太太沒法比,他是怎麼發現的啊。 戚尋側頭看了柏西一眼。 心想,誰知道蘇鄴看的是漫畫還是人。 但他沒有把這話說出來。 他雖然在工作上說一不二,生活裡卻並不喜歡去左右伴侶的想法。 他對蘇鄴很反感,像一種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本能。 但這說到底只是他的主觀感受罷了。 他不會因此去幹涉柏西的交友。 所以他只是輕聲說了一句,“誰知道呢,但我不怎麼喜歡他。」 柏西一臉理解,“我懂,帥哥總是互相排斥的。」 他又跟戚尋表了表衷心,“放心,在我不公正的審判裡。」 你還是最帥的。 戚尋失笑。 他搖了搖頭,感覺柏西腦子裡似乎就沒那根弦。 但他又忍不住問柏西,“你現在有了他微信,會想幹嘛呢。」 和他成為朋友嗎? 柏西連連擺手,“哪能啊,偶像都是供起來的。」 只適合遠觀。 他加我也就是客氣,我哪好意思真去打擾他。 看看朋友圈就行了。 說完,他就把手機扔在了一旁,充滿期待地看著戚尋。 我們要去哪兒約會啊? 戚尋看了那被冷落的手機一眼,又看了看專心望著他的柏西。 莫名其妙地被取悅了。 他想,即使是蘇鄴,即使是柏西的所謂本命,也只能奪取柏西片刻的注意罷了。 柏西的整顆心依舊掛在他身上。 只要他在,柏西就想不起別人。 現在正好是紅燈,戚尋傾過身,越過手剎,吻了柏西的側臉。 你想去哪兒都行。 就算柏西現在開口要去月球,他大概也會昏了頭。 說出一句好。 柏西沒有想去月球。 柏西想去鬼屋。 當戚尋站在那個由廢棄醫院改造的,陰氣森森的場館前的時候。 還是沒想明白,他想象中平靜美好的約會,怎麼變成了這種嘈雜又吵鬧的地方。 柏西倒是滿懷期待,眼睛亮晶晶的。 他剛才跟戚尋一起把大胖送了回去,交給丁阿姨。 然後就指使戚尋開來了這個新開的大型鬼屋。 這個鬼屋已經營業一個月了,評價很不錯。 排隊的時時候,他跟戚尋說,“我早就想來了。」 本來是約了梁頌和同事的,結果梁頌打死都不來。 我同事又臨時有事。 柏西一臉可惜。 梁頌膽子比他還小,他還想看梁頌被npc追得滿地跑的樣子呢。 戚尋想,感情他還是次選。 眼看著隊伍逐漸縮短,他最後提醒柏西,“你真的想好了要玩嗎?」 別進去以後,又被嚇得哭著要出來。 這真不是他提前給柏西瀉氣。 而是無論作為柏西的對象,還是作為柏西的朋友。 他都對柏西的膽子心知肚明。 柏西對於靈異元素的熱愛,只能用四個字形容——人菜癮大。 看完恐怖片夜裡都不敢上廁所,卻記吃不記打。 下次還看。 他之前的那些年也沒少被柏西荼毒。 柏西還真不敢在這方面誇下海口。 他抬頭看了看這個廢棄醫院的造型,默默把手塞進了戚尋的掌心。 一臉真誠道,“那就只能靠你保護我了,如果我暈在裡面。」 記得把我拖出來。 說話間,隊伍已經到他倆了。 戚尋瞥他一眼,把他按在了胸前,“知道了,走吧。」 戚尋猜得一點兒也不錯。 柏西在鬼屋裡被嚇得鬼哭狼嚎,尤其是他被抽中號碼。 要獨自去手術室點燃一根蠟燭的時候,柏西幾乎是掛在戚尋身上不肯下來。 像個大型玩偶,專心在戚尋身上當掛件。 最後是戚尋抱著他,一塊兒完成了這個任務。 戚尋是真的不怕這些東西,甚至覺得有點無聊。 反而是柏西被嚇得瑟瑟發抖的樣子很可愛。 等到了出口的時候,柏西已經腿軟得快走不動了。 最後是戚尋把他給抱了出來。 雖然不是公主抱,但丟人的程度也差不多。 柏西默默拿紀念扇子擋住了臉,假裝自己不存在。 而跟柏西他們一起組隊的幾個大學生也沒好到哪兒去,一個個臉色煞白。 差點就要吐了。 他們沒人抱,只能互相攙扶,找地方休息去了。 戚尋把柏西給放到了外面的長椅上,然後去旁邊買了一杯去冰的果茶。 給柏西壓壓驚。 柏西吸溜著水果茶,眼睛和鼻子都有點紅紅的。 看著又慫又可憐。 戚尋看得好笑。 他彎下腰,輕輕揪了一下柏西的鼻尖,“你下次還來嗎?」 柏西一口氣喝了大半杯飲料,心臟還因為剛才的刺激撲騰撲騰直跳。 睫毛也溼漉漉的。 但他吸了吸鼻子,堅定道,“來。」 戚尋啞然失笑,他對柏西這個近乎自虐的愛好真是不能理解。 他伸手擦了擦柏西的眼角的一點眼淚,低聲道。 小哭包。 柏西抬頭瞪了他一眼。 但因為氣勢衰弱,實在沒什麼殺傷力。 等柏西休息夠了,兩個人就去吃晚飯了。 雖然被嚇了個夠嗆,倒是一點沒有影響柏西的胃口。 還能吃掉一客牛排。 回到家以後,他先是跟大胖玩了一會兒,洗完澡就開始趴在床上看手機。 他看見好笑的視頻就想去跟戚尋分享,但是一轉頭。 發現戚尋也在跟人聊微信,手機頁面上似乎有一堆的圖片。 他有點奇怪,因為他記得剛才戚尋說今天不處理工作了。 他問道,“公司裡又有事情了嗎?」 戚尋抬起頭,把手機朝下扣在了一邊。 沒有,跟一個朋友說些事情。 柏西也沒有多想,更沒有去看戚尋手機的愛好。 既然知道戚尋不是在工作,他就放心地湊到戚尋旁邊。 給他看自己的手機上的小企鵝,自己被逗得樂不可支。 戚尋卻有些心不在焉,根本沒注意屏幕上都在放些什麼。 他握著柏西的手,像是無意識,又像是有意,摩挲著柏西左手的無名指。 那裡空蕩蕩的。 柏西習慣把戒指戴在中指上。 又過了一會兒,柏西翻小哭包身下床,準備去給自己熱了個牛奶。 還問戚尋要不要。 戚尋搖了搖頭。 等到柏西出了臥室,他才重新把手機翻過來,仔細看了頁面上發來的圖片。 他回了一條微信消息。 就選第二個。 天氣在不知不覺間轉暖了。 離春節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。 等到柏西辦公室的小姑娘已經開始穿早春薄裙的時候,外面已經沒有了一絲寒冷。 柏西又跟戚尋回了他爸媽那兒一次。 是許靜婉喊他倆回來吃飯的。 在吃飯前,許靜婉拉著柏西一塊兒看電視聊天。 戚尋就坐在旁邊給他倆剝松子。 電視裡放的是古裝劇,正演到男女主一拜天地。 紅豔豔的囍字,有情人終成眷屬,看得許靜婉頗為感慨。 她扭頭對柏西笑著說道,“前幾天我還去參加了齊家的婚禮。」 春節跟春節後結婚的人特別多,扎堆了一樣。 柏西跟齊家不熟,連他家是兒是女,是圓是扁都不記得。 他只能默默點頭,權當作附和。 許靜婉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 她看了看身邊的柏西,又看了看在給柏西手裡塞松子的戚尋。 怎麼看怎麼登對。 她按捺再三,還是沒忍住,和顏悅色地看著柏西。 別光說別人了,你們倆呢,有考慮過嗎? 柏西沒聽懂。 他喝著可樂看過來,滿臉無辜地看著許靜婉,問道。 我們倆,考慮什麼? 戚尋卻已經領會了自己媽的意圖。 他看了還一臉茫然的柏西一眼。 果不其然。 許靜婉慈愛地摸了下柏西的臉,“我是問,你跟戚尋考慮過沒。」 你倆什麼時候結婚呢? 柏西差點被可樂給嗆到。 戚尋幫他拍了拍背。 柏西一邊咳嗽一邊和戚尋對視。 他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,只能求助地看著戚尋。 相比於他的震驚,戚尋從頭到尾都很淡定。 知母莫若子,他就知道會有這一天。 他替柏西順了下氣,帶著安撫的意味,然後抬頭看了他媽一眼。 雲淡風輕道,“到了時候就會結的,你操什麼心。」 許靜婉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。 這都叫什麼回答,一點都不知道抓住機會。 戚尋神色淡然,繼續給柏西剝松子,理都不理她。 雖然剛才被許靜婉的話嚇得夠嗆,柏西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。 很快就繼續專心看電視。 催婚麼,乃家長之常情,他過年的時候也被七大姑八大姨這麼圍攻過。 還不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。 吃完晚飯,他跟戚尋又留了會兒,就跟戚尋的爸媽告辭了。 許靜婉送他們到門口,依依不捨地摸著柏西的臉。 讓他下次常來,她說道,“我還讓廚師專門學了你喜歡的菜。」 下回再做給你吃。 柏西乖巧點頭,“好,阿姨你回去吧,別吹了風著涼。」 戚尋照舊沉默地在旁邊當背景板,專心幫柏西拎東西。 要讓不知情的第三方來看,絕對分不清誰才是親兒子。 現在時候不早了,街道空曠了許多,戚尋跟柏西很快就回了家。 柏西照舊先去看了看大胖,然後就洗了個澡,敷著面膜。 打開ipad坐在陽臺上的躺椅上,一邊吃零食一邊看綜藝。 笑得樂不可支的。 戚尋洗完澡後也坐在他旁邊,問他,“你在看什麼?」 柏西把ipad往他這兒轉了轉,因為貼著面膜。 他說話含含糊糊的,“在看人炸廚房呢,這幾個明星做飯還不如我呢。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。 語氣相當幸災樂禍。 戚尋看了一眼,不敢苟同。 他覺得明顯柏西廚藝更菜一點。 但他識趣地沒有說出來。 他打開了手裡的冰啤酒,喝了兩口,冰冷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來。 讓人清醒不少。 柏西看見了,跟他撒嬌,“我也要喝。」 戚尋把啤酒罐貼到了柏西的嘴唇邊。 柏西最近很乖,不怎麼喝酒也不太吃辛辣的,所以偶爾喝點也沒事。 柏西怕面膜弄髒罐子,是撅著嘴喝的,像個小金魚。 戚尋不由笑了一聲。 柏西一口氣喝掉小半罐,一抹嘴,像個大爺一樣又癱了回去。 拿走吧。 戚尋就又拿回來。 他沒再打擾柏西,就這樣默默地喝著酒,像是有什麼心事。 一直不說話,卻時不時地看柏西兩眼。 柏西翹著腳睡在躺椅上。 他的面膜已經揭掉了,露出一張光潔飽滿的臉。 白皙如玉,頭上還戴著一個兔耳朵髮箍,睡衣也不好好穿。 鬆鬆垮垮的。 他現在一點也不精緻,卻居家又可愛。 戚尋望著他,已經快想不起來在柏西沒有住進他家之前。 他都是怎樣生活的。 他好像已經習慣了柏西在他身邊。 兩個人一起吃飯,聊天,看電影,約會,睡覺的時候。 柏西還會把腿架在他身上。 他凝望著柏西的時間實在有點久,柏西自己也感覺到了。 轉過頭問,“怎麼了,我臉上面膜沒弄乾淨嗎。」 你幹嘛一直看我? 戚尋搖頭,“沒有。」 柏西卻還是覺得哪裡不對。 他剛才在戚家的時候就感覺到了,戚尋今天好像有什麼心事。 比平時還要沉默。 他歪著頭看戚尋,問道,“你今天好像一直在想什麼事情。」 怎麼了呀,心情不好嗎? 「我沒心情不好,”戚尋說道,“但我確實在想一件事情。」 柏西放下了ipad,洗耳恭聽。 但戚尋卻沒立刻說話,而是站起了身,把柏西從躺椅上抱了起來。 他把放在了自己的腿上,用一種強勢的姿態把柏西圈在了自己懷裡。 柏西身上有一股好聞的花香味,是沐浴露的淺淡香氣。 他輕輕蹭了下柏西的額頭,眼神沉沉地望著他。 柏西不明白戚尋這是怎麼了。 隔了好一會兒,他才聽見戚尋問,“今天我媽提的的事情。」 你有什麼想法? 這句話問得突然。 柏西已經把剛才的事情給忘了,滿臉懵逼,“什麼事情啊?」 戚尋提醒他,“結婚的事情。」 柏西這才恍然大悟。 他以為戚尋提起來,是讓自己別放在心上。 「沒什麼想法啊,”他認真道,“阿姨不就是那麼一問嘛。」 戚尋卻抿了抿唇,對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。 沒什麼想法? 他重複了一遍,“那如果我跟你求婚,你也不會答應。」 是嗎? 柏西下意識跟著說,“什麼你跟我求婚……”他說到一半。 才突然意識到戚尋剛才跟他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,剩下的半句話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裡。 他近乎驚恐地看著戚尋。 有一瞬間,他差點想從戚尋腿上跳下來。 但是戚尋一把掐住了他的腰,沒得逞。 他只能繼續坐在戚尋腿上,一臉飄忽地看著戚尋。 戚尋很不理解,“你這副表情幹什麼,我問得很嚇人嗎?」 豈止是嚇人。 柏西的心情簡直是一言難盡。 別人家求婚,那都是玫瑰,煙火,情侶餐廳,藏在甜點裡的小戒指。 為什麼到他這兒,就成了睡衣,拖鞋,兔耳朵髮箍。 戚尋用明天一起去買盆花的口氣,問他答不答應求婚。 他用目光譴責著戚尋。 「哪有你這樣突然的……”他說道,痛心疾首地拍了拍戚尋的大腿。 求婚是這麼隨便的嗎? 其實他心裡還是沒當回事,不覺得戚尋是在認真求婚。 只以為是因為許靜婉的話,戚尋才順便問他一問。 但是很快,他就眼睜睜地看見戚尋一隻手攬著他。 另一隻手從睡衣口袋裡,掏出了一隻藍色絲絨的小盒子。 很精巧。 柏西從看見盒子的一剎那,大腦就宕機了。 臥槽,不是吧。 這位盒子為什麼看著這麼像戒指盒啊? 明明是夜深人靜,柏西卻覺得腦殼子裡嗡嗡作響。 像有一百個嗩吶在他耳朵邊狂吹。 戚尋說,“你打開看一看。」 柏西嚥了下口水,不可思議地看了看戚尋。 他像開啟什麼機關一樣,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個盒子。 盒子裡沒有機關,只有兩枚男士戒指。 是相似的設計,金色的細圈底座,鑲嵌著三枚橫鑽。 在燈光下熠熠生輝。 他看看那兩枚戒指,又看看戚尋,像個傻了吧唧的土撥鼠。 滿臉都是茫然。 戚尋其實也有點輕微的不自在。 他也是第一次求婚,沒經驗。 這件事比他經手過的所有項目,似乎都要困難一些。 他圈著柏西,從盒子裡拿出了一枚戒指,卻不急著給柏西戴上。 他對柏西說,“你還記得嗎,我當初問你願不願意交往的時候。」 就跟你說過,我會以結婚為目的對待這段感情。 柏西機械地點頭,他確實記得。 戚尋頓了頓,臉上浮現出一點笑意和溫柔,“我說這句話是認真的。」 但其實一開始連我自己都不確定,我會不會跟你一直走下去。 因為我們還沒有開始交往,誰又能知道結局。 但是這幾個月的相處,西西,我已經開始期待跟你組建家庭。 我習慣了你睡在身邊,習慣了你待在這個家裡。 習慣你偷吃冰淇淋以後又來親我,習慣你看了恐怖片又要鑽我懷裡。 還有許多許多別的事。 自從柏西搬進這個家裡,悄然間打破了他無數原則。 他本來是喜歡獨處,喜歡安靜,喜歡秩序的人。 但是柏西改變了這一切。 他被柏西入侵了,像一臺運行周密的電腦,被嵌入了一條無害的病毒。 他明明有能力去恢復,但他卻沒這麼做,而是寧願讓這個小病毒侵襲他全身。 柏西沒想到戚尋會說這些。 他仰頭望著戚尋,兩個人四目相對,都在對方的瞳孔中看見了自己的臉。 戚尋低下頭,他把柏西一直戴在中指上的,那個在風景區隨手買的銀色小戒指取了下來。 當初在古鎮裡,在那一場燦爛的煙火表演下,柏西對他愛得小心翼翼。 連一枚普通的小銀戒指都不敢給他。 而現在,他認真地,緩緩地把這枚定製好的戒指套在了柏西的無名指上。 戒指很漂亮,金色很襯柏西白皙的手指。 鑽石純淨度很高,在燈光下,星星一樣閃亮。 柏西鼻子一酸,差點就要掉下淚來。 他真的從沒有想過,戚尋會真的和他求婚。 在戚尋跟他交往的時候,在他們見過家長的時候。 在他們一起養了大胖的時候。 他都沒有想過。 他淚眼朦朧地望著戚尋,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複雜。 他有很多話想問戚尋,卻又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。 而戚尋輕輕吻了他的無名指。 西西,我定了這枚戒指,就是想邀請你一直參與進我的生活。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還太早了,你可能還沒有想好要不要進入婚姻。 戚尋說道,“所以你不用現在答應我,你也可以拒絕我。」 而等你想好了,你再決定,是要給我也戴上戒指。 還是把這枚戒指還給我。 他把裝著剩下那枚戒指的盒子,塞進了柏西手裡。 柏西這下是真的哭了。 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,哭得抽抽噎噎的。 戚尋不懂自己怎麼就把人給惹哭了,手忙腳亂地替他擦眼淚。 卻越擦越多。 柏西現在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。 他從來沒有想過,有一天,戚尋真的會跟他求婚。 不是他異想天開,不是他死纏爛打。 是戚尋自己主動給他戴上戒指。 這叫什麼,這就是所有暗戀人士能擁有的最高結局! 他腦子裡噼裡啪啦放著煙花。 又哭又笑的,他問戚尋,“你為什麼會,會想到跟我求婚。」 你什麼時候去訂的戒指啊? 他天天跟戚尋睡一起,他怎麼一點沒發現呢? 戚尋還在給他擦眼淚。 過年的時候,帶你見了我爸媽,我就準備去定戒指了。 想著以備不時之需。 本來我是想再過幾個月再和你求婚的,但我拿到戒指的時候卻在想。 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麼分別呢,你難道會跟我分手嗎? 他看著柏西。 柏西立刻把頭搖得想撥浪鼓。 傻子才跟戚尋分手。 他抬起手,欣賞著無名指上的戒指,他明明見過無數華貴的珠寶。 可以收藏的古董戒指他也有不少,但好像無論哪一個。 都沒有他手上這枚奪目,耀眼。 但他放下手,又扭頭去看戚尋。 一般人收到求婚戒指,就是幸福美滿大結局了。 王子與公主的童話也都停在這裡,不需要任何言語。 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。 但柏西心裡還是有種說不出的,輕飄飄的感覺。 像走在雲端,沒有腳踏實地。 他眼睛紅紅地看著戚尋,臉上還掛著淚,嘴角卻上揚著。 他認真地看著戚尋,第一次鼓起勇氣問道,“我想問你個問題。」 你問。 你跟我求婚,是因為愛我嗎,像我愛你一樣。 愛著我嗎? 柏西輕聲問出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這句話。 他之前一直沒有問過戚尋這個問題。 因為他們兩個的開始本就是一場意外。 靠的是兩人間的友誼,戚尋的責任心,機緣巧合才促成的。 跟戚尋戀愛的過程很美好,戚尋這個男朋友也當得無可挑剔。 讓他一度幸福得無所適從。 但他同時又非常清楚,戚尋的這種完美跟愛情是不能劃上等號的。 因為這是戚尋,他的責任心和高標準是刻在骨子裡的。 像考試一樣,隨時隨地可以要求自己做到滿分。 所以他一直不敢問。 但現在,戚尋都跟他求婚了,戒指在戴在他手上了。 他覺得,他可以問一問了。 戚尋卻並沒有很快回答這個問題。 他是個謹慎又理智的人,所以他也同樣坦誠。 他想了想,才認真地說道,“西西,我很確定我是喜歡你的。」 否則我不會想和你結婚。 但你的愛非常罕見,也非常珍貴,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。 所以我很難現在就跟你承諾,說我會像你愛我一樣愛著你。 但我會去努力。 他握住了柏西的手,與柏西十指相扣,把柏西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。 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肉,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震動著柏西的手掌。 我是認真想跟你白頭到老。 所以我會盡力去當一個好的丈夫,好的愛人,我也會學著如何愛你。 像你愛我一樣。 柏西的手微微蜷縮起來。 戚尋的心臟就在他手掌之下跳動,聽著戚尋的一番話。 他有剎那的錯覺,覺得自己彷彿是在教堂,聽著神聖的誓言。 他抬頭望著戚尋。 戚尋就是在這種地方意外地死心眼,明明只要騙騙他。 說也愛他愛得無可自拔,他就會像飛蛾撲火一樣。 一頭栽進去。 但戚尋就是這樣高傲,連說謊都不屑,尤其是對自己在意的人。 他呼出一口氣,眼睛和鼻子還是紅紅的,有點無奈。 眼神裡卻又帶著笑意。 他想,雖然戚尋對他沒有一百分的愛,但有一半。 有十分之一,也已經足夠了。 這不完整的愛已經能讓戚尋想跟他結婚。 這就是他想過的最好結局。 更何況一輩子還很長,他又怎麼知道,哪天戚尋會不會為他神魂顛倒。 所以他捧著戚尋的臉,露出了笑容,“好吧,那我要好好考慮考慮。」 要不要答應你。 你現在還是考察期,得好好表現,知道嗎? 戚尋心底也鬆了口氣。 他知道自己的問題,也知道他給出的不是熱戀中的人喜歡的答案。 他甚至擔心過,柏西會不會一怒之下把戒指退回來。 但柏西沒有。 柏西紅著眼,笑盈盈地看著他,就像之前每一天清晨一樣。 這讓他心求婚頭一片柔軟。 那我要怎麼表現? 他抱著柏西,低聲問道。 柏西想了想,“從先親親我開始吧。」 戚尋笑意更深。 他低下頭,含住了柏西的嘴唇。 柏西閉著眼,承受著這個親吻。 窗外月明星稀,是個清朗的好天氣院子裡的山茶花都開了。 在月色下如美人嫋嫋,像一段不曾宣之於口的情話。 戚尋以為柏西多少要考慮幾天求婚的事情。 但是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,就發現無名指上多了枚戒指。 在昏暗的臥室裡閃閃發光。 但柏西卻不在他身邊,床邊空空如也,只有凌亂的被子攤在一旁。 他在臥室裡轉了一圈,都沒看見柏西,一直走到一樓的廚房。 才看見柏西煞有介事地穿著圍裙,如臨大敵地對著什麼。 而丁阿姨在旁邊站著,看上去十分想上去動手幫忙。 卻又滿臉欲言又止。 見到戚尋來,丁阿姨才像是鬆了口氣,叫道,“戚先生。」 早安。 戚尋跟她點了點頭,“早。」 他用眼神示意丁阿姨離開,走到柏西后面,抱住了柏西的腰。 你這是在做什麼? 他看見了柏西面前的平底鍋,裡面的東西疑似是個蛋餅。 但因為煎得太糊了,實在很難看出真正的樣子。 柏西也很費解。 他明明是在丁阿姨的監督下做的,到底為什麼做成這個樣子。 他垂頭喪氣道,“訂婚第一天,我本來想親手做個早飯的。」 我還特地訂了玫瑰花,放在桌上。 玫瑰花戚尋倒是看見了。 就放在他們平時用餐的那張長桌上,在晨光中嬌豔欲滴。 他拿起筷子,夾起一塊沒那麼焦的蛋餅吃了一口。 評價道,“鹽放少了,胡椒多了,幾乎唱嘗不出蛋味。」 柏西:“……哦。」 訂婚第一天,為什麼就有了點想摔戒指的衝動。 但戚尋說歸說,還是很給面子地把這一張糊糊的蛋餅給吃掉了。 他把柏西輕推到一邊,自己又打了幾個蛋,放調料。 他也是不下廚的人,但是早餐還是會做的,比柏西技術好很多。 柏西也不跟他搶,就在旁邊抱著阿姨洗好的草莓吃。 還往戚尋嘴裡送了一個。 戚尋坐著早飯,目光掃到他手上的鑽戒,嘴唇輕勾。 問他,“你現在是考慮好了嗎,要跟我結婚,只考慮了一晚上?」 柏西咬著草莓,笑得眉眼彎彎。 他早上起床就把戒指套在了戚尋的手指上,兩個人的手交握在一起。 天衣無縫。 好像他們本就應該這樣在一起。 他蹭到戚尋肩上,撒嬌道,“其實你昨天問我就想好了。」 戚尋看他一眼。 除了好,我也沒有別的答案了。 柏西說話的氣息軟綿綿噴在了戚尋耳朵上。 他關了火,扭過頭看著柏西。 晨光裡,柏西還穿著鬆垮的睡衣,露著清瘦的鎖骨和肩膀。 他的嘴唇上沾著草莓汁,有種潤澤的紅,像一枚飽滿的果實。 等著人前來摘取。 戚尋順著心意低下了頭,吻住了柏西的嘴唇。 是甜的。 說不清是因為草莓甜,還是因為柏西甜。 最後鬆開的時候,戚尋摟著柏西,在他耳畔輕聲道。 早安,未婚夫。 柏西耳畔酥酥麻麻的,像竄過了一陣小電流。 他望著戚尋深邃的眼睛,覺得他未婚夫未免帥的過分了。 簡直迷得他神魂顛倒。 戚尋將早餐放到了桌上,在玫瑰花旁,兩個人一起吃了這份親手做的早飯。 而早餐過後,戚尋送了柏西去上班。 柏西坐在副駕駛上,像是剛認識戚尋一樣,一隻手撐在車扶手上。 目不轉睛地看著戚尋。 你看什麼? 戚尋明知故問。 柏西也坦坦蕩蕩,“看我未婚夫,特別帥。」 兩個人一起笑起來。 車已經停在了柏西公司樓下,但誰也不想就這樣分開。 柏西勾住了戚尋的手指,他還有些依依不捨,問戚尋。 你晚上來接我嗎? 戚尋說,“來。」 柏西這才笑起來,眼看著上班時間快到了,他解開安全帶。 又湊過去在戚尋下巴上親了一下。 那我走了,拜拜,晚上見。 柏西下了車,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公司大門。 而戚尋也一直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見,才開車離開。 柏西進了辦公室。 雜誌社今天忙得很,同事們工作得腳不沾地,頭也不抬。 除了柏西的小助理,倒是沒人注意到他手上戴的是訂婚戒指。 恰好柏西也不希望被人追問。 他給小助理塞了一盒巧克力當作封口費,就也埋頭工作了。 一直到中午,柏西才趁著午休,給梁頌打了個電話。 梁頌正在畫室裡畫畫。 他接到柏西電話心情還挺好,以為柏西要約他吃飯。 柏西說道,“飯是要吃的,過兩天請你,慶祝一下。」 「慶祝什麼呀,”梁頌問,“你發獎金,要升職?」 柏西嘴角忍不住上翹,“都不是。」 「其實也沒什麼,”他故作淡定,“就是我跟戚尋要結婚了。」 梁頌一瞬間懷疑起今天是幾月幾號。 他怎麼彷彿又回到了四個多月前,在烤肉店裡。 柏西一本正經地說,他在跟戚尋交往而他的反應也跟那天一模一樣。 臥槽? 他現在的心情比上一次還要震驚。 外星人攻打地球也就這個級別了。 他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,手忙腳亂撿起來後,急吼吼道。 不是,你冷靜點,柏西,戀愛跟結婚可不是一碼事! 怎麼就跳到結婚了? 柏西低頭欣賞著自己的戒指,“我本來也沒想這麼快。」 可是戚尋跟我求婚了啊。 梁頌瞪圓了眼睛,還是戚尋求的婚? 那,那就算他求婚了,結婚可不是過家家,你才二十五。 你急什麼! 可是他跟我求婚了啊。 大哥,我聽見了,不用再說了,你不覺得太快了嗎? 可是他跟我求婚了。 梁頌服氣了,懷疑對面是個復讀機。 他嘆口氣,頭疼地摁了摁太陽穴,“我算發現了。」 你就聽不見我說話,選擇性失聰。 你就是想來跟我得瑟戚尋跟你求婚了,他愛你愛得要命是嗎? 柏西翹了翹嘴角,矢口否認,“我可沒有,這是你自己說的。」 梁頌對天翻了個白眼。 電話兩端安靜了幾秒。 梁頌把畫筆給扔了,平復了下心情,消化了一下這個事實。 他又問了柏西一遍,“你真的打算跟戚尋結婚。」 認真的,不後悔了? 柏西沒有半點遲疑,“對。」 不後悔。 梁頌更沉默了。 他回頭望著他還沒有完成的一幅畫,那上面大片桃花。 豔色緋緋,在這個春日裡,一片招搖。 要不怎麼說春心浮躁呢。 這才開春幾天,柏西就急著把自己打包送出去了。 他撓撓頭,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,只能往窗邊走去。 推開窗。 他破罐子破摔道,“結吧結吧,你明天給戚尋生三胞胎我都不管你。」 他兇兇地說著這話,眼底卻浮現無奈的笑意。 柏西也笑,“那我可沒這個功能。」 梁頌吹著晨風,又問,“那你告訴家裡沒?」 還沒,不急,我們打算下次當面說。 這看來是已經考慮好了,梁頌想。 他聽著柏西跟他說求婚的細節,說戚尋早就準備了戒指。 手上把玩著一個打火機,有點心不在焉。 他想起幾個月前,在燒烤店裡,柏西輕聲告訴他。 自己和戚尋在一起了。 那天月光很亮,柏西的眼睛也很亮。 那時候他對柏西的戀愛之路一片悲觀,只祈禱柏西不要碰個頭破血流就好。 可誰能想到,有朝一日,那個冷冰冰的,看似對誰都不上心的戚尋。 會居然跟柏西求婚。 也不知道該說世事難料,還是愛情神秘莫測。 但他知道,柏西能第一時間與他分享,大概也是想得到他祝賀的。 所以他沒再說什麼潑冷水的話。 等柏西叭叭叭一通輸出結束。 他輕聲笑了笑,“行了,別得瑟了。」 我沒什麼可說的,你開心就好,恭喜。 柏西也笑了,“多謝。」 窗外春光柔柔,照得人身上發暖,也讓他的眉眼格外生動。 他掛了電話,往嘴裡也塞了顆巧克力,又看看手上的戒指。 覺得連枯燥的文件都變得沒那麼討厭了。 晚上下班的時候,戚尋果然早早等在了柏西的公司樓下。 而他離開公司的時候, 嚴秘書的眼神十分怨念。 十分有古代朝臣望著昏庸帝王的架勢。 嚴秘書沉痛地想,他可算是發現了,自從老闆談了戀愛。 就開始遲到早退了。 訂婚了就更不得了,還學會翹班了。 這不是色令智昏是什麼! 戚尋全然不知道他的秘書都在腹誹些什麼,他接到柏西下班。 就去了訂好的餐廳吃飯。 在在等菜品上來的過程裡,他問柏西,“你這週末放假嗎?」 放啊,怎麼了? 柏西問。 你上次不慶祝是說想去海邊玩嗎,我定了酒店的海邊別墅。 戚尋把手機推給他,上面都是風景圖和旅遊路線。 既然是訂婚,總得慶祝一下。 柏西喝了口果汁,低頭看手機。 這片海域離他們城市也不遠,開車就能到,因為開發沒幾年。 風景很好,氣候宜人。 他確實想天氣稍暖就去海邊玩,只是偶爾提了一次。 沒想到被戚尋記在了心裡。 他笑著問戚尋,“我們這算提前度蜜月嗎?」 戚尋道,“你說什麼,就算什麼。」 柏西止不住地笑。 他又喝了口果汁,心想,蜜月,這個詞也很美好。 明明還沒有結婚,他卻覺得戚尋彷彿已經歸他所有。 有了去海島旅遊的動力,工作日似乎也沒那麼難熬了。 週五的晚上,柏西已經跟戚尋上了海島,他們開車到了岸邊。 又坐船上了島,夜幕四合,島上星星點點都是光亮。 海風溼潤,撲在臉上還有點涼,仗著別人看不見。 戚尋就把他摟在懷裡。 柏西心想,這多不好意思,別人一看就知道他倆搞對象。 但是身體卻誠實地又往戚尋懷裡鑽了鑽。 戚尋定的酒店是在一個海島上,島叫作南途,這幾年剛剛開發。 所以島上游客不算多,每天還會限制遊客人數。 上了島以後,酒店的人就派車過來接他們,上島的第一晚。 柏西什麼也沒幹,先睡了個好覺。 他們本來也不是來趕景點的,只是來度假的。 散心休閒為主,參觀為輔。 柏西這一週都快忙瘋了,每天都靠咖啡續命,到了別墅以後。 他迫不及待泡了個澡就爬上了床,睡著前還不忘叮囑戚尋。 明天早上喊我看日出。 他們定的這個別墅就在海邊,從樓梯上下去就是沙灘。 在落地窗前就能看日出。 戚尋摸摸他柔軟的頭髮,“好,那你快睡。」 第二天一早,戚尋果然信守承諾,把柏西給喊了起來。 柏西連人帶被子給抱到了落地窗前,像個被裹起來色蠶寶寶。 困得一臉茫然。 戚尋看他這飄忽的樣子,把牙刷和牙杯都給他拿過來。 等他麻木地刷好,才又給他拿走。 柏西刷完牙已經清醒了,裹著被子跟在戚尋後面。 他笑得眼睛都彎起來,不怎麼正經地摸了摸戚尋的腰。 說,“這位小哥,我覺得你服務態度挺好,要怎麼給小費啊?」 戚尋暫時懶得收拾他,在打電話讓酒店客房送早餐。 柏西卻一夜睡足後,精力旺盛,又因為剛睡醒。 腦子對危險不敏銳,手還欠欠地在戚尋身上摸來摸去。 繼續調侃,“你們酒店有沒有特殊服務呀?」 什麼價位? 戚尋掛完電話,側頭看了柏西一眼。 柏西當即感覺不妙,扭頭就跑,但他常年不運動。 怎麼跑的過健身還擼鐵的戚尋,跑了沒兩步就給戚尋一把捉住了。 三兩下又扔回了床上。 等到酒店服務生來按門鈴送早餐的時候,許久都沒有人開門。 服務生禮貌地又摁了兩遍,別墅的大門才打開。 從裡面走出一個穿著素色浴袍的男人,高挑,英俊。 哪怕穿著顏色溫柔的衣服,也看不出一點溫潤如玉。 胸前露著大片的肌膚,嘴唇上破了一個口子,微微滲血。 襯著面無表情的臉,有種冰冷的性感。 戚尋接過了早餐,說道,“多謝。」 然後門又砰得一下關上了,根本沒讓服務生進來。 服務生在門口站了兩秒,對這張臉還有點恍惚。 回去之後,忍不住跟同事八卦了一下,說住在“楓”別墅的客戶好帥。 就是看著有點花,像個情場浪子。 同事頭也不抬,“浪子什麼呀,人家是英年早婚。」 他定的是蜜月套房。 服務生的心啪嘰一下就碎了。 別墅裡,柏西一邊看日出一邊吃完了早飯。 海邊的日出與山頂的似乎也無甚區別,但是被日出染紅的海面有另一種瑰麗。 看完日出,時間還早,戚尋本來建議他要不要再睡一會兒。 柏西卻搖了搖頭,“睡夠了,出去逛逛吧。」 兩個人便出了門。 他們也沒要酒店推薦的地島,就自己拿著地圖。 隨便在島上走街串巷,這個島也不算大,走在曲曲折折的巷子裡。 海邊氣溫都高,但是躲在陰影裡,倒也不算熱。 路上有老太太在賣編織的花環手鍊,藍色白色的花串在一起。 雖然認不出是什麼,卻也素淨好看。 有男孩在給女朋友買,買完以後羞澀地笑笑,誇道。 好看。 戚尋也買了一串,掛在了柏西手上,等旁邊那對小情侶走了。 光明正大地拉踩,“你更好看。」 柏西噗嗤笑了,拉著戚尋趕緊走。 那賣花的老太太已經用古怪的眼神看戚尋了。 兩個人在島上逛了一個下午,傍晚的時候,就在沙灘上散步。 天空一片瑰麗浪漫的粉紫色,柏西吹著海風,手裡捧著一杯梅子蘇打。 他跟戚尋說,“等我退休了,搬到海邊養老也不錯。」 出門就是沙灘,想吃夜宵了就去吃烤海鮮。 他想一出是一出,年方二十五,就已經開始惦記退休的事情了。 戚尋作為一個合格的工作狂,沒有他這樣對退休的渴望。 卻還是順著他說道,“也行,海邊就是潮溼了一點。」 沒什麼不好。 他們說話間,正好對面走過來一對頭髮花白的老人家。 情話大全牽著手,慢悠悠地跟他們擦肩而過。 柏西望了望他們,又看了看戚尋,突然笑了笑。 笑什麼? 戚尋問。 我在想,你要是老了,應該也是個帥老頭。 戚尋笑了笑,“那你應該也是個好看的小老頭。」 柏西,“嘿嘿。」 他們在沙灘上散步了很久,一直走到了遊客禁止的區域才返回。 晚飯的時候,他們沒有回酒店,就找了一家海邊的小酒館。 小酒館裡人還不少,臺上有民謠歌手在唱歌,角落裡還放著一臺鋼琴。 柏西跟戚尋是坐在靠近窗邊的高腳凳上。 他邊吃邊看熱鬧,不想,歌手跟臺下互動的時候。 正好點到他,問道,“那位窗邊,穿著藍色花襯衫的顧客。」 願意跟我一起看合唱嗎? 柏西左看右看,發現周圍只有他一個穿藍色花襯衣的。 頓時傻眼了。 他五音不全吶。 雖然長了一張似乎挺文藝優雅的臉,但他從小就唱歌走調。 音樂老師親自蓋章的那種。 而歌手還在熱情地衝他招手,“不要害羞呀,來吧朋友。」 你這麼好看,跟你合唱是我的榮幸。 周圍其他客人也在起鬨。 柏西笑了笑,擺手想要拒絕。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,一隻手就繞上了他的腰。 戚尋鬆鬆地攬住柏西,讓柏西輕靠在自己懷裡。 是一種親密又充滿佔有慾的姿勢。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臺上,在酒館稍微安靜的剎那裡。 說道,“抱歉,他只唱給我一個人聽。」 說完,在眾目睽睽下,他像是漫不經心,又像是宣示主權。 在柏西的側臉上親了一下。 酒館裡愣了一瞬,隨即爆發出善意的鼓掌和拍桌子聲。 歌手大笑,充分表示理解,衝著他們遙遙比了個大拇指。 好的,哥們兒,你男朋友很好看! 戚尋鎮定自若。 衝歌手點點頭,收下了這句誇獎。 柏西目瞪口呆。 反應過來以後,他趴在戚尋的肩上,好一會兒才抬起頭。 他悶悶地笑了一下,眼神複雜地看著戚尋,“我以前怎麼沒發現……”“沒發現什麼?」 沒發現你這麼悶騷。 柏西說完了下半句。 戚尋輕嗤一聲,“還不是你唱歌太難聽。」 見柏西瞪他。 他笑了笑,慢悠悠也說了下半句,“所以只禍害我一個人就行了。」 柏西“嘶——”了一聲,覺得他未婚夫真是不得了。 情話大全都沒他能忽悠。 因為只是週末來度假,柏西跟戚尋也沒有在島上停留太久。 第二天,他們先是去玩了浮潛,然後又跟在沙灘邊認識的的遊客玩了一會兒沙灘排球。 兩個人就牽手去吃午飯了。 吃完午飯,他們去逛了島嶼上的幾個老建築,是百年前留下來的幾個花園洋房。 都靠在一塊兒,現在改成了博物館,展覽著島上的歷史。 還有一些珍貴的藏品。 柏西向來是喜歡看這種老建築的。 現在是春天了,花園裡的花都開了,綠樹成蔭。 花團錦簇,他穿著白色外套和牛仔褲,仰頭給建築拍照。 混在一群大學生裡毫無區別。 他對戚尋說,“我們雜誌以後也可以做一期對這些老洋房的介紹。」 來這些地方取景也挺好看的。 戚尋點點頭,把剛買好的冰咖啡遞給他。 博物館逛得也差不多了,他們就坐在樹蔭底下的石凳上休息。 柏西低頭檢查著相機裡的照片。 他這兩天拍的大部分都是風景照,剩下的都是戚尋給他拍的單人照。 只有零星幾張是他倆的合照。 因為戚尋本身並不愛拍照。 柏西翻著翻著,突然就笑起來,側頭看著戚尋。 戚尋問他,“怎麼了?」 柏西卻不說,他笑眯眯道,“不告訴你。」 他只是想起來,他剛進大學,去看戚尋打籃球的時候。 他其實也偷拍了很多戚尋的照片,反正滿場都是女生在舉著手機。 他混在人群裡也不算扎眼。 後來他還拿其中一張當手機壁紙,但是隻放了半天。 怕被人發現,又給換掉了。 但他拿戚尋的照片做了一個相冊,盛夏的下午。 一個人在書房裡慢慢看,也能情不自禁地笑出來。 年少時候的歡喜,往往就是這樣容易滿足。 等柏西跟戚尋從老洋房裡出來,天色也已經接近昏暗。 他倆在外面吃完了晚飯才回酒店。 柏西嚐了嚐島上一種特色的糕點,做成綠色的果子模樣。 吃起來帶著一股淡淡的清苦。 戚尋對這種味道還能接受,柏西在吃了半個以後。 就堅定地拒絕了,“不行,我還是要吃甜的。」 戚尋早就猜到了,他也不嫌棄,把柏西咬了半個的糕點拿過來。 吃掉了。 吃完晚飯沒多久,他們就準備離島了。 他們是晚上來島上的,如今也是趁著夜色離開。 柏西坐在大廳裡喝著梅子蘇打,等著戚尋過來。 戚尋去拿一個早就訂好的紀念品,是帶給他爸媽的。 他等得有些無聊,又不想看手機,就拿著旁邊的宣傳冊看了看。 大部分地方他們都去過了。 在這海島的兩天,他待得還挺舒心的,柏西一邊看。 一邊盤算著之後要不要寫一篇遊記。 正想著,他突然感覺到身邊有誰坐了下來。 他頭也不抬,往旁邊稍微挪了挪,保持點距離。 但很快,他就聽見一聲有點遲疑的聲音。 柏西? 柏西沒想到在這兒也能遇上熟人,像被點名一樣。 條件反射地抬頭,“啊?」 但等他看清楚身邊坐著的是誰的時候,他的表情立刻變成了一片空白。 因為他身邊坐著的,是趙青桐。 本應該在國外的趙青桐,現在穿著一身休閒裝。 旁邊放著一隻行李箱,像是也是來這兒旅遊的。 現在正用一種並非欣喜,反而有種古怪的眼神望著他。 準確地說,似乎是望著他手上的訂婚戒指。 柏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彎曲了一下。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,照理說,趙青桐這些年一直在國外。 應當不知道他跟戚尋的關係,當初分手也是趙青桐提出來的。 應該沒什麼對戚尋的不捨才對。 可他卻本能地感覺到了趙青桐對他的不善。 柏西心裡也有點鬱悶。 世界這麼大,國內的旅遊景點也這麼多,他怎麼就能在一個海島。 一個酒店的大堂裡,跟趙青桐撞上,這到底是什麼糾纏不清地緣分。 他只能故作鎮定地對趙青桐點點頭,說道,“好久不見。」 趙青桐勾起唇,像是想笑,卻又有點冷淡,“確實好久不見了。」 上一次見面,好像還是我畢業前。 柏西點點頭,又不知道該接什麼話。 他跟趙青桐其實也無話可說。 當初在學校的時候,他因為暗戀著戚尋,偏偏戚尋又已經有了趙青桐這個男朋友。 所以他非常自覺地跟戚尋保持距離,只有社團聚會。 或者學校活動,才會跟戚尋有接觸。 而他跟趙青桐勉強算個熟人,因為戚尋偶爾也會帶他參加聚會。 但再多的接觸就沒有了。 如今他們一個是戚尋的現任偶遇,一個是戚尋的前任。 坐在沙發上面面相覷,柏西的腦海裡只能閃過三個大字——修羅場。 但他對趙青桐除了曾經的一點嫉妒,倒也沒真的惡感。 所以還是努力找了話題,“你是剛從國外回來的嗎。」 也來這兒度假? 趙青桐“嗯”了一聲,“我是工作調動,在國內待幾個月。」 趁著放假,出來休息兩天。 沒想到這麼巧遇上你。 趙青桐頓了頓,突然對柏西笑了一下,問,“你是跟誰來這兒的啊?」 也不知道為什麼,他總覺得在趙青桐臉上看見了五個字。 皮笑肉不笑。 不過他也沒準備隱瞞。 趙青桐都跟戚尋分手四年了,雖說前任相見多少有點尷尬。 但他也沒什麼可藏著掖著的。 他剛要開口,“我是跟戚……”但他話才說了一半。 旁邊就插入了一道聲音。 跟我來的。 柏西轉過頭,發現戚尋不知什麼時候,已經站在了他身邊。 戚尋先是看了看他,然後才抬頭看了眼趙青桐。 臉上沒什麼情緒,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。 但幾乎是下意識的,柏西又往趙青桐看了一眼。 只見趙青桐在看見戚尋的剎那,臉上的表情就多了種生動。 說不出該怎麼形容,還算是平靜,但又像忍耐著什麼。 眼睛盯著戚尋,一眨不眨。 柏西心裡輕輕地咯噔了一下。 他可太熟悉這種表情了,因為在他暗戀戚尋的那些年裡。 他每次見到戚尋,大概都是這樣的神態。 他一瞬間有點糟心。 但他還沒糟心完,他就聽見趙青桐用比對他溫和百倍的聲音。 對戚尋說,“好久不見,戚尋。」 我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,還沒能跟你們這些老同學碰個面。 聚一聚。 柏西一口氣堵在胸口,更糟心了。 老同學是可以聚會,前任聚什麼聚! 這叫什麼。 這叫當面勾搭他未婚夫! 他立刻轉頭看戚尋,像個氣鼓鼓的小河豚。 大有戚尋要敢說找個機會聚一聚他就要鬧了的架勢。 戚尋注意到了,有些好笑,摸了摸柏西的頭髮。 然後他抬起頭, 面色平淡地看著趙青桐,“是好久不見了。」 但碰面就不必了,我沒有跟前任碰面的習慣。 你可能還不知道,我跟西西訂婚了,這次來算是慶祝。 趙青桐臉色閃過一絲難堪。 他的視線在柏西跟戚尋的手上看了看,看見了一對的訂婚戒指。 他抿了抿唇,又微笑起來,淡淡道,“是嗎,那祝賀你們了。」 我還不知道你跟柏西在一起了。 他長得也很好看,跟柏西是截然不同的類型。 清瘦白皙,嘴唇很薄,鳳眼嫵媚,看著清冷,笑起來卻又別有魅力。 但戚尋並沒有往他那兒看。 他倒不是故意做給柏西看,而是他跟趙青桐分別太久。 早就沒什麼可說的,偶然碰見了也不過是意外。 不值得放在心上。 他低頭問柏西,“可以走了嗎,車已經門外了。」 待會兒離島的船就出發了。 柏西便也站起來,忙不迭道,“好。」 他也沒什麼東西落下,旅行箱都已經有酒店侍者提前拿走了。 他除了手機,就兩手空空。 戚尋秉持著禮貌,最後跟趙青桐說了句話,“我們先走了。」 你慢慢玩。 然後他就牽著柏西往外走。 趙青桐也沒再試圖多說些什麼。 只是柏西跟戚尋出了酒店大門的時候,回過頭。 他望見趙青桐坐在沙發上,還在往他們這兒看。 柏西不知道為什麼,明明戚尋也沒有給趙青桐任何特殊的回應。 他在海島這兩天的好心情卻還是一掃而空。 柏西跟戚尋一起坐上了離島的船,船隻前進很快。 沒多久就靠了岸,他們在停車場找到了戚尋的車。 從這裡到家還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,戚尋買了零食和飲料備在車上。 柏西開了一袋薯片,咔擦咔擦,吃得像個小松鼠卻不怎麼說話。 戚尋開著車,偶爾瞧柏西一眼。 柏西沒露出什麼生氣的樣子,只是悶悶不樂。 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樣的柏西還有點可愛。 剛才在船上柏西明明還沒怎樣,現在大概是越想越鬱悶。 就乾脆吃東西。 他低聲跟柏西解釋,“我真的不知道趙青桐會出現在這裡。」 他回國以後給我發過一條消息,說他回來了,我沒有回。 他也沒再發別的。 柏西扭頭看著戚尋,眼睛圓溜溜的。 他當然知道趙青桐出現在這裡跟戚尋沒關係,他也不是在跟戚尋生氣。 但他還是不怎麼高興,小聲問,“可他為什麼要給你發消息?」 戚尋說,“不知道,可能給老同學都發了。」 而他看完就隨手刪了,如果不是今天又偶遇。 他壓根就不記得這件事。 但他想了想,還是又說道,“你不用在意他,他對我早就移情別戀了。」 我之前沒告訴你,我和他分手的直接原因,並不是他要出國。 是他非要我跟他一起出國,而我沒答應,再然後我就發現他跟一個學弟在一起了。 徹底沒了迴旋的可能。 所以我們如今只算兩個陌生人,他對我也沒有那麼深的感情。 柏西有點震驚。 他之前只聽戚尋說過,趙青桐是因為要出國就提了分手。 他當時百思不得其解,遠距離戀愛也無非是幾張飛機票的事情。 戚尋也是經常要出國的人,異國戀根本沒什麼可怕的。 他想不通為什麼趙青桐這麼執著分手,這根本不合常理。 沒想到,是趙青桐早就劈腿了。 他眼神複雜地看著戚尋,不知道他作為現任,該不該安慰兩句。 戚尋勾了勾唇,他自己早就不在乎了,所以可以無所謂地開玩笑。 你這麼看著我,是覺得我很倒黴嗎,被甩還要被劈腿? 他問。 柏西有點糾結地點點頭。 確實是慘,在他的世界裡,戚尋居然會被人甩已經夠不可思議了。 不僅被甩還被劈腿,這是什麼超出常理的慘案啊。 他都沒心思吃醋了。 車子開到了一個紅綠燈口。 戚尋停下車,握住了柏西的手。 所以別在乎他了好嗎,我是出來陪你度假的。 我不希望你不開心。 他說道。 柏西點了點頭。 他也沒有多不開心,只是有點鬱悶,戚尋這樣溫柔地跟他解釋。 他那點輕微的難受,就如氣泡一樣消失了。 他拿起氣泡水繼續喝了幾口,眼睛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。 而過了一會兒,當戚尋的車快要開出這個城市的時候他。 他又抬起頭,輕輕叫了一聲,“戚尋。」 戚尋眼睛還在看路,“嗯?」 柏西舔了下嘴唇,輕聲道,“我會一直愛你的。」 他說出這句話後,露出了一點羞赧。 但他還是認真地看著戚尋,繼續說著了不得的情話。 我從十八歲開始就喜歡你。 在你不喜歡我的時候,我也過得挺好。 如今你喜歡我了,我每一天都很幸福。 我這個人其實膽子很小,從來不敢說豪言壯語。 但是唯獨愛你這件事,我可以許諾的,只要你不離開我。 我就會一直愛你。 像我十八歲那樣,愛你到老。 他對著戚尋笑了笑。 明明還沒有結婚,還沒有走入禮堂,他卻好像已經把結婚誓言說了出口。 但他又真的想說給戚尋聽。 他這人也許沒什麼特別,可唯獨這一腔真心,不輸給任何人。 戚尋還平穩地看著車,視線望著前方,只是說了句。 嗯。 柏西有點點洩氣,更加不好意思了起來,也是。 成年人嘴皮子一碰說的承諾,確實看起來沒什麼可信度。 戚尋大概也覺得是一次普通的表白。 他也不再說了,喝著氣泡水,看了看手機路況。 看還有多少時間到家。 但他在看手機的時候,戚尋已經把車拐了彎,停在了一個無人的巷子裡。 參天的樹下。 柏西感覺到車停了,他聽見了安全帶解開的聲音。 他抬起頭,還沒來得及說話,嘴唇就被封住了。 戚尋抱著他,手掌托住他的腦袋,不講章法地親他。 柏西揪緊了戚尋的衣服,覺得自己快無法呼吸了。 而不知道過了多久誓詞,他才感覺到戚尋鬆開了他。 他有點喘不過氣,臉色泛紅,茫然地看著戚尋。 而戚尋倒比他看著冷靜。 戚尋碰了碰他紅了的耳朵,眼神沉沉如墨。 我記住了。 戚尋說道。 柏西沒反應過來,“什麼?」 記住你會一直愛我。 戚尋直直地看著他,比平時更為溫柔地笑了笑。 眼中卻像藏著什麼,“結婚念誓詞的時候,要記得說。」 戚尋在允許範圍內,將車速開到了最快,窗外的風景都變成了模糊的光影。 沒過太久,他們就抵達了家中。 夜深人靜,花園裡亮著暖黃色的燈光,照著雅緻嫵媚的紅色山茶。 從車停在地下車庫開始,戚尋就又吻住了柏西。 車內空間狹窄,一片昏暗,有種模糊又壓抑的隱秘感。 像不容於世俗的情意,只能潛藏在陰影裡。 柏西一直小聲叫著戚尋的名字,乖得像是允許戚尋對他做任何事。 但戚尋還是及時阻止了自己,用最大的理智讓自己抱著柏西上了樓。 他們一路沒有開燈,等到進了臥室,柏西身上只剩下一件襯衫鬆鬆垮垮還地掛著。 他的皮膚在燈光下有種牛奶般的潤澤,頭髮最近又長了一點。 眼睛溼漉漉地看著戚尋,嘴唇很紅。 戚尋心都跟著一顫。 他想,不管柏西現在對他提出任何要求,他大概都會答應。 就算柏西想要天邊的月亮,他現在也會考慮該怎麼去摘。 他吻了吻柏西,在柏西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。 柏西捂著臉,罵道,“流氓。」 戚尋早就對此免疫,笑了一聲,把他扛起來。 抱去了床上。 流氓顯然絕非虛名。 一個多小時後,戚尋在浴室裡放好了洗澡水,把柏西給抱了進去。 柏西累得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,用眼神控訴戚尋。 但一想這也算他自己招的,又懶洋洋躺回了浴缸。 心安理得地接受戚尋的服務。 等再回到床上,他雖然有些累了,卻還是不想睡。 他靠在戚尋的身上,一起看一個歷史紀錄片。 柏西照理說還挺喜歡看這些,但他看著看著,卻有點走神。 也許是因為累了,他腦海裡一直亂七八糟地浮現出一些碎片。 他抬起頭看戚尋。 戚尋摸了摸他的頭髮,聲音有種饜足後的沙啞。 問他,“怎麼了,哪兒不舒服嗎,還是要喝水?」 柏西搖了搖頭,笑了下。 他覺得戚尋真是拿他當小孩子一樣。 沒事。 他說道。 他扣住了戚尋的手指。 因為要睡了,他倆都把手上的戒指給取了,無名指上空空蕩蕩。 明明也沒有戴上幾天,柏西卻覺得有些不適應。 他視線重新落回屏幕上,心思卻沒有回來。 可能是因為今天遇見了趙青桐,他剛才不知怎的。 又想起了一些大學的事情。 在他剛大學的前兩年,戚尋跟趙青桐也曾是學校裡非常完美的一對情侶。 戚尋高大英俊,家世成績能力樣樣出色,對趙青桐卻處處溫柔體貼。 幾乎不會說“不”,對趙青桐多有縱容。 有其他人想來戚尋表示愛慕,他也都在第一時間拒絕。 是學校裡出了名的模範男友。 所以柏西連參加班級聚會的時候,都能聽見有人在嘰嘰喳喳著聊著這對出名的情侶。 羨慕趙青桐,說戚尋這樣的男朋友可遇不可求。 碰上都是天上掉彩票。 他聽得很難過,臉上還要保持雲淡風輕,甚至能附和兩句。 而他心裡也是認同的。 他也羨慕趙青桐,因為戚尋對他真的很好。 那時候所有人,包括他自己都覺得,戚尋跟趙青桐會一直在一起。 畢了業就會順其自然地結婚。 以至於後來他倆分手,好多人還不信。 柏西又往戚尋懷裡靠了靠。 他想,當初一起聚會聊天的人,大概誰也不會想到。 最後跟戚尋結婚的不是趙青桐,而是他。 但戚尋依舊是戚尋,還是那個完美的對象,二十四孝男友。 挑不出錯處。 他又側頭望了戚尋一眼,心頭有些複雜。 戚尋卻誤會了他的意思,以為他是撒嬌,湊過來輕輕吻了下他的嘴唇。 戚尋一隻手摟住他,說道,“過兩天把我們爸媽喊出來吃個飯吧。」 訂婚的事情,還沒告訴他們。 柏西差點忘了這事。 好,是去酒店還是在家裡? 他問。 去酒店吧。 戚尋道,“坐下來商量一下而已。」 他摸了摸柏西的頭髮,又道,“我媽一定很高興。」 柏西也笑起來,他也覺得自己爸媽不會反對。 第二天,柏西跟戚尋就分別給家裡打了電話,說了訂婚和見面的事情。 戚尋猜得一點不錯,他媽高興得很,難得不在乎什麼優雅從容。 喜上眉梢,連帶對他這個兒子都滿意度提升,都左看右看。 眼裡滿是慈愛。 戚尋再一次懷疑起,他到底是不是親生的。 但許靜婉還是在電話裡嘲笑他,“要我說,你就是瞎折騰。」 你跟西西認識這麼多年,你要是早點告白,你們早就結婚了。 還拖到現在。 戚尋看了也在打電話的柏西一眼。 柏西光著腳坐在窗邊,頭髮紮成小揪揪,也在跟爸媽通話。 有點討饒的樣子,不知道在說些什麼。 戚尋眼中含了點笑意,說道,“我也覺得。」 許靜婉已經換到了別的話題,在問他們要西式婚禮還是中式婚禮了。 所以她一時沒反應過來,“你覺得什麼?」 戚尋慢悠悠道,“也許我們早該在一起。」 許靜婉一愣,隨即輕嗤一聲。 但戚尋沒再給她嘲笑的機會,掛了電話。 沒別的事情就不說了,兩天後,知華酒店見。 說完話,戚尋走到了柏西旁邊。 柏西跟爸媽也說得差不多了,對著手機嗯嗯啊啊地應付了兩句。 他說道,“知道了,我又不是小孩子了,我記住了。」 不要訓我了。 你們還記得時間噢,拜拜。 柏西也掛了通話。 戚尋問他,“你爸媽怎麼說?」 柏西想了想,鼓著臉,“也沒什麼,就是覺得事情有點突然。」 把我訓了一頓,說我都不知道提前告訴他們,害他們都沒準備。 他一頭栽進戚尋懷裡,“我就是太高興給忘了嘛。」 而且他們也不會不同意啊。 戚尋摟住了他,眼底笑意更甚。 他很喜歡柏西跟他撒嬌。 明明只差了兩歲,但每到這種時候,他都會覺得柏西像個還沒長大的寶貝。 合該被所有慣著。 他說道,“我爸媽也沒說什麼,就是很高興,答應了兩天後一起吃晚飯。」 柏西從他懷裡抬起頭。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會兒,都笑起來。 戚尋捧著他的臉,親了下他的額頭,“你可以想一下婚禮要在哪兒舉辦了。」 一轉眼就到了兩家家長見面的這天。 柏西的爸媽跟戚尋的爸媽本就認識,如今雙方的兒子要結婚。 說來也是親上加親。 一頓飯吃的和和氣氣,賓主盡歡,主要就是許靜婉和吳茉在商量。 聊聊婚禮怎麼辦,該請哪些賓客,中間插播一兩條柏西跟戚尋的童年趣事調節氣氛。 柏西吃著戚尋夾的甜糕,很感興趣地聽著許靜婉說。 戚尋小時候跟人打架的事情。 他偷偷問戚尋,“你小時候還會打架?」 戚尋反問他,“你對我有什麼誤解?」 柏西后知後覺地想起,“啊,也是,你堂弟們見你跟老鼠見了貓一樣。」 戚尋雖然在他面前文質彬彬,但是骨子裡並不是什麼溫和的人。 「那咱倆是不是得約法三章,”他故意在桌下輕輕蹭著戚尋的腿。 膽子大的很,嘴上卻道,“以後我們要是吵架了。」 你可不能跟我打架,法治社會,要和平。 戚尋幫他擦了下嘴角,“沒聽過一句話嗎?」 什麼? 「英雄也難過美人關,”戚尋漫不經心道,“哪次吵架不是我低頭。」 柏西嘿嘿笑了一下,過了片刻卻又翻舊賬,小聲道。 「誰說的,昨天……”他還沒說完。 戚尋就補充完了下半句,“床上除外。」 柏西:“嘖。」 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說悄悄話,雖說聽不見在說什麼。 但光看模樣也恩愛得很。 吳茉跟許靜婉對視一眼,都有些感慨。 許靜婉悄悄跟吳茉說,“我看阿尋一頓飯對柏西笑的次數。」 比他對我和他爸一年的份量都多。 吳茉笑笑,“小年輕都這樣,我們二十來歲也沒好哪兒去。」 柏梓華今晚異常沉默,他對兒女的婚事一向保持了相當大的民主。 柏西結婚的對象又是他自己喜歡的,戚尋人品也好。 能力也好,也沒什麼可挑剔的。 但他心裡還是有點說不出的惆悵。 如今瞧瞧柏西那滿臉的陽光燦爛,他忍了半天。 把“兒女都是債”又在心裡默唸了一遍。 他拍了拍身邊女兒的肩膀,“若若啊,你可別倉促結婚啊。」 咱家不催婚,你慢慢挑。 柏若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老父親,只能拿果汁跟她爸碰了個杯。 行了,別操心我了,我可不是柏西那個傻白甜。 柏梓華一想也是。 但他看看柏若那張和柏西相似,氣質卻截然相反的臉。 又有了另一種惆悵。 他這優秀又搶眼的女兒,該是什麼人才能打動她呢。 但柏若喝著果汁,往訂婚宴柏西那裡看了看,神色也有種說不出的複雜。 她今天沒坐在柏西旁邊,所以也沒跟柏西說什麼話。 柏西告訴家裡他訂婚的時候,她還在外出差,今天上午才趕回來。 攢了一肚子的話,卻沒什麼機會說。 雙方父母吃了飯以後,柏西跟戚尋又膩歪了好幾天。 才回家了一趟。 柏若出門去了,家裡現在只有他跟爸媽。 而他回家也沒什麼事情做,就是回來給爸媽瞧一瞧。 換了睡衣就癱在沙發上吃水果拼盤,睡衣還是帶兔耳朵的。 吳茉低頭喝茶,輕輕嗔他,“你看你,哪像要結婚的人了。」 一點不像大人。 柏西才不買賬,給他媽塞了一顆葡萄,自己嘴裡咬著一片桃子。 含糊不清道,“長沒長大又不看外表,我工作很認真的好不好。」 再說了,我結婚對象都沒意見。 吳茉白他一眼。 但是隔了一會兒,她卻又笑了笑,心想,以前倒沒發現戚尋是這種性子。 快到中午的時候,柏若從外頭回來了。 她穿了一身幹練的灰色職業裝,鬆鬆垮垮的法式盤發。 沒怎麼化妝,只戴了對珍珠耳墜,卻還是明豔動人。 但她走到客廳,把包一摔,也往沙發上一躺,什麼職業女強人的氣勢全不見了。 四仰八叉地跟柏西癱在一塊兒,像兩隻剛從冬眠甦醒的小烏龜。 柏西把零食遞給她,“吃嗎?」 吃。 兩個人就坐在沙發上一起剝堅果,柏西安靜地聽柏若大罵供應方的人是傻逼。 吳茉被吵得耳根子不得清淨,再看這一雙兒女坐沒坐相地湊在一塊兒。 彷彿看見了一雙小王八。 她糟心地皺了皺眉,不忍再看,乾脆眼不見為淨。 走了。 柏若足足罵了十分鐘才歇下來,她拿起桌上的果汁給自己倒了一杯。 一口氣喝了大半,才心裡舒坦點。 她揪了下柏西帽子上的兔耳朵,問道:“你今天怎麼捨得回來了。」 不跟你未婚夫你儂我儂了? 柏西剝著碧根果,笨手笨腳的,“我才不是每天都黏人。」 你不歡迎我回來嗎? 柏若輕笑,“對啊,我可嫌棄你了。」 柏西也笑,把剝好的碧根果遞給妹妹。 柏若吃了兩個,望著柏西,沉默了一會兒。 她跟柏西是雙胞胎。 也不知道是雙胞胎的心靈感應,他倆從小感情就特別好。 長大後哪怕各忙各的,只要有機會見面總是會很開心。 柏西雖然是哥哥,但也就比她早一分鐘出生在世界上。 也不知道是不是營養都被她給吸收了,小時候柏西身體底子不好。 隔三差五就要去醫院。 她那時候就趴在床邊握著柏西的手,看著柏西蒼白著張小臉睡覺。 她覺得柏西才更像弟弟,虛弱,乖巧,卻又溫柔得不會拒絕她任何要求。 然而一轉眼,當年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已經長大了。 她也長大了。 她的哥哥即將結婚了,跟他愛的人。 柏若輕輕嘆了口氣,低聲道,“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要結婚了。」 柏西老實道,“其實我自己也沒想到。」 柏若笑了下,但很快這笑意又消散了。 她看了看柏西,還是沒忍住道,“哥,你真的想好要跟戚尋結婚了嗎?」 她用那雙跟柏西別無二致的眼睛看著柏西,清澈的瞳孔裡倒映著柏西的影子。 她說,“我有時候覺得,這像做夢一樣,突然你就戀愛了。」 突然幾個月後,你就說要結婚了。 柏西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。 他伸手揉了揉柏若的頭,把她精心打理過的髮型都弄亂了。 被柏若打了手,才又笑眯眯地收了回來。 你是捨不得我嗎,怕戚尋跟你爭寵嗎? 他故意逗柏若。 柏若冷哼,一臉傲嬌,“誰在乎這個,戚尋跟你又沒血緣關係。」 柏西還是笑眯眯的。 他想,要是戚尋在這兒,一定會看似不經意地回嗆一句。 沒錯,但我倆有結婚證。 到時候保準跟柏若吵起來。 他拍了拍柏若的手,“我知道你是關心我,但別擔心。」 你哥都這麼大了,不會在結婚這種事上衝動的。 我很愛戚尋,所以除了他,我誰都不會選。 柏若憂鬱地看了柏西一眼,心想你還不如不說呢。 她怕得就是柏西的死心塌地,不撞南牆不回頭。 她怎麼會看不出柏西有多愛戚尋呢? 但她望著柏西微笑的臉,心裡想的話一個字也沒說。 她只是低聲問道,“那他呢?」 你這麼愛他,戚尋也一樣愛你嗎? 柏西被問得一愣。 他扭頭看著柏若,柏若的眼睛透徹明亮,有種跟他不一樣的鋒芒銳利。 像能勘破人心底潛藏的秘密。 柏西有一瞬間甚至懷疑柏若是不是知道了什麼,比如他跟戚尋到底是怎麼在一起的。 但他沒有迴避柏若的視線,笑了笑,輕聲道,“他當然也愛我。」 他說得坦坦蕩蕩,笑起來也雲淡風輕,就好像這真的是他心底不假思索的答案。 柏若看了他一會兒,像在衡量這個答案的可信度。 片刻後,她像是鬆了口氣,“那就好。」 她也去揉了揉柏西的頭髮,笑著說道,“哥。」 祝你幸福。 柏西笑納了這句祝福。 兩個人又東拉西扯了幾句,柏西又想起了別的事情。 他最近沉浸在自己的戀愛裡,倒是忘了關心妹妹的感情進度。 他拿手拱了拱柏若,“你別光說我呀呀,過年的時候你不是跟人約會了嗎。」 就情人節那天,你一直不肯告訴我是誰。 現在可以說了沒,我未來妹夫到底什麼樣子? 他充滿審視意味地望著柏若,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。 柏若愣了一下,隨即才反應過來,聳了聳肩,輕鬆道。 你說這個啊,不用問了,分手了。 啊? 柏西一臉震驚,從過年到現在才多久啊,“為什麼分手。」 你們才談了多久? 他都還沒見到未來妹夫的臉,怎麼啪得一聲。 這妹夫就沒了。 「性格不合就分了唄,”柏若很淡定,神色也未變。 這有什麼奇怪。 柏西小心翼翼道,“那你都不難過的嗎?」 柏若噗嗤一聲就笑起來。 她有點好笑地看著柏西,“哥,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死心眼。」 我會跟人戀愛,在一起的時候也會保持彼此的愉悅。 如果有一天覺得厭倦了,我也會好聚好散。 等到有一天我想結婚了,很大可能上,也不是因為對面那個人有多特別。 而是他出現在了對的時機,正好趕上我想結婚。 想要一個家庭。 僅此而已。 她拍了下柏西,隨口說道,“只有你這種乖寶寶。」 才會像情竇初開的高中生一樣死心塌地。 柏西抿了抿唇,不知道如何評價。 柏若的好幾段戀愛,都是在他還不知道的時候。 就已經結束了。 但這又似乎沒什麼不好,起碼他從來沒見過柏若有過傷心。 柏西想了想,“那我也不問了,反正我對我以後的妹夫也沒什麼要求。」 對你好,人品好就行。 「你開心最重要”柏若挑了挑眉,“還得長得帥。」 柏西笑起來,“好好好,肯定夠帥,比戚尋還帥。」 柏若這才滿意了。 離吃午飯沒多久了,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繼續聊天。 柏若放了一個音樂頻道當背景,偶爾看兩眼。 而柏西雖然在跟她聊天,心頭卻不知道為什麼。 藏著顆小石子,鈍鈍地硌著他心頭的軟肉。 柏若說得並沒有錯。 他也瞭解自己的妹妹,每一段感情都是體面收場。 進退有度,前任都還能跟她保持友好關係,誰也挑不出錯。 他當然也是無條件偏愛自己妹妹的。 柏若想跟誰在一起,想跟誰結婚,他都會無原則卻支持。 但他又無法控制地心亂如麻。 因為他在這番話中,隱約聽出了戚尋的影子。 五個月前,他在戚尋家中醒來,戚尋跟他說的那些話。 幾乎就是柏若的翻版。 體面,溫和,誰也挑不出錯。 但也沒什麼溫度。 柏西在家待了一天半,週日下午,他回了戚尋那兒。 戚尋還在工作,他就先在地毯上陪大胖玩,大胖最近長大了不少。 渾身肉乎乎的,肥嘟嘟,在地上打著滾玩貓玩具。 柏西拿著逗貓棒,一下一下引大胖來抓,大胖玩了一會兒。 又蹭到他懷裡,喵喵地撒嬌。 柏西被萌得心花怒放,拿手機給大胖拍了個照片。 發到了朋友圈。 隔了沒多久,下面就一排點贊,除了他朋友們。 還有蘇影帝的。 蘇影帝跟他加了朋友圈,也不怎麼聊天,卻很熱衷於給他點贊。 柏西跟回覆的梁頌聊了幾句,看了眼時間,給戚尋打了個電話。 想問問戚尋要不要回來吃晚飯。 但他電話撥出去,戚尋卻沒接。 他以為是戚尋在忙,隔了十分鐘,又發了一條信息。 戚尋隔了好幾分鐘,才回了語音通話過來。 語音接起,戚尋的聲音還是很溫和,“抱歉,剛才沒看手機。」 「啊,我沒什麼事,”柏西一隻手按著大胖不讓它搗蛋。 我就是問你回來吃飯嗎? 戚尋那兒沉默了幾秒,“我應該會晚一點。」 你先吃吧,不用等我了。 柏西有點失落,他今天還挺想見戚尋的。 他擼著大胖,又問道,“那我要不去找你吧,我可問詢以給你帶晚飯。」 他以前也經常跑戚尋辦公室去,戚尋工作他就在一旁玩自己的。 也不會打擾什麼。 但今天戚尋卻拒絕了他。 「今天就算了,”戚尋說道,“我這邊還有點忙。」 可能沒法陪你,你先帶大胖吃飯吧。 柏西只能悶悶地“哦”了一聲。 等到掛了電話,他抱著大胖,望著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。 剛才電話的最後,他好像隱約聽見對面有人在說話。 他擼著大胖的耳朵,又撓撓大胖的下巴,心不在焉的。 他又想起了今天中午,明媚的日光裡,柏若輕聲問他。 戚尋也一樣愛你嗎? 他故作鎮靜地給了回答,坦蕩得像沒有任何隱瞞。 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,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,心裡是動搖的。 軟弱的,因為戚尋連求婚的時候,都沒有確切許諾過愛他。 他把大胖的爪子貼在臉上,看著大胖圓溜溜的眼睛。 問道,“大胖,我是不是有點想太多?」 大胖奶裡奶氣地喵嗚一聲,眼神無辜地看著他。 柏西總覺得自己像被大胖嘲笑了。 他笑了笑,也不想自尋煩惱,一把抄起大胖,“好了。」 不等他了,我們先吃飯了。 戚尋在公司開了一晚上的會,回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。 他進了門,先迎接他的是聽到動靜蹲在門口的大胖。 小狸花貓一身軟肉,喵嗚喵嗚地蹭上來撒嬌。 戚尋把它抱起來,看見客廳有燈光,也有電視的聲音。 就喊了一聲,“柏西?」 然而沒人回。 他走出玄關,到客廳才看見柏西四仰八叉地倒在沙發上。 身上抱著一個藍色的小毯子,手機扔在一邊,已經睡著了。 戚尋把手裡的大胖輕放下,推了大胖屁股一下。 讓貓兒子自己玩去,自己慢慢在柏西旁邊坐下。 柏西應該是等他等太久了,就睡著了,臉頰粉撲撲的。 嘴唇也是粉的,額前的碎髮紮了個小揪揪,睡著的樣子非常安靜。 他發現柏西今天沒穿睡衣,穿的是他的寬鬆襯衣。 雖然比柏西自己的衣服大了一圈,但是也沒到能當睡袍的地步。 兩條筆直修長的腿從襯衣下露出來,又白又細。 戚尋心裡頓時開始後悔自己回來晚了。 但他也沒吵醒柏西,欣賞了一會兒柏西的睡顏。 他就把柏西輕手輕腳地抱回了房。 等他洗完澡出來,柏西還沒有醒,甚至換了個姿勢睡得更沉了。 他在昏暗的燈光底下看了一會兒柏西。 剛才在公司開完會,他也沒立刻走,跟幾個高層又隨便聊了幾句。 他雖然在公司里名聲在外,出了名的冷清和嚴厲。 脾氣卻不算太壞,幾個高層熟悉他性格,倒也不是很忌諱偶爾開兩句玩笑。 全公司的人現在都知道戚總訂婚了,不知道有多少年輕員工在心裡暗恨。 為什麼青年才俊總是英年早婚。 幾個高層年紀都比戚尋大,對這事兒倒是樂呵呵的。 知道戚總最近心情不錯,調侃了幾句,祝賀他喜事臨門。 戚尋也出奇地耐心,還笑了笑,說,“到時候請你們參加婚宴。」 記得要來。 幾個高層紛紛答應。 其中一人恭維道,“當然要去,也不知道是怎樣好看優秀的小公子。」 這麼幸運跟戚總在一起。 他們知道一點戚尋訂婚對象的情況,是跟戚家門當戶對的柏家小少爺。 但沒怎麼見過,只聽說柏家是女兒接手家業,兒子倒是對公司不感興趣。 心裡自然勾勒出一個風花雪月的矜貴小少爺。 而戚尋卻是年紀輕輕就事業有成,戚家也就他一個繼承人。 說幸運倒也不算錯。 戚尋這時候已經準備走了,聞言卻輕笑了一下。 他不常笑,明明是桃花眼,卻眼尾鋒利,看人的時候總有種無意的壓迫。 但他這一笑卻褪去了平日的冷肅,像冰冷的塑像乍然有了溫度。 變成一個普通的,即將新婚的男人。 要說幸運,那也應該是我。 他對那幾個高層說到,“西西跟誰在一起都會很好。」 但我不是。 他說完這句話,也沒再繼續聊天的意思,扣好外套。 對幾個高層點一點頭,“我回去了,你們也下班吧。」 幾個高層忙不迭起來送他。 而眼看著戚尋走出會議室,這些年紀稍長的高層們才又互相看看。 都笑起來,打趣道,“這要結婚的年輕人就是不一樣啊。」 護老婆呢。 小戚總看起來跟未婚夫感情很好嘛。 這些話戚尋都聽見了。 而如今坐在床邊,望著柏西安靜溫和的睡顏,戚尋彎下腰。 在柏西的臉頰上親了一下。 他確實覺得,能跟柏西結婚,是他幸運。 他們兩個人中,看似是他佔據上風,仗著柏西的深愛可以為所欲為。 但他心裡很清楚,真正擁有選擇權的人是柏西。 即使沒有他,柏西也一樣會擁有美好的未來,會有其他人去把柏西當寶貝一樣捧起來。 溫柔呵護。 而他卻不行,如果不是跟柏西,他不會這樣幸福。 所以是柏西選擇了他。 是柏西堅持愛他,沒有放棄。 戚尋扣住了柏西的十指,又吻了吻柏西的嘴唇。 他跟柏西的倒影落在牆上,模糊地交纏在一起。 難捨難分。 柏西一覺睡到了天亮,眨巴著眼睛看向天花板。 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回事的。 他往床邊看了一眼,旁邊沒有人,但是略微凌亂的被褥顯示昨晚是有人睡在這裡的。 他又躺了幾分鐘,才爬起來洗漱完,趿拉著拖鞋走出去。 人還有點困,邊揉眼睛邊走路,正好撞上剛要進臥室的戚尋。 柏西一頭撞在戚尋懷裡,被戚尋給摟住了。 我還準備去喊你起床。 戚尋說道,“沒想到你已經醒了。」 柏西在戚尋懷裡蹭了蹭。 他聞到了戚尋身上薄荷鬚後水的味道,在早上顯得很清爽。 他問道,“你昨天什麼時候回來的啊,我都睡著了。」 「十二點,”戚尋牽著他的手往小餐廳走。 開會開得太晚了,回來看你睡了,就沒叫你。 戚尋加班也是常事,就連柏若也是經常忙到半夜三更。 柏西雖然有點兒心疼,但也沒說什麼,畢竟工作和事業都是自己的。 兩個人一起坐下吃了早飯,丁阿姨今天還做了布丁和小餅乾。 讓柏西路上帶著吃。 出門的時候,柏西沒有要戚尋送,自己開車走了。 他幫戚尋正了正領帶,“我又不是不會開車,偶爾送一下是情趣。」 經常送就不必了。 你早點去公司吧,別遲到。 然後他倒退一步,欣賞了兩眼,笑眯眯誇讚道。 你今天也很帥。 要不怎麼說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呢,尤其是戚尋這種五官俊美立體。 氣質又高冷的,西裝革履認真工作的時候,殺傷力頓時又上一層。 戚尋對柏西偶爾犯花痴已經習慣了。 他時常懷疑,柏西高三那年對他一瞬傾心,跟他這張臉也脫不開關係。 感謝親媽把他生得好吧。 他把柏西抓過來,低頭親了一下,“那我走了。」 下班記得一起去看結婚的禮服設計。 柏西笑起來,“知道了。」 到了公司,柏西把丁阿姨做的點心分給了同事。 自己留了一小碟,在工作間隙裡時不時啃一口。 午休他也沒出去,就吃了個雞肉三明治,又回到桌前看稿子。 但他看了沒兩行,手機就響了起來,來電顯示是梁頌。 柏西接起來,眼睛還在稿子上,“怎麼了,什麼事啊?」 梁頌在那邊大呼小叫,“我的天,我猜我看到了誰?」 柏西心不在焉,“誰,你前女友嗎?」 還是你以前打過架的死對頭? 梁頌“呸”了一聲,“要真是我前女友還好了。」 他也不賣關子,大聲道,“我看見的是戚尋前男友!」 柏西手裡的筆頓了一下。 戚尋的前男友就那一個,除了趙青桐也沒別人了。 他倒是沒想到,世界這麼小,梁頌隨便走一走也能碰見。 梁頌還在嘰嘰喳喳,“我是在美術館遇見他的。」 他跟朋友一起來的。 他還跟我打招呼了。 但他不是在國外嗎,出國都好幾年回來幹嘛? 早不回來晚不回來,偏偏挑這時候,誰看了不覺得奇怪。 他噼裡啪啦說了一堆,柏西那兒卻沒什麼反應他疑惑地問道。 你在聽我說話嗎? 「聽著呢,”柏西波瀾不驚,“你遇見趙青桐了。」 然後呢? 也沒然後了,我跟他又沒什麼好聊的,說了幾句話就走了。 梁頌納悶道,“但是你怎麼一點都不驚訝啊?」 因為我已經見過他了,跟戚尋一塊兒。 啊? 柏西簡單地把他跟戚尋在南途島遇見趙青桐的事兒說了一遍。 梁頌更震驚了。 他瞬間開始陰謀論,“他不會是故意去那兒堵你們的吧。」 他在國外待的好端端的,為什麼非在你們要結婚前出現了。 我跟你說,這就是標準的惡毒男配,肯定是對戚尋賊心不死! 柏西輕笑了一聲。 你少看點狗血劇吧。 梁頌不服氣,“你別不當回事,虧我還第一時間擔心你。」 你一點都不介意嗎? 多少有點介意吧。 柏西坦蕩道。 他把手裡的稿子放下,端著咖啡杯,又去茶水間接了一杯。 他對梁頌說,“但他回不回來,是他自己的事情。」 就算像你說的,他真的是衝著戚尋來的,那又怎樣。 只要戚尋不在乎他不就行了。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。 梁頌啞口無言。 但他一想,還真是個道理。 只要戚尋是顆無縫的蛋,趙青桐想叮也沒處落腳。 那倒也是……雖然我跟戚尋關係就那樣,但摸著良心說。 「那冰塊臉倒不像會出軌的,”梁頌說道,“這點上我還是認可妹夫的。」 柏西呸他,“你少趁機佔我便宜,你才是妹妹。」 梁頌笑了起來。 既然柏西不在意,他也就不在這件事情上多費心思了。 轉而問柏西過幾天要不要出來吃飯。 「好啊,”柏西從茶水間回了辦公室,“你順便幫我參考參考結婚場地。」 梁頌苦著臉,“大哥,你放過我吧,我又不準備結婚。」 沒經驗。 「不行,”柏西在這事上十分獨斷,“還是不是兄弟了?」 梁頌很想回答,要不咱們暫時解除兄弟關係吧。 但他還是苦著臉應了下來,“行行行,陪陪陪。」 柏西笑起來,兩個人又東拉西扯了十分鐘,才掛了電話。 回到辦公室,柏西繼續邊工作邊啃小餅乾,對梁頌特地跟他說的事情。 也沒怎麼放在心上。 在南途島見到趙青桐的時候,他確實有點吃醋。 但是吃了一會兒也就過去了。 他對趙青桐曾經有過嫉妒,但並沒有太大敵意。 雖然接觸不多,但是柏西多少知道趙青桐人並不壞。 只是性子有點高傲,說話直來直去,甚至有點刺人。 但柏西也看過他帶流浪狗去醫院,幫學妹墊付過醫藥費。 只是無論趙青桐是好人還是壞人,柏西都不想跟他有什麼瓜葛。 他喝了口咖啡,趁著午休把稿子看完了。 但這時候他還不知道,有種東西叫flag不能亂立。 僅僅是三天後,他就跟趙青桐見面了。 只是這氛圍一點沒有情敵相見分外眼紅,也沒什麼劍拔弩張。 反而處處都透著古怪。 因為他是在下雨天,郊區的一個巷子裡,撿到趙青桐的。 柏西撿到趙青桐完全是個意外。 他這天下班後,來郊區找一位老師拿一份手稿。 等到告別後,從老師家出來,要走過一條小街才能到停車的地方。 現在正是傍晚,天下著雨,這條小街的地坑坑窪窪。 聚著一個個小水坑,走路都得當心,否則一個不小心就要被濺一腿泥。 柏西挎著包,想快點兒回車上,但是在巷子裡拐了個彎。 就突然聽見一聲摔東西的聲音,還有懊惱的嘆聲。 這聲音來自於旁邊連通的巷子。 柏西往旁邊看去,先看見的是個掉在地上的灰色雨傘。 旁邊地上坐著個人,像是個年輕男生,黑色的T恤被雨淋溼了。 貼在身上,勾勒出清瘦的腰身。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,但柏西還是走了過去。 快靠近的時候,他把手裡的傘往前傾了傾,問道。 你怎麼了,需要幫忙嗎? 坐在地上的人抬起了頭。 而柏西的傘也正好停在了上方。 兩人四目相對。 照理說這一幕還有點萍水相逢的意境感,但在看清這人的一瞬間。 柏西深刻懷疑自己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曆。 因為這不是別人,正是趙青桐。 上次見面還是在海島上,雙方應該都不算愉快。 怎麼一轉眼,又在這巷子裡重逢了。 趙青桐看見他也很意外,臉色蒼白,頭髮都溼漉漉地貼在臉上。 看上去狼狽得一塌糊塗。 柏西也做不到轉身就走。 他抿了抿唇,上下掃了趙青桐一眼,先不管那些有的沒的。 低聲問,“你怎麼了,摔了嗎?」 趙青桐也沒想到,他在這個少有人經過的地方。 等來的是柏西。 但他現在也確實需要人幫忙,沉默了幾秒,還是說道。 嗯,我剛剛走路沒注意摔了,可能骨折了,起不來。 柏西挑了挑眉,沒想到有人走路也能把自己摔成這樣。 他往旁邊看了看,注意到地面似乎有個凹陷,趙青桐應該是沒看路被絆了。 他剛想問什麼,就聽見趙青桐又道,“我手機泡水坑裡了。」 能幫我打個120嗎? 謝謝。 柏西視線一轉,果然,不遠處的一個小水坑裡好真泡著個手機。 這麼看,趙青桐也夠點背的,什麼糟心事都給他遇上。 他本來也是考慮打120。 但是現在下著雨,初春天氣也不算熱,就這樣把趙青桐扔這兒等120。 他又多少有點於心不忍。 柏西嘆了一聲,心想就當今日積德行善了。 他最終還是蹲下身,問趙青桐,“你現在還能動彈嗎。」 要是能,我就扶你去我車裡,我送你去醫院? 他把一隻胳臂伸給趙青桐,示意對方搭上來。 趙青桐跟見了鬼一樣看著他。 然而柏西只是好脾氣地看著他。 幾秒後,趙青桐沒說什麼,默默地搭著柏西起來了。 柏西跟他差不多高,撐著他也不算費力,趙青桐手沒事。 舉著傘,兩個人一塊兒往巷子外走。 一路上,趙青桐忍不住看了柏西好幾眼。 柏西知道他在打量自己,也沒說什麼,到了車邊。 把趙青桐扶進副駕上坐好,就一腳油門踩下去。 開往了醫院。 開車的過程裡,趙青桐都很安靜,除了說了句謝謝。 什麼也沒說,識相地當一團空氣。 骨折也不是疑難雜症,為了最快得到治療,柏西找了一家最近的三乙醫院。 好在醫院裡今天不算特別忙碌,柏西送佛送到西。 看趙青桐一副病怏怏的樣子,沒有棄他不顧,順利地掛了號。 拍片。 趙青桐不是骨折,是骨裂,相對來說不算嚴重。 但是他可能是淋了雨,檢查的時候醫生髮現他發燒了。 大筆一揮又讓他去掛水。 醫生大概拿柏西當成了病人家屬,還在叮囑他注意事項。 順嘴問了句,“這是你哥哥還是弟弟啊?」 「都不是,”柏西扶額,覺得自己真是沒事找事。 他是我同學。 這話也沒錯,他倆確實一個學校的。 那你們還挺有同學情誼的,你比好多家屬都細心。 醫生沒覺得哪兒不對,還樂呵呵的,“好了。」 陪你同學輸液去吧。 柏西也沒法反駁,嘆了口氣,只能又攙著趙青桐去拿了藥。 陪著他去了輸液大廳。 輸液大廳裡有不少人,還有小孩子跑來跑去。 柏西讓趙青桐坐下,還把剛買的小毯子給他蓋上。 把醫生開的藥都給趙青桐又說了一遍,又問道。 你餓嗎,我要給你買點什麼墊墊飢嗎? 他做這一切純粹是心細而已。 但他抬起頭,就看見了趙青桐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。 柏西:“?」 他莫名其妙地看著趙青桐,不知道這個人怎麼剛才還安安靜靜的。 現在就突然變臉了。 趙青桐跟他對視一會兒,自己先敗下陣來,把視線挪開了。 在他看來,柏西能送他來醫院已經是善心大發。 功德無量。 但來了醫院後,柏西居然還陪他看了醫生,甚至問他餓不餓……趙青桐深刻懷疑。 柏西這種人,老了一定會被騙去買保健品。 他忍不住問柏西,“你對誰都這樣嗎……還是你忘了我是戚尋前任?」 柏西無語。 他反問道,“所以你希望我把你扔那裡淋雨嗎?」 你要是想,我現在還能把你扔回去。 趙青桐閉嘴了,他當然不想。 柏西滿意了。 但他也沒事幹,好人做到底,看趙青桐輸液沒法動。 拆了個碘伏棉籤,給趙青桐手上的擦傷消了個毒。 趙青桐徹底服氣了。 他想,柏西就算不是個傻子,那也是個聖母。 他這人天生反骨,就愛跟人唱反調,但是遇上柏西這種好脾氣的。 他再牙尖嘴利好像也沒法施展,只能咬了咬嘴唇。 兩個人沉默地坐了一會兒。 柏西看了看時間,他剛才已經問過趙青桐了,朋友的號碼一個不記得。 家人又在國外,所以暫時他還沒法甩手。 好在輸液的時間也不算長,柏西想,輸完液把這人送回去。 他就不管了。 趙青桐望著自己的手發了一會兒呆,片刻後,他輕聲又對柏西說了句。 謝謝。 柏西隨口道,“不謝。」 趙青桐又笑了一聲,眼神複雜地看著柏西,“但你真的是很傻。」 你知道我回國是幹嘛的嗎? 柏西不服氣,剛想說話,就聽見趙青桐又道。 我是來挖你牆角的。 他十分坦蕩地看著柏西,“週二的時候我去戚尋公司找了他。」 想跟他舊夢重溫,看他會不會跟我複合。 柏西還沒出口的話給堵在了喉嚨裡。 臥槽,週二,那不就是他給戚尋打電話,戚尋卻沒讓他去公司的那天。 戚尋居然沒告訴他! 他瞪著趙青桐,眼睛圓溜溜的。 像個被激怒的花栗鼠,手都癢癢了。 但是他又說不出什麼狠話,最後只能憋出一句。 你這人怎麼這樣……早知道我不管你了。 他現在是真的想把趙青桐丟回雨裡了。 趙青桐卻突然笑了。 他用沒輸液的那隻手撐著頭,笑了好一會兒,才又抬起頭看著柏西。 你怎麼說什麼就信什麼。 他正色道,“我剛才是騙你的。」 柏西卻不信了,一臉懷疑地望著他。 我說真的,我沒想撬你牆角,我要是真想撬。 「為什麼還要告訴你,”趙青桐繼續道,“我只是聽說戚尋要結婚了。」 想回來看看,他最後到底和誰結婚了,是什麼樣的人打動了他。 他說到這兒,聲音有些低落。 柏西信了一點,卻還是不高興,“那你為什麼要去找他?」 趙青桐聳聳肩,“想找他吃飯,聊聊這些年的近況。」 也算讓我自己放下。 不過他沒給我這個機會。 他對著柏西笑了笑,“他只跟我見了幾分鐘。」 就把我趕出去了,因為他要結婚了,不能惹未婚夫吃醋。 他對你很忠誠。 柏西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笑。 但是聽見戚尋沒答應趙青桐,他又覺得心裡開心了一點。 趙青桐也看出來了,說道,“你放心好了,過幾天我要回國外了。」 我以後都不會再去找他的。 柏西盯著他看了一會兒,勉強相信了。 好吧,那我不把你丟回去了。 柏西說道。 趙青桐又悶悶地笑起來。 他跟柏西以前交集不多,也沒覺得柏西多有意思。 沒想到還挺好玩。 他挺新奇地看著柏西,其實當初在學校,他就察覺了柏西可能喜歡戚尋。 只是當初喜歡戚尋的人很多,他沒放在心上。 沒想到,一別四年,柏西還真跟戚尋要結婚了。 他確定有很多好奇。 但他還沒來得及問什麼,柏西卻先問他了。 你這次回來,是還對戚尋念念不忘嗎? 所以才想看他跟誰結婚了嗎? 趙青桐不笑了。 他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道,“我也不知道,可能只是耿耿於懷吧。」 柏西費解,“不是你先喜歡了別人嗎,你耿耿於懷什麼?」 明明被甩的是戚尋才對。 想到這裡,他用譴責的目光望著趙青桐。 他差點忘了,這個人還拋棄過戚尋。 趙青桐一愣,隨即才想起了什麼。 哦,你說我當時找的那個學弟啊, 趙青桐一點愧疚也沒有。 假的,我做戲給他看的而已。 柏西:“?」 他雖然什麼也沒說,但是他的眼睛裡明明白白傳遞了一句話——你神經病啊! 其實今天這場面多少有點荒誕。 起碼他自己是沒想過會跟戚尋的未婚夫心平氣和坐在一起的。 但是反正已經這樣了,他乾脆破罐子破摔,跟柏西解釋道。 戚尋是不是跟你說,我剛跟他提分手,扭頭就找了別人。 還被他撞見接吻了? 柏西點了點頭,心想,戚尋可沒說還有接吻這一茬。 他看趙青桐的眼神更像看人渣了。 趙青桐被他看得腦殼疼,加速解釋道,“隨你信不信。」 我沒出軌,我就是想找人刺激一下戚尋,看看他愛不愛我。 我知道這很智障,用不著再來吐槽我了。 柏西只能把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。 但他也更想不通了,“你幹嘛要這麼做,戚尋明明對你很好。」 趙青桐笑了,“對,他對我很好,除了不愛我。」 他哪裡都很好。 柏西一臉茫然地看著趙青桐。 他不明白趙青桐為什麼會這麼想。 當年在大學裡,趙青桐跟戚尋是出了名的模範情侶。 他也親眼見過戚尋在等趙青桐下課,挺拔俊秀地站在教學樓下。 像道風景線一樣,還沒有絲毫不難煩。 他從旁路過,漫不經心地跟戚尋打了個招呼就走。 其實心裡酸得冒泡,回去差點沒哭出來。 趙青桐看一眼他的臉,就知道柏西在想什麼。 反正臉也丟過了,他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。 他對柏西說,“你們都覺得他對我特別好是嗎?」 百依百順,我提什麼要求都答應,也不沾花惹草。 也不跟我吵架,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這樣好的男朋友了。 柏西點頭。 他確實是這樣想。 趙青桐嘲諷地笑了一下,“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。」 他確實很好,但他好得像個機器人,你明白嗎? 他不會吃醋,不會發火,我去跟別人旅遊,露營。 他從不過問,只讓我玩得開心。 有學妹學弟跟我告白,他也只是冷靜地讓我自己處理。 連看都不看一眼。 他還會周密地為我安排打算,如果我準備畢業當個廢物他大概也會養著我。 但我感覺不到我對他有多特別。 他就像一個精密運轉的機器,完美地在扮演著男友的身份。 趙青桐說到這裡,眼眶都紅了紅,但他深吸了一口氣。 把那僅有的一點淚意又憋了回去。 當年這場失敗的戀愛,讓他被困擾至今。 可是現在說出來了,他反而覺得暢快了。 像一道經年的傷口,一直捂著反而惡化流膿,狠心挖掉腐肉才能解脫。 他說,“其實我後來也想明白了。」 我轟轟烈烈追了戚尋兩年,他大概是被我感動了。 覺得對我有責任了,才會答應當我男朋友。 可我想要的不止是他的責任心,也不止是他的縱容。 我想要他愛我。 這有錯嗎?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,像是在問柏西,又像是在問四年前的他自己。 柏西沒法回答這個問題。 他一開始還抱著譴責的心態聽著趙青桐的話,但越往下聽。 他的心頭就沉了沉,像被什麼給壓著。 好在趙青桐也沒想要他的回答。 趙青桐又道,“我根本不是因為要出國跟他分手的。」 我只是故意跟他吵架,想看看他願意為我做到哪一步。 後來跟別人接吻也是想氣他,我想賭一把,但凡他有一點挽留我的意思。 我都不會放棄。 他說到這兒停住了。 他眨了眨眼,面前還是嘈雜的輸液大廳,小孩子在奔跑。 護士在低聲安撫病人,但時間在一瞬間卻好像靜止了。 又回到了四年多前的夏天,蟬鳴陣陣,綠茵如海。 他故意在公寓樓下跟別人親吻,轉身看見了戚尋鐵青的臉。 但是即使到這一刻,戚尋也沒失去風度,而是跟他說了一聲。 打擾了。 然後轉身就走。 趙青桐閉了閉眼,再抬起頭,他又從四年多前的夏天抽離出來。 回到了這個醫院。 他看著柏西,也從柏西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。 他輕聲道,“我賭輸了,他沒有選我。」 他輸得一敗塗地,然後義無反顧地走了。 這些年,他在國外也有過別的對象,對他熱情如火。 他卻又覺得差了點什麼。 就這樣過了四年,他覺得自己足夠成熟了,才會回國來。 想看一眼戚尋要跟誰結婚。 他很好奇,當年他沒得到的東西,這個跟戚尋結婚的人得到了嗎? 現在他見到柏西了。 柏西跟當年在學校還是沒什麼變化,漂亮,溫柔。 看起來一點也不精明,還有點傻乎乎的,卻讓人很難討厭。 他看見了柏西手上的鑽戒,是訂婚戒指,他在戚尋手上也見到過。 他以為自己多少會有點憤怒,不甘,就像在海島上見面那樣。 但他心裡只有一點悵然。 他對柏西笑了笑,“我現在是真的放下了,戚尋也沒我記憶中這麼好。」 起碼對我來說不好。 我還沒恭喜你訂婚,雖然我這個身份挺尷尬的。 但這句話是真的。 老實說,戚尋居然也能碰見真愛,還結婚了,我也挺驚訝的。 柏西卻不知道如何回答,真愛這兩個字,聽著很美好。 但他卻不敢認。 因為他也曾經覺得,戚尋對趙青桐是真愛。 所以他曾經萬分嫉妒眼前這個人,偷偷怪罪過他為什麼會拋棄戚尋。 但是聽完趙青桐所有的話,他才知道了當初這段感情的另一面。 這讓他心情複雜,甚至有種物傷其類。 他一點都不得意。 因為他太明白這種患得患失。 他在收下戚尋的求婚戒指的時候,也曾經想過。 戚尋到底愛他幾分。 但他還是忍不住說,“你不該這麼對他。」 他認真地看著趙青桐,“戚尋可能不是個好的愛人。」 但他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,你不該給他一個這樣難堪的結局。 那也是戚尋的初戀。 戚尋向來驕傲,即使結局慘烈,心頭抑鬱,也不會說半個字。 趙青桐愣了一愣,但他很快承認道,“你說得對。」 他當年確實年輕氣盛,如果是現在,他也許不會處理得這麼糟糕。 他對柏西笑了笑,“所以我不會纏著他的,錯過了就是錯過了。」 我追他是很拼命的,拿下他也很有成就感,但後來的一切都說明我們兩人不合適。 柏西看著趙青桐的眼睛。 他感覺到趙青桐說的是真話。 也許海島重逢的時候,趙青桐剛跟戚尋重逢,還心存留戀。 但現在的趙青桐已經能坦然自若,像是真的放下了。 他點點頭,“嗯,我信你。」 趙青桐真是受不了,他拿柏西給的紙巾擦了擦眼睛。 徹底沒了眼淚。 在他回國前,他打死也不會想到,他會跟戚尋的未婚夫。 堪稱友好地坐在一起。 他還跟柏西傾訴了心底的往事。 說出來以後他也舒服多了。 但他忍不住問柏西,“你性格這麼軟,真的不會被欺負死嗎。」 你對誰都這麼沒防備嗎? 他說到這兒,又頓了頓,狐疑道,“難道戚尋就喜歡這一款嗎?」 那也難怪他跟戚尋過不下去。 他因為戚尋升起的悲春傷秋消失得差不多了,八卦的慾望倒是佔了上風。 他好奇地問柏西,“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,你追的他?」 柏西總覺得這畫風哪裡不對……他倆這關係真的適合聊這個嗎? 但他還是誠實地搖了搖頭。 趙青桐瞪大眼,“那是戚尋追得你嗎?」 也不是。 柏西簡短地解釋,“他偶然得知了我暗戀他六年。」 被我打動了,覺得可以跟我在一起試試,沒準我們很合適。 結果試著試著,就結婚了。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趙青桐說這個。 說來也是有點丟臉的。 倒像是交換秘密。 但他還是對趙青桐笑了笑,“我也沒有你想得這麼特別。」 趙青桐神色更復雜了。 他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,那這跟他當年有什麼區別? 他忍不住問,“那為什麼戚尋會跟你結婚?」 柏西說,“我也不知道,可能因為我們真的很合拍。」 在一起很開心,而他也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。 趙青桐的臉更扭曲了,幾經平復,才忍住沒把對前任的髒話脫口而出。 他問,“那你呢,你又為什麼願意跟戚尋結婚?」 這次柏西倒是答得飛快,“因為我愛他呀。」 他提起戚尋,就不自覺笑起來,眼神都格外溫柔。 一看就是沉浸愛河,眼睛彎彎的,酒窩也若隱若現。 他說,“他對我笑得特別好看,我根本捨不得拒絕他。」 趙青桐目瞪口呆。 他從上到下地打量了柏西一遍,覺得他身上彷彿冒著佛光。 慈航普度的那種。 他癱在了座位上,無語凝噎地望著柏西,半晌。 才嘀咕道,“你蠢死了。」 柏西不服,剛要說什麼,就聽見趙青桐又說了下半句。 但也許就是你這樣,才適合跟戚尋在一起吧。 趙青桐真心實意道,“能遇見你,是他幸運。」 幸運得他都有點嫉妒。 柏西的惱怒又一下消失了。 看趙青桐也順眼了不少。.柏西陪著趙青桐掛完了點滴,說開了以後,他跟趙青桐的氣氛也不尷尬了。 兩個人好歹當過同學,還能一起聊聊大學的事情。 等到點滴掛完了,按照柏西的想法是要把趙青桐送回去。 再讓他聯繫朋友或家人來照顧。 但趙青桐卻像是黏上他了,針管一拔,理直氣壯說。 我餓了。 柏西:“?」 趙青桐知道柏西吃軟不吃硬,虛弱地咳了兩聲。 你都陪我醫院了,再陪我吃個飯也不過分吧。 我自己現在幹什麼都不方便。 柏西:“……你別得寸進尺。」 但是半小時後,他還是租了醫院的輪椅,帶趙青桐去了醫院門口的一個粵菜館吃飯。 柏西在點菜過程裡一直默唸,就當行善積德。 趙青桐倒是笑眯眯的。 但他沒想到,在等菜的過程裡,他會接到戚尋的電話。 戚尋加班結束了,問他在哪兒,要不要吃夜宵。 給他帶一份。 柏西看了看面前剛上的叉燒酥,又看了看對面的趙青桐。 突然覺得手機有點燙手。 他一時拿不準,該不該跟戚尋說實話。 他含糊道,“我在新都第二醫院,陪一個朋友看病。」 順便吃了飯,你不用擔心我。 戚尋也不疑有他,只是順口問道,“哪個朋友。」 同事嗎? 柏西剛想應付過去。 趙青桐卻在對面大聲咳嗽,“柏西,我好像腿還有點疼。」 戚尋一開始還沒聽出趙青桐的聲音,只是覺得十分耳熟。 但他也還沒健忘到這個地步,緩了幾秒,他就猜出來對面是誰了。 趙青桐? 他不可置信地問柏西,“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?」 他找你麻煩了嗎? 趙青桐聽見這句話了,翻了個白眼。 柏西差點把手機扔出去。 他瞪了趙青桐一眼,火速把事情原委跟戚尋解釋了一遍。 戚尋當然知道柏西不會說謊,但是他想到對面是趙青桐。 心裡就不安,也不知道他會跟柏西說什麼。 他只能叮囑柏西,“我馬上過來,你別理他說什麼。」 趙青桐耳朵靈得很,店內人又不多,他跟柏西靠得也近。 隻言片語也能猜出來戚尋說他壞話。 他冷笑一聲,又換了一副臉孔對著柏西,“我晚上回去還是一個人。」 柏西,你能不能陪陪我? 他聲音不小,戚尋一個字不落地聽見了。 他讓柏西換成免提,忍不住警告,“趙青桐,你夠了沒有。」 纏著柏西幹嘛? 趙青桐筷子一放,抱著手,皮笑肉不笑,“我跟柏西吃飯關你什麼事。」 你是不是管太寬了。 柏西照顧了我一個下午,特別細心,怕我冷怕我難受。 還給我買了飲料。 你這人不怎麼樣,找對象眼光倒還不錯。 他每句話都沒說錯,但組合起來就茶裡茶氣的。 戚尋被氣得夠嗆,幾年沒見,趙青桐比起當年。 氣人的本事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。 但他開著車,不適合跟趙青桐吵架,所以只是對柏西說。 我馬上就過來。 說完就啪得掛了電話。 柏西目瞪口呆,不明白事情怎麼就發展成了這樣。 趙青桐倒是鎮定自若,把剛上的點心端到柏西面前。 和煦道,“快吃啊,冷了就不好了。」 戚尋來得很快,柏西跟趙青桐邊吃邊聊天,半個多小時後。 就撿到戚尋的車停在了餐廳門口。 趙青桐順著柏西的眼神注意到了,輕哼了一聲。 戚尋推門進來,今天下雨,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薄風衣。 黑色長褲顯得腿修長筆直,頭髮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打溼了一點。 額前的幾縷略帶捲曲,臉色跟外面的陰雨天一樣冷。 直直地往柏西這邊走過來。 柏西趕緊往旁邊挪了挪,給戚尋讓了個位置。 趙青桐對著戚尋假笑了一下。 又見面了。 戚尋掃了他一眼,又看看柏西,像是忍住了沒發作。 點點頭算作回應。 柏西急忙問戚尋,“你剛從公司過來,是不是也沒吃晚飯。」 我點了幾個你喜歡的菜,你要不要看看再加點什麼? 戚尋這才臉色稍緩。 不用加菜了,我在公司食堂吃了點,不算餓。 他說道,“我跟你一起吃就行。」 他確實不是來吃飯的,一路趕過來也只是有點渴。 服務生還沒給他倒水,他先拿柏西的杯子喝了口檸檬水。 他打量了柏西幾眼,確認柏西沒哪裡不高興,才又轉頭問趙青桐。 你怎麼會跟柏西撞上? 他知道趙青桐人並不壞,但趙青桐的脾氣向來不算好。 對上柏西,只有柏西吃虧的份。 尤其是趙青桐前幾天還來辦公室找過他,由不得他不多想。 趙青桐也不吃蝦餃了,戚尋來了以後,他覺得他胃口都不好了。 他眉眼懨懨地看著戚尋,“都說了是意外遇上的了。」 怎麼,你覺得我故意堵他,然後還把自己給弄骨裂了嗎? 戚尋倒也沒這麼想,只是這事情巧合得過於離奇。 讓他心情不怎麼好。 但他看著趙青桐,還是覺得他像個不定時炸彈。 低聲道,“你快點吃完飯回去,你在這兒也不是沒有朋友和家人。」 別仗著柏西心軟就纏著他。 他不說還好,一說趙青桐心裡就蹭蹭冒火。 但他不怒反笑,“我憑什麼聽你的,我跟柏西聊天還用你批准嗎?」 你放心好了,我對你沒什麼意思了,但我覺得柏西不錯。 反正你倆還沒結婚,我倒也不介意給柏西當個備胎。 說完,他還對柏西拋了個媚眼,他本就清冷嫵媚。 這一眼簡直碧波流轉。 柏西目瞪口呆。 臥槽,這又是什麼操作? 戚尋差點沒把手裡的筷子捏斷了。 他眼神冰冷地看著趙青桐,“你可以試試,看你會不會再斷兩根骨頭。」 眼看著趙青桐還要說話,柏西火速調停。 他一把按住戚尋, 把筷子強行塞進戚尋手裡,“求你倆了。」 吃飯行嗎,我不想被老闆趕出去。 他又對趙青桐說,“你也一樣,吃飯,吃完飯我送你去你朋友那兒。」 兩個人臉色都不算好看,但還是聽了柏西的話。 這一段飯總算吃得有驚無險。 趙青桐跟戚尋互相拿對方當空氣,都只顧著跟柏西說話。 兩人偶爾說上一句,也是夾槍帶棒的。 柏西簡直心累。 他生無可戀地望著窗外,心想,這到底是誰的前任啊。 就這你死我活的架勢,不知道的還以為趙青桐是他的前任呢。 也行,他苦中作樂地往嘴裡塞了一個奶黃包,起碼說明趙青桐跟戚尋真的對彼此沒有一點留戀了。 吃完飯,柏西本來準備他送趙青桐回朋友那裡。 讓戚尋先回去。 但戚尋卻不同意。 最後變成趙青桐上了戚尋的車,柏西開車跟在後面。 送完趙青桐,他們再一起回家。 其實柏西本來想讓趙青桐坐自己車上的,他生怕戚尋跟趙青桐打起來。 但戚尋顯然鐵了心要把他跟趙青桐隔離開。 柏西也只能作罷。 他開著車跟在後面,望著前面戚尋的那輛黑色瑪莎拉蒂。 心裡想,也不知道戚尋跟趙青桐會不會說些什麼。 他又想起剛才戚尋去結賬的時候,桌上只有他跟趙青桐兩個人。 趙青桐望著戚尋的背影,突然對他說,“我覺得戚尋對你是特別的。」 他當時正在吃戚尋給他點的布丁,咬著勺子。 不明白話題怎麼突然跳到這兒。 趙青桐像是被他的樣子逗笑了,又說道,“我那天去戚尋辦公室找他。」 他跟我說,除了你,他並不想跟別人結婚。 而且你信嗎,當年在大學裡,如果是我跟追求我的人坐在一塊兒吃飯。 戚尋都不會這樣著急地追過來。 柏西回頭看了看戚尋。 即使是這樣平凡不起眼的小餐廳裡,戚尋也像寶石一樣奪目明亮。 也許吧。 他對趙青桐笑了笑。 趙青桐的朋友家就在離戚尋家不遠的公寓裡,他回國的日子一直是在朋友這兒。 到了地方以後,戚尋把輪椅拿下來,跟柏西一起送趙青桐上了樓。 趙青桐的朋友在家,是個戴著黑框眼鏡的高個男生。 看著跟柏西差不多大,看見趙青桐弄成這樣子。 臉色瞬間沉了下來。 趙青桐懶洋洋舉手,“別在客人面前訓我。」 他又跟柏西介紹道,“這是陳旭池,我朋友。」 也算我遠房表弟。 柏西跟人打了個招呼。 既然趙青桐有人接手了,他也就放心了,“好的。」 那我們走了,你記得吃藥和複查。 趙青桐笑了笑,他一旦收斂起眼角眉梢的尖利。 就如水墨畫一樣優雅。 「今天謝謝你了,”他對柏西眨眨眼,“哦我剛才說的是真的。」 哪天你把戚尋甩了,可以打電話給我,我不介意做下一任。 戚尋差點想一腳把他從輪椅上踹下去。 柏西手疾眼快攔住他,“不會分手的,拜拜!」 他火速拉著戚尋走了。 趙青桐看著柏西消失的背影,又笑了起來,肩膀一聳一聳的。 停不下來。 陳旭池已經習慣他抽風了。 他把趙青桐往門內搬,低聲嘲道,“你可真能耐。」 出去一趟就把自己弄折了回來。 柏西跟戚尋開車沒多久就到家了。 進了門,柏西有點渴,先去找果汁喝,他問戚尋。 你要嗎? 戚尋接過了一瓶。 他觀察著柏西的臉色,從知道柏西跟趙青桐碰面以後。 他心裡就一直不安定,不知道趙青桐都跟柏西說了什麼。 他不會否認自己曾經的戀愛,也不會去貶低自己的前任。 但他也不覺得趙青桐會幹什麼好事,畢竟趙青桐骨子裡就是個反叛又跳脫的人。 他把果汁拿在手上好一會兒都沒喝,想了想,才主動說道。 你不要多想,我跟趙青桐真的沒有再接觸。 他前幾天是來找過我,但我沒跟他出去。 柏西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是什麼意思。 哦你說這個啊,趙青桐告訴我了,他說你們只聊了幾分鐘就再見了。 柏西說道,“我沒多想,你不用緊張。」 戚尋望著柏西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,燈光下格外透撤漂亮。 一點沒有懷疑他。 他抿了抿唇。 被戀人信任照理說是件好事,但他心裡卻有點微妙的不悅。 他看著柏西,“你不介意嗎,不吃醋嗎?」 柏西誠懇地搖頭。 我相信你的呀,海島剛見到他有點介意,現在已經沒什麼了。 柏西很坦白,“再說了,你倆當年戀愛我還在旁邊看著呢。」 要是一直吃醋我早把自己淹死了。 不過他又想起另一件事,“不過你當初,是為什麼跟趙青桐在一起的啊?」 他喝著果汁看著戚尋。 一般人問這種問題都是拈酸吃醋,要跟現任作上一作。 但柏西臉上什麼情緒也沒有,就像問了道數學題一樣普通。 戚尋不是很願意回答這個問題。 他跟柏西在交往,談什麼趙青桐。 但見柏西一臉認真,他還是回答了,“我記不太清了。」 他跟我從高中就認識,相處久了覺得他很有趣。 也很有才華,慢慢就在一起了。 柏西“哦”了一聲。 這個理由雖然不是多麼浪漫,但起碼說明,戚尋還是對趙青桐有過感情的。 他咕咚咕咚喝完了果汁。 戚尋問,“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?」 柏西搖了搖頭,準備去洗澡了,但是走之前他又想起什麼。 他用力地拍了拍戚尋的肩膀,“忘了告訴你了。」 趙青桐其實沒出軌,他跟那個學弟就是做戲,想刺激你一下。 你還是很有魅力的。 他望著柏西真誠的雙眼,第一次覺得有點心累。 他推了推柏西,“知道了,你洗澡去吧。」 誰在乎趙青桐到底作了什麼妖,分手都四年了。 原因早就不重要了。 還相愛的人才會求一個結果。 而他們早已分道揚鑣。 柏西洗完澡,穿著一身黃鴨睡衣爬上了床。 他今天跑了一天的醫院,現在也累了,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。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遇見了趙青桐,他做了一個夢。 夢裡他又回到了大一。 他從教學樓底下路過,看見戚尋坐在樹下,戴著耳機聽歌。 他從旁邊路過,本來是不應該上前說話的,他應該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。 假裝漫不經心地對戚尋點點頭,就鎮定自若地走過。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。 他走上前,問戚尋在聽什麼歌,他從戚尋的眼睛裡看見自己的倒影。 他才十九歲,青澀,緊張,卻又情不自禁地衝著戚尋笑。 戚尋看他一眼,把一個耳機拿下來,塞進了他的耳朵裡。 他在夢裡並沒有聽清耳機裡放了什麼歌,他只感覺到戚尋的肩膀輕輕跟他挨在一起。 炎炎夏日裡,戚尋托住了他的手,笑了一聲,說。 你手好小,像還沒有長大。 因為這夢做得太逼真了。 柏西醒過來以後還看著天花板許久,恍惚中差點分不清自己現在是幾歲。 夢裡戚尋對他說的最後那句話,倒是現實裡真的發生過的。 他大學時候跟戚尋他們去玩,大家玩開心了要喝酒。 他也要喝,戚尋卻一把按住了他。 小孩子喝什麼酒? 戚尋說道。 他不服氣,說自己成年了。 戚尋微微挑眉,“是嗎?」 他抓起柏西的一隻手,跟自己的手比了比。 勾起嘴角,“可你看上去,像還沒長大。」 柏西躺在床上,抱著枕頭,在床上滾了滾,臉都有點紅撲撲的。 哎呀,雖然過去好幾年了,但是想起當年的戚尋還是覺得又蘇又撩。 他嘿嘿傻笑了一會兒,沒多久,臥室的門就推開了。 戚尋衣衫整齊地走進來,看見他已經醒了,就在床邊坐下。 醒了怎麼不起床? 戚尋手伸進他的頭髮裡摸了摸。 柏西趴到了戚尋的腿上,仰頭望著戚尋。 我剛剛夢見你大學時候了,是個好夢。 有多好? 不告訴你。 柏西笑了笑,又控訴道,“醒了以後我才想起。」 大學裡你還管著我喝酒,我明明早成年了。 戚尋不以為意,摸了摸他的小肚子,“現在我也一樣管著。」 你那個胃還是少喝。 柏西鼓起臉,“那我揹著你喝。」 戚尋不跟他爭辯,反正柏西幾乎都在他眼皮子底下。 他一把抄起柏西的腿彎,把人抱了起來,“別賴床了。」 洗漱吃早飯了。 柏西摟著他,不安分地捏了捏戚尋的肩,最近戚尋明明忙得都沒什麼空健身了。 怎麼肌肉還是這麼結實。 吃完早飯,兩人就各自去上班了。 戚尋開完早晨的會議,難得休息了一會兒,辦公室裡只有他一個人。 他拿起手機,下意識打開了跟柏西的對話框,但是想到柏西應該在工作。 又放了下來。 他喝了口咖啡,看見了桌上擺放的他跟柏西的合照。 就是他跟柏西在古鎮的楓葉林拍的那張。 有合作方來他辦公室,望見這張照片,就都知道他名草有主。 不僅打消了給他介紹對象的念頭,還會調侃幾句。 但按照戚尋的個性,他是根本不喜歡幹這種事情的人。 所以被鍾宇覃逮著嘲笑了很久。 戚尋望了那照片許久。 昨天他送趙青桐回去的時候,一路上都很沉默。 已經分手的前任,也確實沒什麼好聊的。 但是在快到目的地的時候,趙青桐卻對他說了一番話。 趙青桐說,“我們倆當初分手的真正原因,你心裡應該很清楚。」 因為你只能當一個貼心溫柔的伴侶,卻當不了一個真正的愛人。 你沒有那麼愛我,而我也沒那麼愛你。 戚尋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,眼神不太有溫度。 趙青桐也不在意,聳聳肩,“我不是來跟你翻舊賬的。」 這沒意思。 我只是覺得,你跟我說白了本就不是同路人,分了也沒什麼可惜的。 「倒是你現在的這位……”趙青桐說到這兒,自己也覺得有點荒誕一樣。 輕聲笑了笑,“柏西倒真是個好人,比你跟我都好得多。」 你錯過他應該也找不到更愛你的人了。 但戚尋,算是我送你一句勸告,你不要仗著柏西愛你。 就以為他永遠不會離開你。 人在感情裡都是需要安全感的,對他好很重要。 但讓他知道你愛他,也很重要,沒有人會喜歡去猜另一個人的心思。 那很累。 你但凡愛他,就應該告訴他,讓他知道你對他的在意。 而你要是不愛他,只是因為責任感,因為他很合適你。 因為他很愛你,那你不如早點放了他。 他難道離了你,還找不到一個愛他也對他好的人嗎? 戚尋一直沒打斷趙青桐的話。 但他臉色如寒霜,等紅燈的時候看了趙青桐一眼。 那眼神像要把他扔下去。 他問趙青桐,“這是柏西告訴你的嗎?」 趙青桐矢口否認,“不是,只能說是過來人的經驗吧。」 你愛聽不聽。 戚尋輕哼了一聲,並沒有回應趙青桐的這番話。 之後就是一路沉默。 到了目的地,趙青桐卻又變臉一樣,對著柏西倒是言笑晏晏。 他在旁邊看著,心裡有種輕微的煩躁。 他知道,就像趙青桐說的一樣,離開他,柏西一樣能夠吸引很多人。 這些人會被柏西打動,像獅子追逐獵物一樣,想要把柏西佔為己有。 他一直知道。 但他這人二十幾年的人生裡,愛情這個命題又實在遙遠。 他不是一個會花言巧語的人,就連跟柏西求婚的時候。 他也沒有輕易說出“我愛你”三個字。 即使他知道柏西會很高興。 他承諾了柏西,會努力去學著愛他,但他說出口的時候。 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。 愛人是需要天賦的,而他恰恰缺少這種天賦。 他望著桌上的照片,出神了許久。 柏西在楓樹下滿含笑意地看著他,誰都能看出柏西眼中的柔情萬種。 而他低頭望著柏西,睫毛微垂,根本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。 他又想起了趙青桐說的那句話。 你不要仗著柏西愛你,就以為他永遠不會離開你。 雖然已經跟戚尋訂了婚,但是離真正的婚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。 他們的時間足夠寬裕,有的是讓吳茉跟許靜婉發揮的空間。 柏西原先覺得自己會非常積極,畢竟這可是結婚吶。 他又不準備跟戚尋離婚,這可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頭等事情。 但是當他跟戚尋被媽媽摁著頭跟設計師溝通了七八版禮服,選了n個結婚場地。 又被壓著看了一遍又一遍賓客名單後。 他立刻收回了腦子裡的種種幻想。 幻滅了,結婚太累人了。 他鄭重地問戚尋,“要不別辦婚禮儀式了吧,我們就領個證行不行?」 戚尋淡定地在看結婚攝影,“恐怕不行,這事情已經由不得我們做主了。」 我要是現在去說婚禮取消,我媽和你媽應該會一起發飆。 柏西一想那畫面,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。 他一頭栽在枕頭上,把戚尋的手罩在臉上,裝死。 他實在很難理解他媽和戚尋的媽在這事上的嚴格要求,要是讓他來主辦。 估計就是挑個風和日麗的日子,草地上開場party。 大家吃吃喝喝,他跟戚尋在眾人見證下交換了戒指就完事兒。 他哼哼唧唧說道,“還好就結這一次。」 戚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狗頭,“你還想結幾次嗎。」 少做夢了。 不過既然說到這裡,戚尋把手從柏西的臉上拿開。 低頭望著他那雙烏黑圓潤的眼睛。 我們挑個日子,先去把證領了吧。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。 這其實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跟柏西提起這事情了。 領證跟婚禮又不需要同時間操辦,他跟柏西早就是名正言順的關係。 早一點領證晚一點領證,也都沒什麼區別。 但是柏西聽到這話卻僵了一僵。 他這兩天都穿著奶黃色的小黃鴨睡衣,買了好幾套。 天天換著穿,看上去無辜又可愛,連敷衍人的時候也顯得很真誠。 這幾天太忙了,過幾天再去吧。 柏西眨巴著眼睛說道。 戚尋拒絕了他的賣萌,冷靜指出,“你上個禮拜也是這麼說的。」 柏西立刻從善如流換了個藉口,“我過兩天還要帶大胖去檢查。」 後天跟我妹逛街,大後天跟梁頌看電影。 戚尋審視地看著柏西。 他最近只要提起領證,柏西就找各種理由搪塞。 他當然看得出柏西對真的要去領證這件事充滿了緊張,像個縮頭小烏龜。 把頭悶在殼裡,能躲一天是一天。 但要說柏西不想跟他結婚,這顯然也不是,每每提起婚禮的時候。 柏西雖然被婚禮流程折騰得夠嗆,臉上卻滿是期待。 戚尋想了想,有個詞怎麼說來著——婚前焦慮症。 他看柏西現在就挺像。 他低頭看了柏西一會兒,柏西默默地把帽子拉下來。 擋住了臉,假裝要睡覺。 他無奈地笑了一聲,放過了這個問題。 但他伸手把柏西撈進了懷裡,強行把睡帽從柏西腦袋上摘了下來。 換了個話題,“想到你要什麼生日禮物了嗎?」 還有不到半個月就是柏西生日了。 其實他做了準備,但還是想聽聽柏西自己的意思。 送禮物也要收禮的人喜歡。 柏西卻愁眉苦臉,因為他實在想不到自己有什麼缺的。 這話說來十分凡爾賽,但他從小家境好,長得好。 事業也不錯,他想要的幾乎都能得到。 唯一讓他曾經求而不得的,就是戚尋,這份從年少時候就開始的暗戀。 可現在連戚尋都是他的了。 多年暗戀,一朝開花結果,他倆不僅感情穩定。 愛情順遂,還即將步入婚姻殿堂。 他實在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,妥妥的人生贏家了好嗎。 再貪心老天爺都會劈他。 所以他只能深情款款捧著戚尋的臉,繼續敷衍。 你送什麼我都喜歡。 戚尋也猜到這個結果了。 他捏了捏柏西腰上的軟肉,“那我送什麼,你都會收嗎?」 柏西大力點頭,嘴上跟抹了蜜一樣,“你送什麼我都是最喜歡。」 戚尋笑了一聲,輕聲道,“小騙子。」 但他卻仰頭去與小騙子接吻。 這個吻一開始還十分輕柔,像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。 只是嘴唇相貼,但沒多久,他就加深了力道,手箍著柏西的腰。 用力地在柏西的唇上輾轉。 他的手也從柏西的睡衣下探了進去,在他身上肆意流連。 當個放肆的登徒子。 柏西氣息不穩地坐在戚尋腰上,眼睛裡帶著水光。 顯然也十分情動。 戚尋輕咬了下他的耳垂,剛要再做點什麼,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陣撓門聲。 尖尖的小貓嗓子細聲細氣地叫著。 他剛想起來,今天好像忘記把大胖放進他單獨的小房間了。 戚尋不想理會外面那個小貓崽子,捏著柏西的下巴。 強硬地要他看著自己,兩個人又吻在了一起。 但是外面的撓門聲越來越大,叫聲也越來越響。 到最後簡直是淒厲。 柏西心裡七上八下的,也不管戚尋了,把他一推。 就要去看貓兒子,“大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。」 還是被什麼纏住了? 我去看看吧。 戚尋摁住他,“我去吧。」 戚尋披上睡袍,黑著臉打開了門。 門外,大胖肉嘟嘟的一團坐在地上,看見戚尋的瞬間它就不叫了。 還噔噔噔邁著小短腿,想來撒嬌。 結果被戚尋一把拎住了後頸。 戚尋冷酷無情地拒絕了大胖渴望一起睡的眼神,毫不猶豫地把它扔回了寵物臥室。 等回到主臥,他迎著柏西的視線,交代道,“它好得很。」 沒哪裡不舒服,就是半夜不睡覺要鬧騰。 柏西放心了,“那就好。」 戚尋重新上床,把柏西抱回懷裡,剛才曖昧的氣氛卻蕩然無存。 他面無表情道,“大胖也不小了吧,該送去結紮了。」 柏西埋在戚尋肩上笑了許久。 大胖當然還沒有到可以結紮的年齡。 柏西第二天給它餵奶糕的時候,摸了摸它的小胖腦殼。 教育道,“以後可不能去撓門了,當心你戚尋爸爸送你去上幼兒園。」 大胖只顧著埋頭吃奶糕,也不知道聽進去沒。 喂完大胖,柏西就上班去了。 但是他剛一到辦公室,就被主編喊走,告知他接下來要出差。 為期半個月,因為恰好有幾個活動時間都相近。 柏西倒也習慣了,只是他一般是短途出差,很少有這麼長的。 回家以後,他把這件事告訴了戚尋,順便盤算著要帶什麼行李。 戚尋當然不會對他的工作提出意見,但聽到柏西要去半個月的時候。 他還是輕輕皺起了眉。 他也不說話,就這樣望著柏西。 柏西被看得招架不住。 戚尋真不愧是長在他審美點上的男人,這樣微含憂鬱地看著他。 讓他簡直心軟得一塌糊塗。 要是在古代,他就是那昏庸無道的紂王,而戚尋就是那勾魂奪魄的蘇妲己。 他坐到戚尋腿上,蹭了蹭戚尋的額頭,問道,“你是捨不得我嗎?」 其實他只是跟戚尋開個玩笑。 分別十來天而已,對於戚尋這種習慣了獨居,性子也偏冷淡疏離的人。 真的只是很短暫的一段時間。 戚尋又不像他這樣愛黏人。 但他沒想到,戚尋卻真的點了頭。 戚尋抱住了他,把頭埋在了他的頸窩裡。 怎麼辦? 戚尋說,“還真的有點不想放你走。」 柏西本來就是個心智不堅定的。 戚尋這一句話,讓他的理智幾乎被碾碎成了粉末。 差點就想色令智昏說,“要不我不去了。」 還好他搖搖欲墜的社畜責任心制止了他把這句話說出口。 但是戚尋這一句捨不得他,確確實實讓他心花怒放。 戚尋很會說情話,也會在分別的時候給他安撫。 但卻很少這樣坦率地承認自己的不捨。 這讓他眼中情不自禁亮起了小火苗。 他在戚尋臉上啵啵啵親了好幾下,保證道,“我會盡快回來的。」 出去也絕對不會沾花惹草,每天都會跟你視頻的。 他舉起戴著訂婚戒指的手,指天發誓。 戚尋被逗笑了。 他當然不會懷疑柏西出門會沾花惹草,倒是外面的花花草草可能會來招惹柏西。 他親了親柏西,“我知道的。」 這一吻就沒能鬆開。 柏西的小皮箱還扔在地上,裡頭扔著好幾件還沒摺疊的外套。 面膜也還沒收,但是誰也沒顧得上。 臥室裡一片安靜,只偶爾發出一點曖昧的輕哼。 分開的時候,柏西已經有點喘不上氣,臉也變得粉撲撲的。 其實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。 他知道自己應該去收拾東西,為明天的出行做準備。 但他摟著戚尋的脖子,像一隻小考拉,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從戚尋身上下來。 他安靜地靠在戚尋身上,腦子裡轉來轉去,漫無邊際地想了許多事情。 他最近其實有點患得患失。 一想到要跟戚尋去領證,他就有點怵得慌,畢竟領了證。 他倆就是合法夫夫了,不能反悔的那種。 這種害怕並不是因為他不想跟戚尋結婚,而像小時候去領期末試卷。 明明對自己的成績有把握,卻總還是想拖延揭曉成績的那一刻。 他太喜歡戚尋了,像一件渴盼已久的禮物,終於落在了他手上。 他激動得腿肚子都在發軟,卻輕易不敢打開,唯恐在盒子揭開的一瞬間。 被告知這一切都是一場夢。 他有時候也會想起在醫院趙青桐說的話,說戚尋好得像個機器。 憑著責任與耐心,就可以成為完美的男朋友,卻偏偏不懂得如何愛人。 這都讓他忍不住胡思亂想,甚至會害怕戚尋選擇了他。 在有朝一日會後悔。 但他現在這樣親密地與戚尋靠在一起,聽到戚尋說捨不得他出差。 他本來飄忽的心又慢慢落在了地上。 戚尋會這樣坦率地承認捨不得他,已經足夠讓他感到幸福。 連嘴角都忍不住上揚。 他明明比誰都清楚,戚尋是怎樣溫柔又穩重的人。 戚尋既然選擇了跟他求婚,就是慎重思考過的。 斷不會半路反悔。 更何況戚尋這樣好,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把戚尋讓給別人的。 那他焦慮來焦慮去,又有什麼意義。 庸人自擾罷了。 他靠在戚尋肩上,眼睛眨巴著看著戚尋,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。 戚尋只當他又想撒嬌,摸了摸他的頭,問,“怎麼了?」 但柏西認真地看了他一會兒,問道,“我出去你會想我嗎?」 會。 戚尋回答得很肯定。 那我不在家你會乖乖的嗎? 這問題可真是孩子氣。 戚尋笑了笑,還是回答,“會。」 柏西深吸了口氣,像是下定了決心,宣佈道。 那為了讓你等得不是那麼無聊,等我回來,我們去領證吧。 他明明是很堅定地說出這句話,說完又有點不好意思。 畢竟他昨天剛拒絕了戚尋。 戚尋愣了愣,隨即溫柔地說,“好。」 他沒想到柏西突然就想通了,願意去跟他領證了。 他看著柏西一副羞恥的樣子,有點好笑,低聲問道。 你怎麼突然又願意了,之前不還在當小烏龜嗎? 柏西不滿地咬他,“誰是小烏龜。」 這點力道對戚尋來說不痛不癢。 他又問,“不是小烏龜,那你之前為什麼總找藉口?」 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嗎。 柏西飛快地搖頭。 當然不是,戚尋在他眼裡天下第一好。 跟你沒關係,是我自己緊張,總是胡思亂想。 他老老實實地承認,“但我現在已經想通了。」 戚尋的視線在他臉上逡巡了一圈,既然柏西不想說。 他也沒有追問。 他捉住了柏西的手,與他十指緊扣。 他對柏西說,“其實我也會有一點緊張。」 柏西歪了歪頭,“你緊張什麼?」 暗戀成真的人明明是他好不好。 戚尋頓了頓,眼睫微垂,遮住了眼中的情緒。 也許你跟我結婚以後,會發現我並不像你想象中那樣完美。 戚尋淡淡道,“你太喜歡我了,總把我想得很好。」 但我也許沒有那麼好。 柏西呆了呆,他沒想到戚尋會說這個。 他費解地看著戚尋,“可你不需要完美,我也會愛你的啊。」 他忍不住跟戚尋細數,“你也是有小毛病的好不好。」 強迫症,有點潔癖,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愛說話。 工作起來就不顧身體。 那還真是抱歉。 但柏西很快又說道,“可是我也有許許多多的小缺點啊。」 我性子慢,喜歡賴床,東西亂丟,還挑食。 你還不是一樣選擇了跟我結婚。 他下意識把戚尋的手放在心口,像是要通過這種方式。 讓戚尋感受自己的真心。 他對戚尋笑了笑,“你這人吧,大概是從小拿多了第一。」 什麼都要做到最好。 但是男朋友也好,伴侶也好,並不是一個職業。 就算你沒有拿到滿分,沒有很完美,我還是會覺得你哪裡都好。 因為我會無原則地偏愛你。 戚尋的心口像被輕輕撞了一下。 無原則地偏愛,聽上去是件蠻不講理的事情,只憑感性驅使。 不顧事實也不顧理性。 但誰會不希望自己是永遠被偏愛的那個。 戚尋想,在愛人這件事上,柏西永遠都是真誠的。 坦誠的,從不畏懼於把一顆真心捧給他看。 他不及柏西。 他抱了抱柏西,承認道,“是我想多了。」 柏西大度道,“沒關係,大家都是第一次結婚。」 想東想西很正常。 戚尋笑了起來,又低頭去跟柏西接吻。 柏西一開始腦子裡還惦記著他沒整理好的行李,但是戚尋一邊脫他外袍一邊保證。 待會兒我會幫你整理,明天丁阿姨也會幫你清點。 他立刻又毫無原則地躺平了。 接下來可是要十幾天不能見面呢,不多做幾次怎麼行。.然而事實證明,縱慾是不對的。 第二天柏西上飛機的時候,還覺得腰痠背痛,偷偷摸摸往背後塞了個小枕頭才覺得好一點。 他旁邊坐著小助理跟同事,兩個人揶揄地看著他。 曖昧地笑起來。 柏西現在已經鍛煉出了一點厚臉皮,全當沒看見。 趁著飛機沒起飛,他抓緊最後時間給戚尋發消息。 內容也沒什麼營養,無非就是你儂我儂的情話。 小助理童佳在旁邊喝著冰果汁,看著柏西渾身的粉紅泡泡。 覺得她真的很難理解一些小基佬。 她也要跟男朋友分別十幾天好嗎,她怎麼就沒有這麼黏黏糊糊? 能不能學學她的堅強與從容! 她搖搖頭,喝完果汁。 乾脆戴上了真絲眼罩,提早閉目眼神,以防被柏西閃瞎。 柏西剛下飛機的第一天,工作並不是很忙。 他一路都舉著手機跟戚尋嘰嘰喳喳,吃飯要拍個照給戚尋看。 跟小助理去逛街也要跟戚尋說一聲,晚上回了酒店泡溫泉。 也要跟戚尋視頻。 他把手機放在支架上,自己趴在溫泉的石壁上。 頭髮拿髮夾隨便夾起來,臉蛋被蒸得紅撲撲的。 眼睛也很潤,看上去格外可愛,也格外可口誘人。 戚尋從手機裡看見他,一瞬間有些無心工作。 他現在還在家裡的書房加班。 下午的時候,柏西給他發窗外的風景照,又問他忙不忙。 要是有工作就不用跟他聊天了,他自己跟同事待得挺好。 然而他看了一眼辦公桌上的文件,頂著嚴秘書譴責的目光。 語氣平淡道,“還好,沒太多工作,跟前幾天差不多。」 柏西信了,繼續開開心心跟他分享一堆事情。 而現在看著躺在溫泉池子裡吃水果的柏西,他默默把還沒看完的文件給合上了。 柏西看見了,立刻往前湊了一點,問道,“你工作結束了嗎?」 他靠得很近,從屏幕上能看見一滴水珠從他唇珠上滾下。 又落在鎖骨上。 戚尋面不改色,“結束了,你剛剛說什麼,酒店裡遇見誰了?」 「我遇見萬雁飛了,”柏西激動道,但他隨即想到戚尋應該不認識。 解釋道,“她是去年的牡丹獎影后,長得好又演得好。」 氣場特別強,不愧是大女主。 戚尋知道她,卻對不上臉。 那你問她要簽名了嗎? 「沒有,”柏西慫慫道,“她私下挺嚴肅的。」 一看見她我就想起我們教導主任,而且人家應該是剛工作完。 很累了,我還是別打擾了。 戚尋笑了笑。 他看著柏西屏幕裡的臉,靠得這樣近,好像他一伸手就能碰到。 但他們其實已經身處在兩個不同的城市,遠隔千里。 他們沒有聊得太久,因為柏西跟他明早都有工作要早起。 他從視頻裡看著柏西爬上了床,穿著淺灰色的睡袍鑽進被窩。 卻又捨不得掛掉視頻。 柏西其實已經困了,眼皮都睜不動了,卻還在問大胖好不好。 乖不乖。 它這麼小,看不見我肯定挺不適應的。 柏西很惆悵,覺得自己真像多了個兒子。 戚尋想,大胖一開始倒是也滿屋在找柏西來著。 但是等丁阿姨一放幼貓貓糧,它就吃得頭也不抬了。 顯然被食物撫平了憂傷。 丁阿姨在陪它玩,它要不了多久就該睡了。 戚尋說道。 柏西放心了。 他跟戚尋又說了幾句話,眼皮越來越重,又過了幾分鐘。 他就頭一低,趴在被子上睡著了。 戚尋也就停了下來。 柏西已經睡著了,他卻沒有立刻掛斷視頻,而是就這樣靜靜地看了柏西好一會兒。 睡著的柏西安靜,乖巧,白皙漂亮,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杏花。 其實以前戚尋也知道柏西長得好看,但是那時候他對於柏西還沒有生出佔有慾。 沒有意識到原來別人也會去窺探柏西。 但如今,他卻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柏西有多漂亮。 像明珠拂去塵埃,在陽光下閃閃發光。 戚尋從抽屜裡拿了根菸,卻沒有點,只是咬在牙齒間。 他咬著這根沒點燃的煙,目光還流連在柏西的臉上。 其實他剛才有句話沒跟柏西說——大胖對於柏西的出差適應得挺好的。 真正不太能適應的,是大胖他爹。 柏西從家裡離開的第一天,他就覺得這別墅裡過於安靜了。 但這還只是個開始。 柏西第一天因為工作不忙,還能跟戚尋分享自己到哪兒了。 做什麼了,但是沒兩天,他就顧不上了,幾個不同的工作任務疊在一起。 他跟同事們每天東奔西跑,回來以後也跟戚尋說不上幾句話。 戚尋自己是個工作狂,精力也比常人充沛,經常讓屬下苦不堪言。 但人類向來雙標,他看著柏西累得黑眼圈都出來了。 心裡卻不太舒服,總有點想打電話給柏西的老闆聊聊。 但他也只能想想。 「早點睡,別聊天了,也別看手機,”他對柏西說道。 明天起得來嗎,東西都準備好了嗎? 柏西正在往臉上抹精華,累歸累,護膚還是需要的。 「你這樣好像我爸,”他盤著腿坐在床上,聲音裡不自覺帶了點撒嬌。 還是那種特別愛管這管那的。 戚尋挑眉。 他這輩分怎麼憑空就升上去了一輩。 他淡淡道,“那你不聽話,是想被爸爸打屁股嗎?」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柏西,玉雕般的一張臉,俊美得無可挑剔。 黑色的睡衣系得一絲不苟,嚴嚴實實遮住了皮膚。 頭髮剛剛洗過,自然地垂下幾縷,擋住了他漆黑凌厲的眼睛。 這讓他看上去禁慾又性感。 柏西嘶了一聲。 要命了,戚尋的這句“爸爸”可一點沒有尊老愛幼的意思。 他只聽出了一股子禽獸味兒。 他確定以及肯定,戚尋說這話的時候,腦子裡一定很不健康。 因為他也是。 柏西的喉結滾了滾,眼睛都快黏在戚尋身上了。 卻還義正言辭道,“你別撩我,不約,明天起不來都賴你。」 戚尋端莊得像尊佛,眉目慵懶,“你想到哪兒去了?」 我只是在關心你工作。 柏西恨不得咬他一口。 戚尋這從容不迫的樣子,真是又撩人又可惡。 他鬱悶地鑽進被子裡,不想理戚尋。 但是看著戚尋那張勾人的臉,心裡又癢癢,像小狗看肉骨頭一樣看著他。 嘴唇撅起來,嘀咕道,“你就不想對我……做點什麼嗎?」 他說著引誘的話,神情卻很無辜,像誘惑了夏娃的蘋果。 飽滿紅潤,只是一顆再美好不過的果實。 戚尋有點頭疼。 他本來還算冷靜,被柏西這樣一看卻破了功。 這幾天床邊冷清,難熬的當然不止是柏西。 可他能做什麼呢? 柏西都這麼累了。 「我當然想,”戚尋啞著嗓子,剋制道,“但現在不合適。」 你會耽誤明天的行程。 更何況你應該累得沒力氣了。 柏西也知道。 他遺憾地看著戚尋,像看見一個肉骨頭又離自己遠去了。 反正也吃不著,不如早點睡覺。 但他想了想,臉上突然紅了紅。 他鑽進被子裡,手機也帶進去,屏幕頓時變得一片漆黑。 戚尋正想問柏西怎麼了,卻聽見柏西輕輕叫了他一聲。 怎麼了? 戚尋把手機舉到耳邊,“你在幹什麼?」 他能聽見柏西細細的喘氣聲。 幾秒後,柏西的聲音像一根羽毛一樣搔颳著他的耳朵。 帶著點鼻音,軟綿綿的。 柏西說了句很了不得的話。 關鍵詞是爸比,教訓,還有床上。 但是他一說完,也不等戚尋反應,他就迅雷不及掩耳地掛了電話。 手機冷酷地發出了一聲嘟。 柏西害臊得用被子把自己裹緊,鑽成了一個球。 羞恥得滿臉通紅。 他可太不要臉了。 這話也能說出口了。 實在對不起祖國多年栽培。 戚尋因為柏西這句話,一晚上都沒睡好。 第二天去上班,他一身低氣壓,辦公室裡的人看見他連走路都要放輕。 生怕惹到他。 只有前來串門的鐘宇覃不怕。 他不知道柏西出差了,所以納悶地看著戚尋,“你怎麼一臉慾求不滿的樣子。」 柏西把你扔出家門了,還是罰你睡客廳了? 戚尋看完一份文件,抬頭回了他一個字,“滾。」 柏西出差的第八天,戚尋回了趟他爸媽那兒。 但是他爸不在,只有他媽剛從樓上下來,一看見他。 笑了笑,又往他背後看一眼,問道,“西西呢。」 他還在後面嗎? 戚尋進門,把外套交給阿姨。 「他出差還沒結束,暫時回不來,”他說道。 今天只有我。 許靜婉“哦”了一聲,有點失望,但是見到兒子她心裡是是高興的。 蹭蹭蹭從樓梯上下來。 只是她跟戚尋的相處,從來算不上親暱,所以她只是剋制地幫戚尋撣了撣並沒什麼褶皺的襯衫。 你爸今天開會,回來要很晚,今天只有咱們兩個吃飯了。 她說道。 戚尋點頭,“好,本來就是回來看看你們,今晚我住在家裡。」 許靜婉更高興了。 她對阿姨說道,“那讓廚房快點吧,也該吃晚飯了。」 吃飯的時候,戚尋一直在陪許靜婉聊天。 但他從大學就搬出去了,又向來獨立,跟父母聊天也總圍繞著公事。 對自己的生活和想法,卻從不主動提起。 許靜婉喝著飯後的水果銀耳羹,心裡頭有點嘆息。 這事情說來也怪不得戚尋,是他們身為父母,從小把戚尋養成了這個樣子。 她這時候倒是更希望柏西在了,起碼柏西在的時候。 戚尋還能多說點話。 想到這兒,她問道,“過幾天是柏西生日吧,他能回來嗎?」 「能,”戚尋道,“他後天就回來了。」 「那就好,”許靜婉笑了笑,“你肯定要陪他過生日吧。」 我就不打擾你們兩個了,但我給他準備了生日禮物。 你給他帶回去。 好。 許靜婉喝了口甜湯,又有點好奇,問兒子,“你給柏西準備了什麼?」 她都有點擔心戚尋懂不懂浪漫。 畢竟這兒子雖然樣樣優秀,感情上卻並非熱情浪漫的高手。 柏西這孩子又不缺錢也不缺物,送禮物還是要細心別緻。 光砸錢可不行。 戚尋想起自己要給柏西過的生日,唇邊有了點笑意。 但他還記得他準備求婚的時候,他媽一句話差點戳破了他的計劃。 所以他喝了口茶,冷酷地吐出了兩個字,“保密。」 許靜婉一臉無語,就差翻個白眼。 跟親媽還保密起來了。 吃完飯,柏西那兒工作告了一段落,見縫插針跟戚尋打了個視頻電話。 戚尋把視頻轉向他媽,讓柏西也跟許靜婉打了個招呼。 聊幾句,才拿著手機站在了窗邊。 他沒有避開許靜婉,也沒有壓低聲音。 坐在客廳裡,能隱約聽見他們的聊天聲音。 外面下雨了,雨點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窗,院子裡的梨花開了。 白色的花朵如雪堆積,在雨中落了一地。 視頻裡,柏西抓著一個三明治在吃,嘴邊沾著蛋料。 抱怨說今天腳都快走出水泡了。 不過我好歹是平底,我同事穿著高跟,居然走得飛快。 柏西的眼中流露出讚歎,無論多少次,他都覺得穿高跟的女生是英雄。 末世大逃殺,我一定跑不過她們。 戚尋說,“還好兩天後你就解放了。」 柏西把最後一口三明治塞進嘴裡,“嗯,想想這裡就覺得還能堅持。」 等我回來可以休假兩天。 他又高興起來,小孩子一樣簡單,一顆糖就能哄好。 兩個人斷斷續續地聊天,夾雜著外頭細碎的雨聲。 倒也有種歲月靜好。 許靜婉手裡拿著遙控器,心思卻全不在電視上。 時不時就會看戚尋一眼。 在跟柏西聊天的戚尋,明明哪裡都沒有改變,還是一樣的居家服。 神色平淡,並沒有開懷大笑,但是誰都看得出來。 他現在心情很好,整個人都平和下來,不再鋒芒畢露。 像岩石被海浪磨平了稜角。 大概半小時後,柏西那邊掛了電話。 戚尋回了沙發上,臉上還帶著未收斂的笑意。 他繼續陪許靜婉看電視,拿過一個橘子剝了起來。 遞給許靜婉。 許靜婉接了,心思卻不在電視上,還在看著戚尋。 戚尋感覺到了,“怎麼了?」 許靜婉笑了笑,“就是想起一些事。」 她望著戚尋,“你知道嗎,其實我以前就懷疑過你喜歡西西。」 戚尋一怔,“為什麼?」 許靜婉回憶道,“因為你連著兩年,都特地陪他過生日。」 把那天的工作都清出來,時間留給他。 我好像從沒看你對其他朋友這樣。 可是後來我看你帶他回來,你倆的相處又不像有什麼。 我就覺得是自己想多了。 但如今看來,她又覺得自己也許沒想錯。 戚尋也沒反駁。 他垂下眼,視線落在手腕上,他今天戴的袖釦也是柏西送給他的禮物。 自從柏西送了以後,他就經常會戴上這對,哪怕他明明有一櫃子各種材質的袖釦。 他一直知道,自己對柏西多有縱容。 他也一直以為,是因為柏西小他兩歲,又生了一副乖巧天真的好脾氣。 天然地討人喜歡,他才把柏西當弟弟一樣照顧。 但這照顧裡,到底有沒有摻雜過其他情愫,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了。 許靜婉又說道,“其實我真的高興你跟柏西在一起了。」 不止是因為我喜歡柏西,而是你跟他在一起,你開心多了。 你小時候,我跟你爸都忙於工作,跟你都不怎麼溝通。 你的家長會都沒一次是我們去開的。 但我們卻想當然地要求你樣樣做到最好,要你比別人更出色。 你很聽話,都做到了,你比我和你爸預期裡還要優秀。 但我也知道,你一直不是很開心。 許靜婉說到這裡,有點傷感。 在這件事上,她對戚尋一直多有歉疚。 他們年輕的時候忙於工作,對戚尋有所疏忽,每次跟戚尋見面。 也都問的是學業競賽,問他對未來的打算,很少關心戚尋在想什麼。 而等她驚覺這樣其實不對的時候,戚尋已經長大了。 變得冷靜獨立且成熟,不再需要他們了。 她有點低落地嘆了口氣,“我們一直沒有跟你說過。」 其實你不用這麼優秀,我們也會一直愛你。 戚尋能聽出他媽話裡的難受。 但他離年少已經很遠了,是真的不再在意這些事了。 更何況,他身邊已經有一個人,篤定又溫柔地告訴他。 不管他是否完美,都會一直偏愛他。 這都是都過去的事了,你們別放在心上。 他淡淡說道。 許靜婉知道他不願意提這些,收斂了心裡的感情。 戚尋主動換了話題,“我跟柏西在一起的時候。」 高興得明顯嗎? 提到這個,許靜婉又笑起來。 她溫柔地看著戚尋,“很明顯,但可能連你自己都沒意識到。」 每次柏西往你走過來,你都會看著他,視線裡都容不下其他人。 人也許能假裝愛一個人,假裝對他很好,但是那種看見對方的高興。 看見他就會笑,是做不得假的,這是人的本能反應。 我知道無論誰當你的伴侶,你都能像在事業上獲得成就。 把伴侶這個身份做到最好。 但作為你媽媽,我還是想看見我的兒子快樂。 到了她這個年紀,雖然也希望兒女成龍成鳳。 可她知道,人的一生,過得幸福美滿,才是最難得的。 從這一點來說,她甚至有些感激柏西。 因為在柏西身邊的戚尋,是她看過最放鬆最自在的。 也許外人都覺得戚尋強勢,堅不可摧,但在她眼中。 柏西才像戚尋的港灣,是他唯一可以休憩的地方。 戚尋一時沒說話。 過了一會兒,他才輕笑了聲,“我還以為我表現得挺剋制的。」 許靜婉嫌棄地輕哼了一聲,“我可是你媽。」 別人看不出來,她還能看不出來嗎? 許靜婉沒再客廳待多久就上樓了,她這幾年從工作一線退下來了。 開始注重養生,早睡早起。 戚尋一個人在客廳裡坐了會兒,電視機還開著。 卻只當作背景樂,裡面放著無聊的小品。 他垂頭望著自己的手心,那裡躺著一根平安繩。 幾股絲線交織在一起,中間一枚圓圓的小金扣。 不算特別精緻,卻是他親手編的。 這只是他給柏西準備的禮物之一。 他記得去年,柏西手上就戴過一條這樣的小平安繩。 是柏西的外婆送的,上面的小金扣也不是本地寺廟出品。 而是香客如雲的雲初寺住持開光祈福的,靈不靈驗的也不知道。 但是柏西在一次外出跟拍,踩在海邊一塊礁石上差點滑倒。 人沒事,就是手腕被擦破了,這條平安繩也就在那時候被刮斷了。 掉進了海浪裡。 從迷信點的角度說,也可以看作是為柏西擋了一劫。 所以戚尋上個月就託鍾宇覃去雲初寺,又買到了一枚一模一樣的。 開過光的小金扣。 但平安繩他卻沒要雲初寺附贈的,而是自己親手給柏西編了一個。 他其實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。 像時光流轉,他又變成了青澀的男高中生,笨手笨腳地在哄心上人開心。 好在這根平安繩的成品說不上漂亮,卻也不算丟人。 戴在柏西素白的手腕上不會難看。 戚尋將這根平安繩舉到眼前,想象著柏西戴上的樣子。 他知道柏西會喜歡的。 只要是他送出的東西,柏西都會喜歡,像小朋友一樣容易討好。 也容易滿足。 但這並不是因為柏西真的好騙。 而只是因為柏西愛他。 因為愛他,所以他怎樣都是好的。 想到這裡,戚尋把這根平安繩握緊了。 那枚圓圓的小金扣明明應該是微冷的,卻好像在他掌心發燙。 剛才許靜婉坐在這兒跟他談心,說他也許連自己都沒意識到。 他每次見到柏西,都會情不自禁地高興起來,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柏西。 眼睛裡都容不下其他人。 這話其實對,也不對。 他是意識到了的。 但又意識到得稍微晚了一些。 他一直以為自己天性刻板,情緒冷淡,缺少愛人的天賦。 但原來愛人是可以無師自通的。 柏西在他身邊的時候,像陽光,像雨露,明明不可或缺。 卻因為無處不在,反而不顯眼。 可是柏西出了趟遠門,他卻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想念。 昨天晚上。 下班後,他一個人去家不遠處的廣場散步,這是柏西跟他同居之後給他培養出的習慣。 柏西很喜歡出門散心,每次都要拉著他一起。 因為是週末,廣場上並不空曠,反而熙熙攘攘。 到處是情侶或者帶著孩子的家長,一起看廣場上的音樂噴泉和表演。 他混在人群中,和每一個來往的行人看上去別無二致。 但他看著廣場上人來人往,想起的卻是冬天,他跟柏西在古鎮裡。 他把柏西摟在懷裡一起看煙火。 那天的煙火他已經毫無印象,但是柏西仰頭看著他笑得樣子。 卻跟昨天一樣清晰。 他聽著身邊人熱熱鬧鬧的聊天,獨自站在廣場邊緣。 格格不入。 他給柏西準備的平安繩就在他口袋裡,還剩最後一點收尾。 金色的圓扣已經穿好了,硌著他的掌心。 他想,如果柏西在就好了。 廣場上熙熙攘攘,像是全天下的熱鬧都集中在了這裡。 可是因為柏西不在,世界好像都變成了灰色的。 這些天,他看上去與過去別無二致,照常上班下班。 工作完成得一絲不苟,業餘時間看書健身,偶爾跟朋友出去喝一杯。 但是連鍾宇覃都發現了他的心不在焉。 鍾宇覃坐在酒吧裡,認真觀察他半晌,得出了結論。 你好像魂都跟著柏西跑了。 他看了鍾宇覃一眼,沒說話,喝完酒就打車回家了。 但他現在望著手中這一根即將送給柏西的平安繩,他心想。 鍾宇覃說的其實沒錯。 他的心魂都落在了柏西手中,無處可逃。 他的朋友,家人,甚至前任都看出來了。 偏偏他還一無所知。 自顧自地以為,他只是秉持著喜歡與責任,在對柏西好。 但只是責任是不會這樣思念的。 從他跟柏西求婚的那一刻起,他的喜歡裡早就摻雜了更多的東西。 他渴望與這個人白頭偕老。 除了柏西,誰都不行。 他一直沒能把這些事情告訴柏西。 但他已經迫不及待,想等著柏西回來,親口告訴他。 兩天後。 柏西終於結束了所有工作的那一刻,恨不得當場放一串鞭炮以示慶祝。 兩個同事也跟他差不多,累得恨不得原地躺平。 三個人前一晚在酒店睡了個昏天地暗,一覺睡到中午。 才拖著行李箱趕往了飛機場。 在去機場的路上,小助理往眼睛上帶蒸汽眼罩。 信誓旦旦道,“我今年都不想再出差了。」 前座的同事嘆了口氣,“這可由不得你,我們打工人說了不算。」 小助理“嘖”了一聲,“那算了,我現在只想回家躺著。」 門都不想出,只想靠外賣活著。 同事立刻附和,“沒錯我也是……回去了我要先去認識的中醫那兒按摩。」 酒店的spa,不帶勁。 只有柏西沒吭聲。 小助理拱拱他,“你回去想幹嘛啊,不會還要接著工作吧。」 可不能這樣背叛我們工人階級啊。 柏西幽幽道,“我只想快點跟我男朋友見面。」 十一天了,他既沒能抱著戚尋睡覺,也沒有蹭到戚尋懷裡撒嬌。 這對一個正在蜜月熱戀期的人來說,真的忍無可忍。 尤其是最近幾天,他跟戚尋加起來的通話時間都沒三小時。 他忙得像陀螺的時候還不太有空去想戚尋,現在好不容易工作結束了。 想到馬上就能見到戚尋,他真是恨不得飛過去。 柏西委屈巴巴的,滿臉都寫著我真的很不容易。 對不起,我就不該問你這種戀愛腦。 她默默拆了包話梅,遞給柏西,哄道,“吃零食吧。」 飛機上睡一覺就到了,很快的。 柏西拿了一顆,被酸得腮幫子都快麻了,一時間什麼幽怨。 什麼想念,全給這梅子酸沒了。 他忍了又忍,才沒有吐出來。 他認真嚴肅地對小助理說道,“你對我有意見可以直說。」 不要拿這種東西謀殺我。 到了飛機上,柏西跟他兩個同事的座位是分開的。 柏西在第一排,她倆在第二排。 三個人各自找到了座位,兩個女生在後面閒聊。 柏西則在發消息告訴戚尋他上飛機了。 雖然他說不需要,他自己打個車就好,或者讓司機接也一樣。 但是戚尋說了要來接他。 想到這裡,柏西又情不自禁笑了笑。 他跟戚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,身邊本來空著的座位坐下了一個人。 柏西也沒抬頭看。 但是他卻聽見有人帶著笑意叫了他的名字。 柏西,好巧。 「又見面了”柏西從手機上抬起頭,驚訝地發現旁邊坐著的是蘇鄴。 蘇影帝一身休閒裝,戴著口罩和墨鏡,只露出了一點鼻樑。 頭等艙里人本來就少,倒也不怕被認出來。 自從他上一次在寵物醫院跟蘇鄴遇見,已經好一陣子了。 他們兩個人雖然加了朋友圈,但是考慮到蘇鄴職業和身份的特殊性。 柏西幾乎不去打擾,只是勤勤懇懇給影帝點贊。 但要說起來,他跟蘇鄴還真挺有緣,這都是第二次偶遇了。 「是好巧,蘇先生,”柏西笑起來,他回頭望了望。 果不其然,看見蘇鄴的助理和經紀人就坐在旁邊和後面。 得,頭等艙總共就這幾個座位,全是熟人,“你們也是剛工作要回去嗎?」 「對,我剛試鏡完一個角色,”蘇鄴取下了墨鏡。 對著柏西笑了笑,“本來坐在你旁邊的是我經紀人。」 我跟她換了座位。 你不介意吧? 柏西連忙搖頭,“當然不介意。」 在他跟蘇鄴說話間,他手上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。 是戚尋看他一直沒回,以為他的飛機起飛了。 你是起飛了嗎? 下飛機了記得告訴我。 柏西趕緊回覆道,“還沒有,不過也快了。」 你肯定猜不到我在飛機上遇見誰了。 戚尋已經坐進了車裡,正準備往機場去。 他漫不經心地打字,“誰?」 是蘇鄴呀! 我跟我男神好有緣! 蘇鄴也是剛工作回去,好可惜我們居然沒有碰過面。 不過這也算意外之喜。 啊,不說了,空姐讓我們關機了,待會兒見。 麼麼噠。 啪一下,柏西那邊就斷了消息。 戚尋看見手機上最後幾行字,尤其是蘇鄴的名字。 臉瞬間就黑了。 麼麼噠也不能平息。 他腦海裡盤旋著四個大字——陰魂不散。 柏西乖乖將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。 蘇鄴在他跟戚尋聊天的時候,一直很安靜,看見他把手機放下了。 才低聲問道,“你是在跟男朋友聊天嗎?」 柏西撓了撓臉,有點不好意思,“是的,你上次在寵物醫院見過他的。」 蘇鄴的笑容淡了淡。 是,我印象很深。 飛機正在起飛,他靜靜地打量了柏西幾眼,柏西這幾天都沒休息好。 但是臉上卻瞧不出來什麼,灰藍色的襯衫讓他看著很溫柔。 頭髮比上次見面稍長,耳朵上戴著一枚珍珠耳釘。 眉眼精緻,看上去溫潤如玉。 他還注意到,在柏西的無名指上,戴著一枚戒指。 即使是不算明亮的機艙內,也熠熠生輝。 而上次見面,柏西手上還是空無一物的。 他閉了閉眼睛,在飛機平穩後,才若無其事地問道。 剛才就想問你了,你是要結婚了嗎? 他問得很平靜。 柏西一愣,隨即笑了起來,“是的,我們訂婚了。」 在安排婚禮了。 蘇鄴這次沉默了好一會兒,才又問道,“他。」 是你大學時候在微博上,說的暗戀的那個人嗎? 看柏西很吃驚的樣子,他笑了笑,解釋道,“我說了。」 我真的是你的粉絲,當初也一直在關注你的微博。 你除了畫畫,也會發生活日常,也會說一點自己的心事。 說你有個暗戀的人,他哪裡都好,只是不喜歡你。 柏西沒想到蘇鄴連這個都記得。 男神是自己粉絲這種事情,居然是不摻水的。 他忘記密碼的那個微博,除了給蘇鄴畫漫畫打call。 剩下的作用就跟日記本一樣,不知道說過多少羞恥的碎碎念。 現在被人當面翻出黑歷史,這人還是自己的偶像。 柏西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。 但他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。 「沒錯,就是他,”柏西雖然害臊,卻又有點驕傲。 我暗戀成功啦。 他還是很爭氣的,沒給蘇鄴的粉絲團丟人。 蘇鄴低頭看著他。 不甚明亮的機艙裡,柏西笑得實在甜蜜,好像能跟這個人結婚。 是什麼了不得的幸運。 他最終也輕笑了一下,“恭喜。」 他像一個最得體大方的偶像,說道,“你的戒指很漂亮。」 柏西也開開心心道,“謝謝。」 可蘇鄴的望著他的臉,心裡真正想說的是,戒指也就那樣。 你要是喜歡,我也能買好多個。 你才是真的好看。 能跟你結婚的那個人,真是很幸運。 之後幾個小時的飛行裡,柏西跟蘇鄴偶爾壓低聲音聊天。 後半段的時候,柏西實在沒有撐住,睡了過去。 蘇鄴沉默地看著他好一會兒,輕輕把毯子給柏西蓋上了。 經紀人在他們旁邊,看得眉頭直跳。 跟了蘇鄴這幾年,她可太瞭解蘇鄴什麼狗德行了。 蘇鄴什麼時候會給人蓋被子! 她忍不住拿手機給蘇鄴發消息,她們團隊提前申請了航班的wifi購買。 本來是為了應對工作,沒想到先用在了八卦上。 蘇鄴匆匆掃了一眼。 他的經紀人色厲內荏地問他,“我上次就覺得你對這個小主編不對勁了。」 你還給了人家你的私人微信,你不會看上人家了吧? 蘇鄴回道,“如果我說是,你想怎麼辦?」 經紀人一噎。 她好像還真不能怎麼辦。 蘇鄴出道這麼多年,除了間歇性神經病以外,也算兢兢業業。 她跟著蘇鄴,確實賺得盆滿缽滿。 但是她根本管不住蘇鄴啊! 更何況蘇鄴也不是愛豆,正兒八經的演員。 影帝都拿了,真想談個戀愛,好像也不是罪無可恕。 就在她糾結來糾結去,臉色幾經變化的時候,蘇鄴的下一條消息卻又發來了。 放心好了,我不會做什麼,影響不到你的飯碗。 經紀人愣住了。 「為什麼啊,”她忍不住追問,“你怎麼突然良心發現了?」 這簡直不可思議,蘇鄴什麼時候是這種體恤下屬的人設? 蘇鄴看著這句話,自嘲地輕笑了一聲。 當然是因為,柏西根本不喜歡他。 暗戀可以成真,但前提是,被暗戀的那個人,動了心。 他卻沒有再回復自己的經紀人,任她一個人在那兒抓狂。 他隨便抽出本書,看似是打發時間,其實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。 他喜歡上柏西,說來也像小說的開端一樣浪漫。 他關注到柏西微博的時候,是他對演戲心生厭倦。 差點要退圈的時候,經紀人為了求他振作,拼命讓他看看自己的粉絲多喜歡他。 他受不住經紀人嘮叨,隨便用小號關注了幾個。 其中就有柏西。 柏西不是粉絲裡流量最大的,也不是漫畫畫得最好色。 但一定是最能嘮叨的。 他像是在微博上寫生活日記——做飯炸了廚房,但是還覺得自己有下廚的天賦。 考試前偷溜出去喝酒,第二天頭昏腦脹卻還是順利通過。 跟朋友去爬山,走到半道就累癱了。 想養小博美,沒事兒就在微博上看小奶狗,被萌得吱哇亂叫。 蘇鄴不知不覺裡,取關了其他人,只留下了柏西。 他一點一點在腦海裡勾勒出了這個人的模樣,應該挺可愛的。 心軟,家境不錯,在S大唸書,做飯很爛。 喜歡小動物。 但他卻不知道這人長什麼樣子。 柏西從來沒有發過自己的正面照,頂多露出一個側臉。 而等柏西畢業,這個微博就再也沒有更新過。 一切都戛然而止。 也是到那時候,他才意識到,他也陷入了一場不自知的暗戀裡。 通過網絡,他窺探到了一個人的生活點滴,又在這點滴裡喜歡上了這個人。 最終又跟這個人失散在了浩如煙海的網絡裡。 如今,他們終於又相遇了。 彷彿是愛情電影該有的橋段。 可他們相遇的時候,柏西身邊已經有了別人。 是柏西一直暗戀的那個人。 柏西得償所願了。 而他也終於失戀了。 蘇鄴想,這世間的一切大抵都是守恆的。 有些人的暗戀開花結果,有些人的暗戀就會無疾而終。 他就是不太幸運的那一個暗戀者。 柏西一直睡到了飛機降落,才猛然驚醒。 他第一時間摸了摸自己的嘴角,確認自己沒在男神面前流口水。 才長舒一口氣。 男神再親切,他面子還是要的啊。 因為蘇鄴的原因,他們選擇了在最後下飛機,小助理跟同事憋了一路。 終於趁著這個機會要到了簽名,激動得差點暈過去。 柏西跟蘇鄴他們一起去取了行李。 因為蘇鄴鎖了行程,機票也是臨時定的,粉絲們沒能得到消息來接機。 蘇鄴又打扮得像換了一個人,他們一行人得以安全出了機場。 柏西一眼就在出口外看見了戚尋。 十一天不見。 戚尋站在那兒,長身玉立,像一束光落了下來。 柏西頓時顧不上什麼男神不男神,同事不同事的。 他匆匆跟旁邊的人打了個招呼,“我男朋友來接我啦。」 我就先走了,下次再見。 然後他就迅速奔向了出口。 蘇鄴在他身後,望著他的背影。 他很多年前看過一部電影,電影最後有一句臺詞。 是女主對男主說的。 如果是去見你,我一定跑著去。 他眼睜睜看著柏西一路跑過去,撞進了戚尋懷裡。 而戚尋在看見柏西的那一刻,眉眼間像冰雪消融。 神色都變得溫柔繾綣。 他穩穩地接住了柏西,然後在柏西臉上落下一吻。 機場裡行人匆匆。 他們抱在一起,眼中只能看見彼此。 像一出愛情電影裡,最完美的結局。 柏西抱住戚尋就不太想撒手,要不是在機場,他現在就能化身牛皮糖。 黏在戚尋身上。 但他僅存的理智還是阻止了他,他不甘不願地把自己從戚尋身上撕了下來。 又轉過身,跟才剛出門口的同事還有蘇鄴揮了揮手。 意思是我走啦。 倆同事一臉揶揄地看著他,笑眯眯地也揮手哦。 然後兩人推著行李箱往另一個方向去,準備去買個冰淇淋。 而蘇鄴也對他笑了笑,用口型無聲地說了句,“再見。」 戚尋跟蘇鄴的視線相撞了一瞬。 經紀人在旁邊看著,總覺得空氣裡像是噼裡啪啦濺起了火花。 好在這只是很短的幾秒。 戚尋很快就牽著柏西的手離開了。 蘇鄴看了一會兒,才移開了視線,壓了壓帽子。 也說,“我們也走吧。」 柏西跟戚尋坐到了車上,行李箱也放進了後備箱裡。 四周都貼了防窺膜,車裡完全變成了一個隱秘的角落。 車門一關上,戚尋跟柏西就親在了一起。 戚尋以前不知道自己也是會這樣衝動的人。 但是柏西勾著他的脖子,被他親得昏頭轉向,發出輕輕的鼻音和嗚咽聲。 眼神也迷茫又溼潤,滿是依賴地看著他。 這一切都像火星,頃刻間引爆了空氣裡的熱度。 柏西被吻得神魂顛倒,他覺得戚尋身上好熱,又覺得是自己的血液在發燙。 他有時候甚至想不通,自己怎麼會這麼喜歡戚尋呢。 戚尋這樣抱一抱他,他都覺得自己要融化了。 在接吻的間隙裡,他含含糊糊地對戚尋說,“我好想你。」 冬天的時候,他剛跟戚尋在一起,他去落海市找出差的戚尋。 兩個人見面的時候,他也是這樣對戚尋說——我好想你。 那時候戚尋回答他,我知道。 而這一次,戚尋抱著他,從他的嘴唇吻到鼻尖。 又不親暱地蹭了蹭他的額頭,低聲道,“我也想你。」 從“我知道”,到“我也想你”。 經過了七個月。 經歷了寒來暑往。 但柏西被吻得昏昏沉沉,還沒察覺到這其中的區別。 戚尋抓住了柏西的手,手指插進柏西的指縫裡。 十指相扣,他低聲道,“要不是你工作實在太忙了。」 我可能就要把你抓回來了。 他說得很溫柔,但還是掩蓋不住話裡的佔有慾。 柏西噗嗤笑了一聲。 他啞著嗓子,“抓回來,然後呢,你想幹什麼?」 戚尋看著他,像是開玩笑,眼神卻又有點認真。 關家裡,金屋藏嬌。 柏西挑了挑眉,提醒道,“拘禁可是犯法的。」 但僅僅是過了幾秒,他又對戚尋笑了笑,“但如果我是自願的。」 就構不成犯罪。 如果戚尋是個匪徒,那他也甘願成為共犯。 兩個人在車內膩乎了一會兒,還是慢慢地分開了。 雖然貼了防窺膜,但這畢竟還是公共場合,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旁邊的車輛就會來人。 等車開到了主街道上,柏西把車窗降下來,晚風柔和地吹在了臉上。 降低了他臉頰的熱度。 現在已經是六點,華燈初上,但今天的路況還不算太糟糕。 一個小時後,柏西跟戚尋就到了家。 因為知道柏西今天要回來,丁阿姨特地做了一桌柏西喜歡吃的菜。 並且非常識趣地早早就去休息了。 柏西吃得簡直熱淚盈眶。 他都好久沒吃到這麼合口味的家常菜了。 他跟戚尋抱怨,“晚宴上的東西就不是給人吃的。」 每個就拿一小份,喂貓呢,大胖都不止吃這麼點。 戚尋笑了笑,給柏西剝著蝦。 他確實覺得柏西瘦了一點,彷彿在外面被人虐待了。 而這些天柏西不在,他也沒什麼胃口,倒也不至於思念成疾吃不下飯。 只是餐桌旁只有他一個人,總覺得空空蕩蕩的。 不太習慣。 明明家裡再沒有人亂丟東西,沙發上也不會掛著外套。 臥室裡永遠整整齊齊,一切都是按照他從前的習慣來擺佈的。 可他卻覺得缺了點什麼。 如今望著柏西穿著寬鬆T恤坐在對面,劉海用夾子夾起來。 他才終於感覺到,他心口丟失的那塊拼圖,被拼接上了。 柏西還在抱著小碗,吃著最後的甜品,是雙皮奶。 加了蜂蜜,見戚尋看過來,他還挖了一勺遞過去。 問,“要嗎?」 戚尋搖了搖頭。 他確實準備吃甜品,但不是柏西手裡那碗。 柏西就一個人把雙皮奶都吃完了。 他幸福地躺在座椅上,摸著小肚子,眯著眼說。 還是回家好,出差真不是人過的日子,明天我想吃椰子雞。 還想吃火鍋。 戚尋走到他身邊,“椰子雞可以,但火鍋最好不要。」 你會不舒服。 柏西眨巴眨巴眼睛看他。 戚尋把他抱起來,往房間裡走,很好心地提醒他。 你還記得,你剛出差那兩天,在電話裡對我說什麼嗎? 柏西一臉茫然。 他純屬管撩不管埋,自己欠下的風流債,一筆都不記得了。 戚尋把他放到床上,慢條斯理地開始解釦子。 柏西洗完澡以後,只穿了一件寬鬆的大T恤。 堪堪蓋住了大腿,現在就很像一條案板上的魚。 見柏西一副不想認賬的樣子。 戚尋單膝跪在床上,手撐著床,居高臨下地看著他。 在他耳邊一字不差地重複了那天的話。 晴天一道霹靂。 柏西差點沒原點石化。 當初隔著手機屏幕,他使勁浪,爸爸也叫了,請在床上教訓我也說了。 仗著的就是戚尋不能衝過來把他就地正法。 如今可好了,戚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,手臂牢牢撐在他兩側。 像個囚籠一樣把他鎖在裡面。 柏西艱難地嚥了咽口水。 「君子動口不動手,”他試圖跟戚尋講道理。 撒嬌賣乖,“男人床上說的話,聽聽就得了,不能當真。」 戚尋微微一笑,“晚了。」 他把柏西身上那件T恤推了上去。 柏西被迫露出細瘦柔韌的腰肢,皮膚雪白,稍微一用力就會留下印子。 更何況我也從來不是君子。 戚尋慢悠悠補充了後半句。 柏西徹頭徹尾地領教了一下,什麼叫禍從口出。 以及,有些詞彙是不能亂叫的。 起碼今天他就當了一晚上兒子。 洗完澡,柏西重新躺在換過床單的床上,已經累得不想動彈了。 但是腦子又好像還很清醒。 他抬頭看了看鐘,還有一會兒就要到十二點了。 他的生日快到了。 戚尋也一直注意著時間,他把柏西抱進了懷裡。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。 當指針指向十二點的時候。 他低頭,吻了吻柏西的額頭。 生日快樂。 他望著柏西,眼神既溫柔又溺愛,幾乎都要不像他了。 那個冷硬,從容,永遠剋制的戚尋,在這一刻似乎被被敲碎了外殼。 重塑了人格。 他從床頭櫃,拿出了那個小小的錦袋,從裡面抽出了那根平安繩。 扣在了柏西的手上。 細細的幾根絲線編織在一起,中間一枚圓圓的小金扣。 「我的西西,又長大一歲了,”他說道,“願你歲歲平安。」 柏西低頭看著手腕上的平安繩。 他當然能認出,這和他外婆曾經送給他的一模一樣。 當初他外婆送他,也求的是他歲歲平安。 柏若也有一個,但跟他的不一樣,穿的是枚玉扣。 大抵只有至親至愛之人,才會別無所求,只要他們平安喜樂。 他抬頭望著戚尋,忍不住笑起來。 這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個生日禮物。 他對戚尋說道。 那你喜歡嗎? 戚尋問。 喜歡。 柏西傻樂,他抬起手欣賞了一會兒,“就是看見這平安繩。」 總覺得你跟我外婆一樣慈祥。 戚尋低眉看他,“那我要不要讓你體驗一下。」 我不慈祥的樣子? 柏西一個激靈,頭搖得像撥浪鼓。 他屁股可還疼著呢,禁不起再來一遭。 戚尋也就是嚇唬嚇唬他。 他託著柏西的手腕,摩挲著他手腕上的細繩,柏西手腕細且白。 不管戴什麼都很好看。 他又說道,“繩子是我自己編的,可能不太好。」 別嫌棄。 柏西瞪大了眼睛。 嚯,這倒是他從沒敢想過的。 想到戚尋一身精英打扮,卻可能在辦公室裡編平安繩。 他就覺得這世界有點魔幻。 他心想,戚總,看不出你還挺賢惠。 但是考慮到戚尋剛威脅過他,他十分識趣地把這句誇讚嚥了下去。 他捧著戚尋的臉叭叭親了一口,“那我太感動了。」 我現在就宣佈這是我今年最喜歡的禮物。 戚尋摟住了他的腰。 話不要說得太早,這只是我送你的第一個禮物。 戚尋望著他,“剩下的明天再給你。」 他對著柏西笑了笑,“也許你會更喜歡那一個。」 柏西的胃口被釣了起來。 「還有什麼,”他好奇地看著戚尋,“為什麼要明天送啊。」 你現在給我不行嗎? 他像小貓一樣在戚尋身上蹭了蹭,“你要不先透露一點?」 戚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,心如磐石,“不能。」 柏西頓時垮了臉。 什麼人啊,怎麼禮物還要分批給。 他眼巴巴地看著戚尋,撓了撓戚尋的掌心,試圖軟化自己的未婚夫。 但戚尋不為所動。 「睡覺吧,”戚尋把他往被子裡塞,“明天不是還要去你爸媽那兒吃飯嗎?」 當心起不來。 柏西撒嬌無望,只能安靜地躺進被窩裡。 我決定不喜歡你一分鐘。 他悶悶道。 戚尋波瀾不驚,“沒關係,你很快又會愛我。」 連威脅都只有一分鐘,天底下再沒有人比柏西更心軟嘴笨的人了。 柏西一覺睡到了中午。 這兩天柏西都不用上班,又是出差剛回來,戚尋也不捨得叫醒他。 眼看著再不出門,柏西就要趕不上回家吃飯了。 他才把柏西從被子裡抱了出來。 柏西一直到被戚尋拿洗臉巾擦了臉,才慢慢清醒過來。 他接過洗臉巾,拱了拱戚尋,讓他走開,自己佔據了洗臉池。 他刷著牙,滿嘴泡泡,對戚尋說,“你給柏若準備東西了沒。」 今天可不只是我的生日。 他有點擔心未婚夫只想著他,把他妹給忘了。 戚尋道,“我給她拍了個古董摺扇,貝母的,她應該喜歡。」 這聽著倒還不錯,應該能討得柏若歡心。 就是不像戚尋的風格。 戚尋可沒那麼細膩。 柏西從鏡子裡望著自己未婚夫,揶揄道,“這真的是你想到的嗎?」 戚尋坦蕩承認,“嚴秘書去準備的。」 「我就知道,”柏西往臉上拍護膚品,“嚴秘書應該加工資。」 戚尋看他眼睛四處亂看在找東西,很自然地把面霜遞了過去。 「柏若的心思,留給她未來老公去猜吧,”戚尋抱著手臂。 理所當然道,“我只要知道怎麼討你開心就行了。」 柏西嘴角繃不住地上揚。 不過說到柏若未來老公,他搖搖頭,“算了吧。」 沒個十年八年,我都不可能見到我妹夫。 用柏若的話說,一家有一個戀愛腦就夠了。 她可是堅定的晚婚主義。 穿戴整齊後,柏西就跟戚尋一起出了門,回了他爸媽那兒。 他跟柏若早就長大了,家裡也不會像小時候一樣給他們過什麼生日宴。 就是一家人吃個飯,送個禮物,最後切個蛋糕。 柏若跟他是互相不送禮物的,兩人生日就在同一天。 差了一分鐘,有什麼好送的。 他們爸媽這些年大概也是送煩了,給兒子女兒一人打了筆錢。 簡單粗暴道,“想要什麼,自己買去吧。」 柏西跟柏若一起無語。 柏若吃著蛋糕,吐槽道,“我感受到了敷衍,果然人越長大。」 在家的地位就越一落千丈。 柏西深表贊同。 放眼望去,他發現還是自己未婚夫最貼心。 柏西跟戚尋一直在家待到了傍晚,吃過了晚飯。 才出門去看電影。 柏若也跟著一起溜了,去跟她的閨蜜聚會。 在幽暗的電影院裡,柏西喝著奶茶,隱約覺得自己像忘記了什麼。 等到男女主在雨中擁吻在一起,他才猛然想起。 戚尋還欠著他第二份生日禮物。 他頓時目光灼灼地盯著戚尋。 講道理,他雖然貪圖戚尋的美色,但並不貪財。 但人說話得算話,戚尋把他好奇心都釣起來了。 可現在都快十點了,他的生日眼看著就要過去了。 他卻還沒收到禮物。 總不能告訴他,這場電影就是第二份禮物吧。 戚尋又沒包場! 柏西扁了扁嘴,心想,再收不到禮物。 他就要鬧了。 但他盯了戚尋一會兒,戚尋卻像是感應失敗,半天也沒有反應。 柏西又洩了氣,重新倒在了座位上。 他咬著吸管,心想,他又要有一分鐘不太喜歡戚尋了。 怎麼還溜人玩呢? 看完電影,已經快要十一點了。 戚尋牽著柏西出來,問他,“要不要去散步,今晚月色還不錯。」 柏西想了想,“也可以。」 他也沒有問要散步去哪兒,就這樣被戚尋牽著手。 漫無目的地走。 如今已經快半夜了,路上行人稀少,他們走著走著。 柏西卻覺得路邊的風景有點眼熟。 他們今天看電影的地方,不在市中心,戚尋像是特地找了個人流量小的電影院。 柏西還以為是為了避開人群。 但如今他望著眼前的廣場,終於想起了這是哪裡。 這是他六年前離家出走,遇見戚尋的地方。 也是他愛上戚尋的開始。 這六年裡,他其實也數次路過這個地方,六年中。 這裡早就改頭換面,附近成了商城,那個小公園也早就消失不見。 但奇蹟般的,這個廣場還留著,格局也幾乎沒變。 像是被時光遺忘在了原地。 戚尋牽著他的手,一步步走到了他們曾經偶遇的地方。 路燈下,還是一張長椅。 長椅旁也放著一個紅色的販賣機,只是不再是曾經的那一個。 柏西被戚尋按在了長椅上。 他懵裡懵懂地抬起頭,燈光下,戚尋一身黑衣。 眼神溫柔,他望著戚尋的臉,有一剎那幾乎以為自己有回到了六年多前的那個雪夜。 二十歲的戚尋。 十八歲的他。 少年人的怦然心動,像雪落無聲。 他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緊張,抬起頭,傻兮兮地問。 你帶我來這兒幹嘛,我們不回家嗎? 戚尋也低頭望著柏西。 他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,並不記得自己在六七年多以前曾經送過柏西回家。 他聽柏西講過細節,聽柏西說過如何情動,那天的他又有多麼美好。 但他的記憶始終模糊,像隔了一層水霧。 直到前陣子,他偶然開車經過這裡,他從車窗裡看見這個廣場。 突然想起了那個夜晚的一切。 想起了十八歲的柏西,青澀,稚嫩,被凍得鼻尖紅紅。 滿臉委屈地抬頭看他。 想起柏西站在自家的花園邊,月色明朗,素雪如霜。 柏西白色的毛衣上有顆愛心。 他當時送柏西回家,只是作為一個兄長的本分。 說來其實無足輕重,可是柏西卻糊里糊塗地愛上了他。 一陷就是六年。 他屈膝半跪下來,跟柏西的目光平齊。 在他面前的,是已經二十五歲的柏西。 六年多的時間過去,柏西好像一直沒有變,望著他的眼神。 還是澄澈如水,滿懷依賴。 先不回家了,我有些話想跟你說。 他溫聲說道。 柏西隱約猜了戚尋想跟他說什麼。 但他又不敢肯定,心裡有種摸不著底的恐慌。 他摸了摸手上的平安繩,圓圓的小金扣因為貼著皮膚。 已經染上了他的體溫。 他嚥了咽口水,“你,你說。」 看他這麼緊張,戚尋反而笑了笑。 他握住了柏西的手,像握住了什麼舉世罕見的寶貝。 他抬頭看著柏西,眼中倒映著路燈的亮光,也落著滿天星火。 他說,“我這是人生第一次表白,說得不好,請你原諒。」 柏西瞪大了眼睛,呼吸都停了一瞬。 這其實不算個浪漫的開場。 但就像戚尋自己說的那樣,他是第一次告白,沒什麼經驗。 他這二十七年都是被人簇擁,仰望的,這是他第一次低下頭。 去祈求另一個人的垂憐。 戚尋看著柏西。 西西,我不知道我到底什麼時候愛上你的,也許是你來落海市找我。 我打開車門看見你的一瞬間。 也許是在情人節,我開車來找你,在你家花園裡。 抬頭看見你的那一刻。 但也有可能,比這些都要早,在我們陰差陽錯開始交往前。 你對我就是特別的了。 他們認識了太多年。 大學裡,柏西對他還只是一個面目模糊的學弟。 是到畢業以後,柏西才慢慢融入了他的生活圈裡。 他們一起旅行過,在海灘上度假,爬山看過星星。 也一起熬夜看過球賽。 他為柏西戒了煙,也半夜去給柏西買過夜宵,柏西發燒的時候他守了一晚上。 早上才又趕去開會。 他天生對情感不敏感,他以為, 他只是在照顧一個比他年幼的朋友。 但如果只是朋友。 為什麼偏偏是柏西,而不是其他人? 他從來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。 他抬頭望著柏西,“你知道嗎,梁頌偷偷問過我一個問題。」 他說如果那天喝醉後,我身邊躺著的不是你,而是其他人。 我還會願意跟他交往嗎? 我不願意。 如果不是柏西。 那麼這一切都不成立。 這世界上只有一個柏西,在他的世界裡來回穿梭。 得到特許。 他看見柏西哭了,這眼淚讓他心軟。 柏西眼皮很淺,很容易紅,但是淚盈盈的時候又格外好看。 像一顆藏在暗室的明珠,也像鎖在高塔裡的小王子。 而他是守在塔外的巨龍。 他看守著自己的寶藏,因為太熟悉了,所以他意識不到自己對小王子的感情裡藏著不一樣的情緒。 他也沒有想過,明明高塔沒有鎖,這個小王子為什麼從來沒有離開過。 他伸手幫柏西擦掉了眼淚。 他說,“西西,在和你交往的過程裡,你教會了我很多東西。」 你讓我變得嫉妒,吃醋,你滋生了我的佔有慾。 也助長了我的偏執。 這都是我曾經痛恨的東西。 我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這樣愛一個人。 我習慣了把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,習慣了剋制。 習慣了理性對待所有人。 但唯獨愛你,不受我控制。 愛人是無法理性的。 再冷靜的人,在所愛之人面前,也會變得笨拙。 你不在我身邊的每一天,我都在想你。 你把我變得都不像我了。 戚尋說到這裡,心臟也難得不安地,砰砰亂跳起來。 這確實是他人生裡第一次告白。 他抬頭看了看柏西。 夜涼如水,路燈下寂靜無聲,紅色的販賣機上還貼著孩童的貼紙。 今天是柏西的生日。 他的西西,等了他六年,才終於走到了他面前。 成為了他的愛人。 他閉了閉眼,將柏西的手放在了心口,他們兩個的手交握在一起。 無名指上戴著兩枚一模一樣的戒指,在夜色中明亮如星。 他說出了埋藏最深的話。 除了你,我也不能再這樣愛其他人了。 他望著柏西,笑了一下。 他已經不是二十歲的模樣,他今年二十七歲,變得成熟。 從容,卻還是一個感情上的初學者。 但他願意用一生,去成為與柏西匹配的愛人。 柏西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淚。 他在戚尋開口前,在看到這個廣場,路燈,長椅之後。 他就隱約猜到了戚尋要說什麼。 他不是毫無所覺。 在跟戚尋交往的這幾個月,他確確實實感受到了戚尋對他的喜愛。 不捨。 深夜裡輾轉反側,他也猜測過戚尋是不是愛他又不自知。 如今他真的聽到了。 戚尋愛他。 戚尋原來愛他。 戚尋真的愛他。 他的世界像在瞬間被點亮了。 他淚眼朦朧地看著戚尋,哽咽著問,“這就是你給我的。」 第二份禮物嗎? 對。 戚尋點了頭。 「你願意收下我嗎,”他問,“這第二份禮物可能太俗套了點。」 我也跟你求過婚了,但我還是想再問一次——西西。 你願意參與我今後的人生嗎? 柏西控制不住地哭出了聲。 他泣不成聲,卻還是拼命點頭。 我願意的。 他張開手,要戚尋抱他。 而戚尋也確實站起來,緊緊地把他抱進了懷裡。 六年多以前,也是這樣的夜晚。 二十歲的戚尋跟十八歲的柏西沒有擁抱,也沒有牽手。 只有一件黑色的外套,帶著佛手柑的氣息,將柏西籠罩在裡面。 但是六年多過去,他們還是成為了愛人。 戚尋說,“抱歉,讓你等了這麼多年。」 他太遲鈍,也太自負,才會忽視了柏西這一腔愛意。 柏西埋在戚尋的懷裡,眼淚打溼了戚尋的肩膀。 他搖了搖頭,低聲說,“沒關係。」 因為你愛我,所以一切都沒關係。 你來得有點遲,但我還是很高興。 他抬起頭,輕輕地跟戚尋吻在了一起。 時間又快要十二點了。 他的生日快要過去了。 戚尋又說了一次,“生日快樂,西西。」 他送的第一份生日禮物,是希望他的西西,歲歲平安。 而他第二份禮物,是希望柏西未來的每一天,都有他的參與。 柏西眼睛通紅地看著他,也笑了笑。 他想,戚尋說得對,這確實是他收到過的,最滿意的生日禮物。 在這個他愛上戚尋的地方。 他又收穫了戚尋的愛與承諾。 像一顆種子在冬天種下。 如今春暖花開。 這顆種子也終於發芽,生根,開出了獨一無二的花。 柏西過了好半天才止住了眼淚。 戚尋帶他回了家。 坐在車上,柏西望著窗外。 夜色如水,四下無人,他想起了過年,情人節那天。 戚尋好像也是這樣帶著他,在夜深人靜的街道飛馳。 像一場私奔。 他轉過頭望著戚尋。 明月皎皎,戚尋就像他心頭的明月。 戚尋。 他輕輕叫了一聲。 嗯? 戚尋開著車,卻還是看了他一眼,“怎麼了?」 柏西近乎甜蜜地看著他,說出了一直盤旋在他心頭的話。 明天,我們去領證吧。 在你說愛我的第一天。 我們就應該喜結連理。 戚尋笑了一笑,溫柔得真像被明月籠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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